阿罗忒斯把烫手的黑冠塞到衣服最底下，不知道抱着怎样的心情，蹲在滚烫的温泉水边发愣。直到热气打在脸上时，抚着自己滚烫的脸侧回神。
安格班的地上除了修筑的宫殿外其余皆是高崖，地下的设施错综复杂。魔苟斯的手下包括他本人，畏惧阿瑞恩的光芒，更愿意在夜间活动……白天的工作交给她这里屈指能见光的家伙倒是情有可原，也有漏洞可趁。
白日里打造兵器的奥克指能缩在峡谷的阴影里活动，不知道悬崖上能否看见北方峭壁上的巨鹰。
“嘶……”
指尖只是略微浸入水中就能感觉到让她难以忽略的温度，看来所魔苟斯在她身上补足的力量，使自己恢复了一些感知？
想到这里，阿罗忒斯使了力气，掐了自己的大腿根，手指从皮肤上挪开时在皮肤上留下两个显眼的手指印——还是感觉不到疼痛。
这部身躯能够感知到的感官，仍然是微乎其微吗？
她将衣物放到一边，缓慢捋起裤脚，将双腿浸入水中。
对自己没有造成更多的影响就好，倘若全部恢复，也许会更麻烦，我已经习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再去学习如何正常……
试想了这样的情景，阿罗忒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原本刚到这里，她以为给魔苟斯干活待遇会很差——没想到基本的衣食住行还是有的，是她对这些堕落迈雅们刻板印象太深了吗？那也不对，那些戒灵给索伦干活不就是忙前忙后还忙着挨打。
想到那个红毛她就一股无名之火，不过杀了索伦……魔苟斯失败后也可能会有其他人接下他的余势。
她不敢随意干涉过去的事情，至少阿罗忒斯还是明白：如果历史的走向完全和记忆中的偏离，对未来的影响就不是迈兹洛斯未曾断手这种程度了。
解下衬衣，阿罗忒斯迟疑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后脊，摸了半天才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异。又努力扭头看向自己的后背，背上原本金色的刺青变得愈发黯淡。
真是够了……好想赶快回去。给魔苟斯干活这种事情，要是让甘道夫知道了，她的脑袋非得被他用法杖戳个窟窿出来。
整个身子埋入水中后，阿罗忒斯将额头抵在石壁边缘，半阖着眼睛，尝试性驱动自己的力量：远处的水落在地面上，火山下地脉涌动的声响，还好……感知力还在，只不过有一处——
她按住石壁边缘，望向身后，“看来您也对这片温泉地感兴趣……？”
“又或者说——这是米尔寇大人给您布下的，看管我的命令？”
“在地牢里的日子也并没有让你学会谨言慎行——获得陛下的信任绝非易事，你的花言巧语嘘声涨势能够唬得住那些兽人，还妄想能够愚弄那位大人？”
阿罗忒斯嗤笑一声，隔着雾气只能够看到索伦站在石柱的阴影中，抱着手臂正观察着自己的神色。
被窥探的不爽感让她想起和他一起坠入水中的瞬间。原本只是想好好在热水里清理思绪，短暂放空。难得的独处时光被打破，她的心情算不上美妙。
听见水声，索伦挪开目光，在望过去时阿罗忒斯已经靠在另一边，一只手撑着侧脸，眼神不善，睨着他的脸上下打量，这副模样似乎又想出了什么心思。
手指尖戴上了绯色，阿罗忒斯两颊因为水温也带了血色，看起来终于有点活人味，“哎呀，那挺可惜的……不过这片温泉地的硫磺味太重，连虫子都爱凑热闹。”
