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用!”柳玥见它耳朵缓缓竖起,瞳孔逐渐恢复,身体也放松下来,不禁暗自感慨,“也是,绥绥只是看着很大一只,但神志未开,说到底就是只狐狸宝宝嘛!”

    她笑靥如花地看着狐狸的眼睛,片刻后突然诧异道:“咦——绥绥,你的眼睛里好像有星河。”

    清亮的狐瞳边缘有一圈浅淡的紫色光晕,像是取星辰融于月华,着墨玉上晕出的秘纹,不甚明显,只在它瞳孔恢复时浮光掠影般一闪而过。

    “让我仔细看看呢……哎怎么又不让碰了!”柳玥惨遭再次被抵脸,但她这次锁着狐狸的爪子没放,脸色一肃,捏着它的后颈,居高临下地逼问道:“是不是我爹把你教坏了,说!”

    她俩每天不是泡在药庐里跟着她娘学医弄药扎针救人,就是在书房里跟她爹学君子之道驭下之术——柳玥总感觉不仅自己有时候老气横秋,连绥绥有时候都怪讲究的。

    从小泡在君子之道里长大的“讲究”狐狸把头一歪,狐眼眯起,柔弱似水地躺在地上,一副任君摆布的模样,熟练地配合她随时随地的一时兴起。

    “啊,忘了问君维怎么辨狐狸了。”哄绥绥吃饭的时候,柳玥突然想起这事,随即又想,“还有时间呢,不急在一时。”

    结果直到岑君维来道别,她都没机会问出口——

    岑君维这两日嚼着辟谷丹,直接住在了演武场。

    试炼之境中杀机重重,就算没了幻境障目,那隐秘而层层叠叠布满杀机的阵法、诡谲神秘的偷袭也让他左支右绌。

    从活一炷香到活一个时辰,他死了上千次。

    两日下来,他已经懒得数自己死去活来了多少回,但柳玥给的法器,他已经能下意识在最合适的时机用出,各种丹药的效果也都了如指掌。

    于是,他朝柳玥一扬玄光珮,“走了,回来带你和绥绥下山玩。”接着潇洒一转身,去找他爹汇合了。

    《山河舆志·九州篇》载:“西南有岳,谓之栖元。其状若玄鼋负天,首衔北斗,尾扫南溟,脊生九峰如卦爻列阵。昼则青霭蔽日,夜则紫雾吞星。山石可化玄玉,叩之可闻龙吟。”

    “……传闻上古时期,修士们为争夺此地举世罕见的灵植大打出手,血战正酣之时,山间忽然起了浓雾,在场修士最后无一例外全死在了山上,浓雾困怨魂,经久不散,故而入山者有进无出。”楚北辰看着手里的《舆志稗疏》,越念语气越是疑惑,忍不住翻回去看了好几眼书名,“这莫不是说书先生写的吧?”

    “佚名呢。但山内确实有灵植,常年被浓雾笼罩也是真的……那边,看见了没?”岑君维伸手一指远方,玄光珮中的四人一狐,背后灵似的跟着他一路走一路看——此刻他正随众人一道入山。

    “所以这次异象是怎么回事?”严书岚不甚熟练地皱眉翻了半天“晓谕”,一堆杂而无用的消息看得她心烦意乱。

    她平时不用这东西,想知道什么随口一问就有人即刻作答,除了剑谱,没有什么能劳烦她亲自翻找。当初几人闹着玩儿,一起在“众说纷纭”取风格一致的别称时,还是好友们替她群策群力出的主意。

    “消息最早来自闻黎居。”宁瑶看着远处浓重的雾气,语气都沉了三分,“月前,有数名百姓声称在子夜时分看到栖元山附近有冲天的蓝绿色火光,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

    消息传开后,村里人纷纷议论,有人说是妖邪作祟,也有人认为是山中藏有不世之宝。然而,大家心中虽有好奇,却也深知栖元山诡异重重,不敢轻易涉足,只着人去给闻黎居送了消息。

    然而在闻黎居的人到来之前,村子里的几位采药人便动了心思。

    他们生性胆大又身怀武艺,常年在山中穿行,之前也曾在栖元山雾气淡的地方采到过几次草药,自诩对奇花异草有些见解,便猜测那光芒是某种罕见的灵植现世——若能采得一株,即便不是能让修真者修为倍增的珍稀药材,也该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卖个好价钱不成问题。

