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眼熟呢,哎呀。”昭然又被扎了下,原地起跳,落下时,又挨了下。

    “你俩。闭嘴……闭嘴!快闭上吧大哥大姐。”虞靖看着黑暗里耸动的身影咽了咽喉咙。

    “狼?熊?”昭然也发现了那团逐渐靠近的东西,“怎么这么高啊?”

    下一秒,棕熊的身影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三个人都呆了。

    倒不是因为被这熊过于高大给吓的。

    而是……

    “噗嗤!”昭然率先没憋住,用手遮住嘴,以免冒犯到这位“熊姑娘”。

    “不是,谁打扮的啊?”

    闻启挑眉:“衣裳……很闪亮?”

    “……这是什么造型啊?”

    虞靖皱眉打量,本着没人能看见她的原则,在那棕熊面前跳上跳下,三百六十度细细端详。

    “衣服还挺新的。”

    刚露面的棕熊似乎意识到气氛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尖叫,落荒而逃。此时也愣愣地看着两人。

    它身穿不知几件衣裳拼接而成的桃粉色布料,但因为肚腩过于丰满,竖着裂开一道缝,缝里钻出细细密密的棕毛。

    而它双腿站立,两只前足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侧,像个偷穿母亲,不,奶娃衣服的姑娘。

    棕熊楞了会儿,嗷呜一声,除了带起阵风,搅动安睡的林鸟,对面两个怪人依旧无动于衷。

    “你说它是吃了人吗?”昭然偏头对闻启道,眼睛依旧和棕熊保持对视,“吃完后,把衣裳给扒下来了?”

    “……我感觉,它没有那么聪明。”

    于是,不太聪明的棕熊抬起一只手朝两人挥了挥,竟然诡异地像是在打招呼。

    昭然都犹豫要不要学着它的样子,嗷呜一声,再挥挥手?

    “我感觉。”昭然一手搭在闻启肩上,一手摸着下巴,“它像是在逗我们呢?”

    前方虞靖觉得这样一动不动,完全没意思,转身正扫兴地要走,瞳孔忽然缩成一点。

    话还没开口。

    两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就被一记手刀给劈晕在地。

    昭然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很舒服。

    虽然浑身被捆着不得动弹,但睁眼就能看见天花板的日子,可谓是很久没经历了。

    一旁有个满面胡茬,毛发和棕熊有的一比的男人正在擦刀,嘴里不停地在说着什么。

    倒不是因为隔得太远听不清,也不是因为昭然耳朵出问题了。

    而是这人说的完全是本地土话,唱歌一样一惊一乍的。

    但他的说话对象,更让昭然大为不解。

    竟是那只棕熊!

    昭然虚着眼睛侧倒在地上,看见的场景便是这样的:

    男人嘴巴在大胡子后面蠕动:“嗷嗷嗷,呜呜呜,嗷呜嗷呜,呜呜?”

    棕熊:“嗷呜。”

    男人:“呜嗷呜嗷,嗷嗷?”

    棕熊:“嗷呜。”

    虽然不懂他们在干什么,但昭然知道一人一熊肯定没听懂对方说什么。

    虞靖的声音悠悠在旁边传来,“看热闹不嫌事大,把自己赔进去了就舒服了。”

    她就舒舒服服躺在旁边,等着两人醒来。

    身后墙上还挂着一只棕熊的头。

    看来是个猎户家。

    要是再上一盘瓜子,虞靖完全可以当场开磕。

    昭然:“……”

    这到底是谁看热闹不嫌事大?

    虞靖又凉凉道:“他们是一伙的,本来应该是要这熊来吓你们,然后男人救你们到这屋子里,捆起来。”

    “结果变成了,你们看热闹忘形,被直接打晕,捆起来。”

    旁边闻启醒来后,只觉得腿麻,不耐烦直接叽里呱啦了一阵。

    昭然震惊地看着他。

    比昭然更震惊的是那男人,他两步走过来,也叽里呱啦一句。

    闻启又回他。

    惊诧之余,昭然想到闻启在北庭待过那么久,当地语言应当是略懂一点的。

    但没想到,一来一回后,男人直接气愤地踢翻了旁边的木桌。

    “叽里妈!”

    昭然吓得一哆嗦,但最后一句,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懂了。

    昭然小声问:“你跟他说了什么?他这么生气?为什么把我们绑起来?他们想要干什么?我们可没钱啊。他认识你吗?”

    昭然用捆起来的胳膊撞了撞他。

    闻启淡淡看她一眼,“问题太多,一个没记住。”

    昭然:“……”

    “那就问,他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不知道。”

    “……你刚不是和他聊了那么久吗?”

    “听不懂。”

    “……”

    闻启道:“我就是想让他把绳子给解开,勒得慌。”

    昭然想一脚踢过去。

    “林茨说蛮夷大举进攻,应该是把这片山给占了。”闻启又道,“我们应该成了俘虏。”

    精彩。

    此时,门被粗鲁地踹开,来人也是敌方一名士兵,不怀好意看着他们这边,道:“又抓到人了。”

    竟然语言相通,昭然毫不犹豫道:“为什么要抓我们?”