尖牙利嘴，索伦的靴尖踢了踢焦黑的岩渣，“是么，我倒是觉得某些东西，比虫子还爱钻洞。”
阿罗忒斯抬手捧起一摊水，耳边的黑发沾在脸侧，“只有好好熟悉安格班的地穴分布才能更好的工作，”她忽然停顿，喉咙里又挤出笑声，“你是在妒忌我的能力……还是米尔寇大人对我的信任？”
水珠从指尖滴落，在池面烫出细小涟漪。“我只是比较好奇您为何如此在意我的存在而已，我在看着那些奥克们搬燃料的时候，您的目光就像冷刀一样，戳得我后背都痛。”
“牙尖嘴利的本事倒是见长。”
阿罗忒斯没再理会他，转过身，双手搁在岸上，每天和索伦打嘴仗她自己都觉得烦，这家伙怎么还乐此不疲的。
听到脚步声渐远，她挥挥手，“我就不送了，这片温泉地我经常来，如果您不想和我‘意外偶遇’的话，还请去另一边。平日里想看我也可以大大方方的……总偷着掖着的，会让别人说闲话的索伦阁下，如果您不在意的话。”
服了，魔苟斯是砍一刀索伦更是砍三刀，是不是这里所有人都不知道私人时间是什么意思？
——————————
维拉曼威——她的造物主之一，使派了巨鹰栖息在北边的悬崖峭壁上监视魔苟斯的一举一动，如果能联系上巨鹰，和精灵们应合解救迈兹洛斯——光靠她一个人，带着一个伤员怎么可能跑出几百里。
现在该如何……？
阿罗忒斯站在高崖的顶部，远远望向对岸的方向，在原地不停的打转：在安格班的悬崖上留字？她会的是辛达语……现在的语言互通吗？昆雅语也不会拼，早知道多读点书了。
还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精灵王给的项链——不行！这个挺贵重的，额冠也不行——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打造的短刀？
这把刀作为阿罗特斯第一份收到的礼物，极少拿出来使用，现在……
想了想事情关乎迈兹洛斯的生死，她咬着指甲，狠狠叹了口气，揪着自己的袖角。
这把刀花纹独特，从刀尖直至刀身呈菱形，随着光照变化，刀柄尾端镶嵌了一枚白宝石。倘若巨鹰们能够辨别出这是精灵的工艺，那就自然好说，最好还是留下一些纸条传递信息。
方法有了，又该如何传递。
到安格班快将一周，阿罗忒斯时常感觉一个脑袋是在不够用。挫败地蹲下身，盯着脚下因为熔炉运作，烟雾弥漫的峡谷，时不时一排奥克蹲在深谷边缘呼吸喘息，眯起眼睛。
————————
“在北边铸造通风口？”
王座厅浸在昏暗中，石壁上炎魔浮雕的眼窝里跃动着幽幽鬼火，阿罗忒斯跪在黑曜石阶下，蓝色火光印在她的黑袍袍角上。
魔苟斯尾音微微上扬——对这件事稍微来了点兴趣，看来有戏。
“西区熔炉的废剑攀升至六成。”她展开一卷被灼出焦痕的羊皮纸，详细地写着花了一整天收集来的信息，让她干这种书面活还不如擦地。
“而熔炉燃烧时形成的废烬烟雾导致工匠半数时间在咳血——”
索伦的银甲撞碎一道从穹顶垂落的蛛网，讥笑混着甲胄的铮鸣，“监管不力就直说，何必怪到烟雾头上？”
阿罗忒斯低着头，翻了一个白眼——这红毛是真不把奥克命放在眼里……唉，给这群人干活……拿不到工钱还得赔命加班加点，工作环境还时刻要命。
“每个熔炉锻造区的里的烟尘灼铁碎屑严重到奥克的肺叶撑不过十天，”她抬头看着魔苟斯，微微皱眉，抿紧嘴角，又立刻垂下眼睛。“我们还需要高效率的运作力，尽快将奥克的损耗压到最小才能提升上来。”