    于是几人商议一番,便决定潜入栖元山碰碰运气。

    “这几位固然为了钱财敢于冒险,却也知道性命重要。听闻山里雾气浓重,深入之人皆有去无回,心中多少存了几分忌惮。”楚北辰之前查过晓谕,不紧不慢地接话道:“他们几人互相商量,如若情况有变就立刻原路返回。同时,为防雾中走散,特意找来麻绳系在腰间,好在山中互相牵引。”

    不料进山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四周的雾气便浓重无比,目光可及不过脚下三尺。几人胆气逐渐消散,再也无心探寻什么灵植,互相拉扯着原路返回。

    “却不曾想,那绳子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竟主动牵引着他们朝一个方向走。采药人察觉不妙,掏出利器便想割断绳子,却发现原本普通的麻绳变得刀枪不入……”严书岚显然找到了有用的内容,语气逐渐惊愕,“被迫行走间,几人已是步步惊惧。领头的采药人脚下一绊,感到踩到了什么异常柔软的东西。他低下头去,发觉自己正踩在一只野兽的尸体上——尸身完好不见血,皮毛丝滑不见损,唯独……无骨……”

    采药人惊疑不定的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便想呼唤同伴确认,却发现声音刚出口便似被浓雾吞噬,传到耳边的只有蚊蝇振翅般微弱的嗡鸣,他这才意识到已经许久没听到同伴们说话了。惊恐中他慌忙转头看向身后,但浓雾掩映间,同伴们近在咫尺的身形却变得影影绰绰,细细看去竟似一个个细长鬼影。

    “那这采药人是怎么活着出山的?”严书岚能找到的消息断在这里,不由发问。

    “‘听尘使’冒险赶到,将他们救了出来。”宁瑶答道。

    听尘使是闻黎居内负责受理疑案并进行初步处理的人,其上是协助各门派进行调查的“渡厄使”,以及监察前两者的“无常判官”。

    “听尘使救完人,便给镜泉与我们传了消息,告知情况。我门内长老率一小队精锐弟子第一时间前往查探。”岑君维补充道。

    随弟子出行的长老修为高深,平日里旨在锤炼小辈,一般只给弟子们掠阵,却也曾在险象环生的险境中七进七出,救人无数;队内弟子们则精通炼体术与阵法,彼此配合多年,行动间默契十足。

    如此一支队伍,就算不能彻底解决隐患,也可带回更详细的消息。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支十几人的小队竟在进入栖元山后音讯全无,当夜子时,所有人的命牌突然全部破碎。

    全军覆没,死不见尸。

    龙隐门震惊之余,不免对栖元山之事有了更深的警惕,当即便在“晓谕”上发了消息,告知众人此地异常,劝诫各方修士切莫前往;同时派人守住附近几个主要的山道入口,并经由闻黎居与衙门向附近百姓发出告示,以免有人误闯以致于无辜丧命。

    至此,栖元山一带彻底封锁,凡人止步,修行者慎入。

    “之前,我随爹爹去找柳叔叔,本来是想问问有没有与栖元山有关的详细记载,结果被小玥拉着……”岑君维一脚踏进薄雾之中,看清不远处的景象之后骤然噤声。

    片刻后他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恍惚道:“……每逢学宫大考,我都求神拜佛,望先生能手下留情,许开帙以对策,可惜每每都落空。”

    宁瑶有些奇怪,岑君维并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缓急的人,此刻毫无来由地提及开帙与否未免突兀,她不太明白他这话的用意,“所以?”

    “小玥弥补了我的遗憾啊!”岑君维的言辞间尽是惊喜,然而脸色却像挂了一层冷霜,凝重的很。言谈间他目光锋利如刀,快速审视了周遭一圈,同时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步。

    迷雾之中的景象,与试炼之境的第一重竟然一模一样。他甚至还记得自己在不远处那棵树下踩到阵法死过一次。

    玄光珮中的几人闻言不由一惊,纷纷看向一直以来都没怎么说话的柳玥。

    却只见柳玥眉头拧的死紧,看上去像是遇到了什么疑惑不解又荒谬无比的事情。

    “这怎么可能呢?”柳玥看着千里之外自己从未踏足过、但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的地方,心中惊疑不定,“那不是梦吗?”

    如果梦中所见所闻都会在将来的某一日成为身边人的真实遭遇,那么之后、乃至那些一晃而过的支离破碎的场景也会变成真的吗?

    宁瑶见她似乎猝然间想起什么一般惶遽回头,也不知在找寻什么,不由有些担心,问道:“玥儿,你怎么了?”

    柳玥闻言骤然清醒,回神自己此刻并非在梦中,身后自然也不是变成废墟的灵岳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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