    来人明显楞了下,用略显别扭的口音说:“不为什么。”

    他又兴高采烈对着那擦刀的男人一阵比划,手舞足蹈,肢体可谓相当灵活。

    当那人在周身画了个大圆,忽然原地起跳,落地后双脚并拢,微踮,双手在下巴上比了朵花的时候。

    昭然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他说只要杀掉足够多的人,这个熊就能变成他的女儿,或者妻子。”

    昭然看他:“你不是听不懂吗?”

    闻启无辜:“他不是比划得很明显吗?”

    ……

    看来他在北庭多年也没白呆,手语方面技艺精湛。

    “你们这些造了孽的人。”那士兵说,“故意留下这座受诅咒的山,让他的妻女变成了棕熊,真是可恶至极!”

    妻女?

    但这儿不是一只熊吗?

    昭然忽然瞳孔放大,看向虞靖背后那干枯的熊头。

    是被他错杀了!

    “走,去军营中赎罪吧。”

    但他口音太浓烈,赎罪念成了宿醉,昭然其实很想说一句,她喝不了酒,但理智还是让她闭了嘴。

    那士兵一手提一个,向男人告别后就往山下走。

    昭然本想挣扎一下,又觉得山下语言毕竟共通,指不定有出路,便任凭他提猫一样把他们提起来。

    “他妻女又不是我们弄的,为何要帮你们抓人?”

    那人一路反正无所事事,瞟了昭然一眼,道:“是逆们的荒帝在这里开设道场,屠杀生灵,乱了阴阳,他骑驴至此,逆说怪谁?”

    道场?

    难怪昭然看这里熟悉,幼时她曾跟随先帝后来过此处。

    一般皇家为了祈求来年昌顺,国泰民安,会在高山设祭坛,烹羊宰牛,孝敬神灵。

    当时她还小,牵着皇后的拇指,气氛烘托到一定程度,自己喊了句“众生安乐,百姓富足”,还被表扬了一番。

    再之后,大家觉得寓意好,便满天下当口号传扬。此后国内太平,对此更加津津乐道。

    这座山便是这样的去处,想来,当时在此确实屠杀了不少生灵。只是之后禁山,再无人踏足。

    如今蛮夷占山为王,若是为此反噬了当地人,那可就冤枉大了。

    “可是,事在王门,何关他人!”昭然愤然道。

    “我管逆什么闷,这里是倭们的闷。”他不耐烦拉了下昭然。

    闻启见状原地不动,那人又回过头看他:“甩什么脸?找死。”

    闻启一脚踹上去。他本就在坡上,这一脚轻轻一抬就中了那人胸口,他倒退着踉跄两步,又滚成一个圆滚了好久。

    停下后,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就要上来拼命,不知为何撞上闻启的视线,又收了气势。

    “快走,早晚都要死的。”

    他终于是明白过来,这两人能跟着他走,不是因为惧怕,只是自愿而已。

    这军中散散慢慢一群人,见又挑了两个俘虏下来,野人般地欢呼,嚎叫声让昭然有些心烦。

    但下一秒,更让她心烦的是,这猎场的中间,挂着小重山的旗帜。

    闻启见状一笑,“哟,你的兵。”

    昭然心中疑惑,不想理他。

    等那人把两人拉到一帐篷内,里面四五个同样装扮的将领正在讨论战术战略,看见来人,立马闭嘴。

    等看到眼前的人没有旧相识后,昭然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所有说得上话的人都在这儿了?”她道。

    那几人显是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俘虏,笑着应她,“都在这儿了,你要怎的?”

    昭然又问:“前朝的义军?”

    那人脸色才警惕了些,但仍旧放荡,“是,你又要如何?”

    说来可笑,这些人打着小重山的名号,屡次进攻北庭。却又对山上的情况晦暗不明。还真是凡对我所利,皆为我所用,管他来源出处。

    闻启道:“你当她是谁?打着别人的名号,干着欺师灭祖的事,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几人这才勉强把注意力转移到闻启身上,看到熟人都不免一惊:“闻云谏!”

    随即又哈哈大笑,笑他能有今日。

    闻启也笑,“认出我来了,还认不出她?”

    几人愕然:“你是……”

    闻启忽然冷道:“军心涣散,粮食不足,已经到靠杀俘虏振兴军心的程度,强弩之末,又还在得意什么?”

    这些人虽然少,但是灭不尽。

    和北庭对峙多年,气运不足了便躲起来恢复一段时间,长此以往,骚扰不断。

    若是战场上面对面,还真难说能一举搞定。直到闻启一路下山,看到这军营早已支撑不住,只等他临门一脚了。

    “她是你们的这回找的新借口。”闻启嗤笑道,“这里离小重山远,以为万无一失?靠着这个名头你们又拉拢了多少人来替你们去死?”

    昭然心下明了,抬头道:“既然如此,何不做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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