“而您宝贵的星纹铁……不能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问题浪费。”
能感觉到魔苟斯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他扣响王座扶手的动作仍旧有条不紊，“解决方案？”
“北侧峭壁开凿通风口。”她展开炭笔草图在图纸上勾勒出蜂巢状结构——原先打发时间练的的绘画能力倒是在这用上了。“七组环形气道，内嵌灰碳岩，可将烟尘降至一层。”
索伦冷笑，袍尾在地上脱出一道阴影，“然后让诺多的箭矢顺着风道射进来？”
阿罗忒斯又翻了一个白眼，恢复平日冷漠的神色，抬头瞪他，继续翻开另一张图纸“每个气道直径不超过渡鸦翅膀，内壁布满倒刺铁蒺藜。”她递到魔苟斯的面前，又翻转露出底部的陷阱设计图。“何况——误入者会先溺毙在熔岩里。”
黑发魔君的瞳孔在黑袍下裂成双重竖线，王座后的熔岩池应声翻涌，火光映照着她的面容，看不出其余外露的情绪。阿罗忒斯在沉默中暗暗捏紧手腕，听到询问时才渐缓吐气。
“耗时多久？耗材几何？”
“八十名工匠，三十吨黑曜石”她又呈上一份日程表，“十五日内首组通风道投用，废剑率可压回两成。”
“大人……”在台阶下聆听许久的一堆堕落迈雅中忽然有人出神，阶梯上三人全都看来时又颤抖着声音，“北峭壁正对鹰巢。”
像是找到了机会似的，索伦扬起嘴角，牵出一个讥笑，眯着金瞳，看向阿罗忒斯，黑发女子也不敢示弱似的，反瞪一眼利落起身，“难不成，你想将安格班的防线捅出个豁口来？那群扁毛畜生只需一次俯冲......”
“那就让它们冲。”阿罗忒斯朝着他走近几步，环抱着手臂，“每处通风口下都是熔岩陷阱，来多少烤多少。”她睨着索伦的眼睛冷笑，“还是说......您连煮鸟汤的锅都看不住？”
王座厅陷入死寂，其余人的眼珠齐刷刷转向索伦，魔苟斯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王座，每一声都打在所有人的头顶。
“三十吨黑曜石。”他终于开口，望向左手边的索伦，“从你手下的东区库存调拨。”
“主要建造由你全权监管，”魔苟斯看着她低头领命，莫名压低声音，“抬头，看着我。”
阿罗忒斯闷声不响，犹豫着扬起头颅，对上那双猩红竖瞳，“我必要看到令我满意的成效。”
“定不负期望。”
“但每处通风口的铁蒺藜......”他将手搭在膝甲上，“需浸泡你的咒血，索伦”
索伦的假笑重新黏回嘴角，“属下会亲自调配浓度。”
心上的石头猛得挪开，阿罗忒斯展开手掌，将手背在身后，和其余人拉开距离，准备独自离开殿厅，却感觉魔苟斯仍然在注视着自己。
“看来你与索伦的相处仍旧不要愉快？”
“有些人注定不合……我已极力控制自己不与他争斗。”
是吗？魔苟斯挑眉，两人刚刚不还在针锋相对地互相嘲讽，可信度不高。
“这些技艺——你从哪里学来的？”
“来自于您。”我呸，这都是我自己学的（在之前闲着没事画涂鸦学会的）。
阿罗忒斯驯良地俯身，“奥力虽善造物，但远不及您。”违心话说多了……会不会遭报应。
“毕竟……我有部分继承自您的力量。”她垂着眼睛，缓缓抬起看向魔苟斯，对方支着头，王冠上三枚令所有事物黯然失色的宝钻镶嵌在中央，嘴角带上笑容，“下去吧。”
——————————
正午的安格班难得透进几缕惨白阳光，阿罗忒斯站在北侧峭壁的施工豁口处，索伦面色不善，他身后跟着一只奥克，端着她的午餐。
这个场景怎么怪怪的……
阿罗忒斯把脑袋里地画面甩出去，指派奥克在远离施工地的位置清出一块地作为用餐点，她瞄了一眼有些焦的肉排。
“怎么？后厨终于把您上回炸熔炉的奥克残骸回收利用了？”
在她之前去厨房闹了一通，才保证自己的饭是正常能够下嘴——表示自己要杀到厨房能换上一个正常烧饭的厨子后。
索伦没见多大波动，挂着假笑，“总比某些人强，拿通风口当鸟食投喂台。”
她坐在石凳上，拿着刀割下一小块肉，戳起后眯着蓝眼睛，看着索伦在对面坐下，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你是在观察我吗？我是说——毕竟我算是安格班比较正常的生物了。确实很有观察价值。”
“您又在说什么胡话？阿罗忒斯大人。”索伦原本托着下巴，望向正在施工的北侧峭壁，转而望向她。“我只是在您休息时间帮忙督工而已。听说，今早有只岩鹰撞死在滤网？”
“是啊，比某些活物机灵，至少知道挑个风景好的葬身地。”
那些偷听的奥克假装弯腰捡工具，队伍里细密地响起压抑的窃笑声。有个胆大的工匠佯装打磨铁钉，实则用着反光偷瞄——被索伦弹指击碎的岩石擦破耳朵，惨叫着躲到队尾。
“管好你的狗，最好别再我的饭里下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失责了，毕竟放眼安格班——您这样的人物必不能懈怠。”原本正在咀嚼的阿罗忒斯被他冷不丁地瞅了一眼，“正如您所说，您确实是少有的，需要进食的生物。”
能吃怎么你了？她直愣愣地盯着索伦，喉咙里冒出哼声。
也罢，毕竟还能和正常生物对呛也算是勉强维持她的语言系统不退化的唯一好处。她可不会没事找事去和魔苟斯显聊，那几个炎魔走近都嫌热，龙的话基本看不到影子，奥克盯着它们看久了对自己眼睛不太友好。
数来数去也只有索伦这个家伙了——他也怪可怜的，同僚几个也没个正常人。
阿罗忒斯挑眉，感叹自己的宽容大度，却又觉得难过。
好想回去……她开始想念同伴们了。
安格班的地上除了修筑的宫殿外其余皆是高崖，地下的设施错综复杂。魔苟斯的手下包括他本人，畏惧阿瑞恩的光芒，更愿意在夜间活动……白天的工作交给她这里屈指能见光的家伙倒是情有可原，也有漏洞可趁。
白日里打造兵器的奥克指能缩在峡谷的阴影里活动，不知道悬崖上能否看见北方峭壁上的巨鹰。
“嘶……”
指尖只是略微浸入水中就能感觉到让她难以忽略的温度，看来所魔苟斯在她身上补足的力量，使自己恢复了一些感知？
想到这里，阿罗忒斯使了力气，掐了自己的大腿根，手指从皮肤上挪开时在皮肤上留下两个显眼的手指印——还是感觉不到疼痛。
这部身躯能够感知到的感官，仍然是微乎其微吗？
她将衣物放到一边，缓慢捋起裤脚，将双腿浸入水中。
对自己没有造成更多的影响就好，倘若全部恢复，也许会更麻烦，我已经习惯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再去学习如何正常……
试想了这样的情景，阿罗忒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原本刚到这里，她以为给魔苟斯干活待遇会很差——没想到基本的衣食住行还是有的，是她对这些堕落迈雅们刻板印象太深了吗？那也不对，那些戒灵给索伦干活不就是忙前忙后还忙着挨打。
想到那个红毛她就一股无名之火，不过杀了索伦……魔苟斯失败后也可能会有其他人接下他的余势。
她不敢随意干涉过去的事情，至少阿罗忒斯还是明白：如果历史的走向完全和记忆中的偏离，对未来的影响就不是迈兹洛斯未曾断手这种程度了。
解下衬衣，阿罗忒斯迟疑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后脊，摸了半天才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异。又努力扭头看向自己的后背，背上原本金色的刺青变得愈发黯淡。
真是够了……好想赶快回去。给魔苟斯干活这种事情，要是让甘道夫知道了，她的脑袋非得被他用法杖戳个窟窿出来。
整个身子埋入水中后，阿罗忒斯将额头抵在石壁边缘，半阖着眼睛，尝试性驱动自己的力量：远处的水落在地面上，火山下地脉涌动的声响，还好……感知力还在，只不过有一处——
她按住石壁边缘，望向身后，“看来您也对这片温泉地感兴趣……？”
“又或者说——这是米尔寇大人给您布下的，看管我的命令？”
“在地牢里的日子也并没有让你学会谨言慎行——获得陛下的信任绝非易事，你的花言巧语嘘声涨势能够唬得住那些兽人，还妄想能够愚弄那位大人？”
阿罗忒斯嗤笑一声，隔着雾气只能够看到索伦站在石柱的阴影中，抱着手臂正观察着自己的神色。
被窥探的不爽感让她想起和他一起坠入水中的瞬间。原本只是想好好在热水里清理思绪，短暂放空。难得的独处时光被打破，她的心情算不上美妙。
听见水声，索伦挪开目光，在望过去时阿罗忒斯已经靠在另一边，一只手撑着侧脸，眼神不善，睨着他的脸上下打量，这副模样似乎又想出了什么心思。
手指尖戴上了绯色，阿罗忒斯两颊因为水温也带了血色，看起来终于有点活人味，“哎呀，那挺可惜的……不过这片温泉地的硫磺味太重，连虫子都爱凑热闹。”
尖牙利嘴，索伦的靴尖踢了踢焦黑的岩渣，“是么，我倒是觉得某些东西，比虫子还爱钻洞。”
阿罗忒斯抬手捧起一摊水，耳边的黑发沾在脸侧，“只有好好熟悉安格班的地穴分布才能更好的工作，”她忽然停顿，喉咙里又挤出笑声，“你是在妒忌我的能力……还是米尔寇大人对我的信任？”
水珠从指尖滴落，在池面烫出细小涟漪。“我只是比较好奇您为何如此在意我的存在而已，我在看着那些奥克们搬燃料的时候，您的目光就像冷刀一样，戳得我后背都痛。”
“牙尖嘴利的本事倒是见长。”
阿罗忒斯没再理会他，转过身，双手搁在岸上，每天和索伦打嘴仗她自己都觉得烦，这家伙怎么还乐此不疲的。
听到脚步声渐远，她挥挥手，“我就不送了，这片温泉地我经常来，如果您不想和我‘意外偶遇’的话，还请去另一边。平日里想看我也可以大大方方的……总偷着掖着的，会让别人说闲话的索伦阁下，如果您不在意的话。”
服了，魔苟斯是砍一刀索伦更是砍三刀，是不是这里所有人都不知道私人时间是什么意思？
——————————
维拉曼威——她的造物主之一，使派了巨鹰栖息在北边的悬崖峭壁上监视魔苟斯的一举一动，如果能联系上巨鹰，和精灵们应合解救迈兹洛斯——光靠她一个人，带着一个伤员怎么可能跑出几百里。
现在该如何……？
阿罗忒斯站在高崖的顶部，远远望向对岸的方向，在原地不停的打转：在安格班的悬崖上留字？她会的是辛达语……现在的语言互通吗？昆雅语也不会拼，早知道多读点书了。
还有什么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精灵王给的项链——不行！这个挺贵重的，额冠也不行——埃尔拉丹和埃洛希尔打造的短刀？
这把刀作为阿罗特斯第一份收到的礼物，极少拿出来使用，现在……
想了想事情关乎迈兹洛斯的生死，她咬着指甲，狠狠叹了口气，揪着自己的袖角。
这把刀花纹独特，从刀尖直至刀身呈菱形，随着光照变化，刀柄尾端镶嵌了一枚白宝石。倘若巨鹰们能够辨别出这是精灵的工艺，那就自然好说，最好还是留下一些纸条传递信息。
方法有了，又该如何传递。
到安格班快将一周，阿罗忒斯时常感觉一个脑袋是在不够用。挫败地蹲下身，盯着脚下因为熔炉运作，烟雾弥漫的峡谷，时不时一排奥克蹲在深谷边缘呼吸喘息，眯起眼睛。
————————
“在北边铸造通风口？”
王座厅浸在昏暗中，石壁上炎魔浮雕的眼窝里跃动着幽幽鬼火，阿罗忒斯跪在黑曜石阶下，蓝色火光印在她的黑袍袍角上。
魔苟斯尾音微微上扬——对这件事稍微来了点兴趣，看来有戏。
“西区熔炉的废剑攀升至六成。”她展开一卷被灼出焦痕的羊皮纸，详细地写着花了一整天收集来的信息，让她干这种书面活还不如擦地。
“而熔炉燃烧时形成的废烬烟雾导致工匠半数时间在咳血——”
索伦的银甲撞碎一道从穹顶垂落的蛛网，讥笑混着甲胄的铮鸣，“监管不力就直说，何必怪到烟雾头上？”
阿罗忒斯低着头，翻了一个白眼——这红毛是真不把奥克命放在眼里……唉，给这群人干活……拿不到工钱还得赔命加班加点，工作环境还时刻要命。
“每个熔炉锻造区的里的烟尘灼铁碎屑严重到奥克的肺叶撑不过十天，”她抬头看着魔苟斯，微微皱眉，抿紧嘴角，又立刻垂下眼睛。“我们还需要高效率的运作力，尽快将奥克的损耗压到最小才能提升上来。”
“而您宝贵的星纹铁……不能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问题浪费。”
能感觉到魔苟斯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他扣响王座扶手的动作仍旧有条不紊，“解决方案？”
“北侧峭壁开凿通风口。”她展开炭笔草图在图纸上勾勒出蜂巢状结构——原先打发时间练的的绘画能力倒是在这用上了。“七组环形气道，内嵌灰碳岩，可将烟尘降至一层。”
索伦冷笑，袍尾在地上脱出一道阴影，“然后让诺多的箭矢顺着风道射进来？”
阿罗忒斯又翻了一个白眼，恢复平日冷漠的神色，抬头瞪他，继续翻开另一张图纸“每个气道直径不超过渡鸦翅膀，内壁布满倒刺铁蒺藜。”她递到魔苟斯的面前，又翻转露出底部的陷阱设计图。“何况——误入者会先溺毙在熔岩里。”
黑发魔君的瞳孔在黑袍下裂成双重竖线，王座后的熔岩池应声翻涌，火光映照着她的面容，看不出其余外露的情绪。阿罗忒斯在沉默中暗暗捏紧手腕，听到询问时才渐缓吐气。
“耗时多久？耗材几何？”
“八十名工匠，三十吨黑曜石”她又呈上一份日程表，“十五日内首组通风道投用，废剑率可压回两成。”
“大人……”在台阶下聆听许久的一堆堕落迈雅中忽然有人出神，阶梯上三人全都看来时又颤抖着声音，“北峭壁正对鹰巢。”
像是找到了机会似的，索伦扬起嘴角，牵出一个讥笑，眯着金瞳，看向阿罗忒斯，黑发女子也不敢示弱似的，反瞪一眼利落起身，“难不成，你想将安格班的防线捅出个豁口来？那群扁毛畜生只需一次俯冲......”
“那就让它们冲。”阿罗忒斯朝着他走近几步，环抱着手臂，“每处通风口下都是熔岩陷阱，来多少烤多少。”她睨着索伦的眼睛冷笑，“还是说......您连煮鸟汤的锅都看不住？”
王座厅陷入死寂，其余人的眼珠齐刷刷转向索伦，魔苟斯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王座，每一声都打在所有人的头顶。
“三十吨黑曜石。”他终于开口，望向左手边的索伦，“从你手下的东区库存调拨。”
“主要建造由你全权监管，”魔苟斯看着她低头领命，莫名压低声音，“抬头，看着我。”
阿罗忒斯闷声不响，犹豫着扬起头颅，对上那双猩红竖瞳，“我必要看到令我满意的成效。”
“定不负期望。”
“但每处通风口的铁蒺藜......”他将手搭在膝甲上，“需浸泡你的咒血，索伦”
索伦的假笑重新黏回嘴角，“属下会亲自调配浓度。”
心上的石头猛得挪开，阿罗忒斯展开手掌，将手背在身后，和其余人拉开距离，准备独自离开殿厅，却感觉魔苟斯仍然在注视着自己。
“看来你与索伦的相处仍旧不要愉快？”
“有些人注定不合……我已极力控制自己不与他争斗。”
是吗？魔苟斯挑眉，两人刚刚不还在针锋相对地互相嘲讽，可信度不高。
“这些技艺——你从哪里学来的？”
“来自于您。”我呸，这都是我自己学的（在之前闲着没事画涂鸦学会的）。
阿罗忒斯驯良地俯身，“奥力虽善造物，但远不及您。”违心话说多了……会不会遭报应。
“毕竟……我有部分继承自您的力量。”她垂着眼睛，缓缓抬起看向魔苟斯，对方支着头，王冠上三枚令所有事物黯然失色的宝钻镶嵌在中央，嘴角带上笑容，“下去吧。”
——————————
正午的安格班难得透进几缕惨白阳光，阿罗忒斯站在北侧峭壁的施工豁口处，索伦面色不善，他身后跟着一只奥克，端着她的午餐。
这个场景怎么怪怪的……
阿罗忒斯把脑袋里地画面甩出去，指派奥克在远离施工地的位置清出一块地作为用餐点，她瞄了一眼有些焦的肉排。
“怎么？后厨终于把您上回炸熔炉的奥克残骸回收利用了？”
在她之前去厨房闹了一通，才保证自己的饭是正常能够下嘴——表示自己要杀到厨房能换上一个正常烧饭的厨子后。
索伦没见多大波动，挂着假笑，“总比某些人强，拿通风口当鸟食投喂台。”
她坐在石凳上，拿着刀割下一小块肉，戳起后眯着蓝眼睛，看着索伦在对面坐下，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你是在观察我吗？我是说——毕竟我算是安格班比较正常的生物了。确实很有观察价值。”
“您又在说什么胡话？阿罗忒斯大人。”索伦原本托着下巴，望向正在施工的北侧峭壁，转而望向她。“我只是在您休息时间帮忙督工而已。听说，今早有只岩鹰撞死在滤网？”
“是啊，比某些活物机灵，至少知道挑个风景好的葬身地。”
那些偷听的奥克假装弯腰捡工具，队伍里细密地响起压抑的窃笑声。有个胆大的工匠佯装打磨铁钉，实则用着反光偷瞄——被索伦弹指击碎的岩石擦破耳朵，惨叫着躲到队尾。
“管好你的狗，最好别再我的饭里下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失责了，毕竟放眼安格班——您这样的人物必不能懈怠。”原本正在咀嚼的阿罗忒斯被他冷不丁地瞅了一眼，“正如您所说，您确实是少有的，需要进食的生物。”
能吃怎么你了？她直愣愣地盯着索伦，喉咙里冒出哼声。
也罢，毕竟还能和正常生物对呛也算是勉强维持她的语言系统不退化的唯一好处。她可不会没事找事去和魔苟斯显聊，那几个炎魔走近都嫌热，龙的话基本看不到影子，奥克盯着它们看久了对自己眼睛不太友好。
数来数去也只有索伦这个家伙了——他也怪可怜的，同僚几个也没个正常人。
阿罗忒斯挑眉，感叹自己的宽容大度，却又觉得难过。
好想回去……她开始想念同伴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