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玥摇了摇头,掐着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若无其事道:“一直不见岑叔叔,就想回头找找,忘记自己不在栖元山了。”

    “渡厄使先我们一步上山去查探情况了,我爹带了几位长老去接应,之后就来与我们汇合。”岑君维闻声答道。

    严书岚这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此行都有谁在,不由有些诧异,“岑叔叔亲自来了?听闻上次他亲自出手,还是百年前诛杀魔族之时……这栖元山难道除了雾浓山高长灵植,还另有什么不凡之处吗?”

    岑君维看了一眼左右,见没人在看自己,便无声而动作隐蔽地往下一指。

    “你指着蘑菇做什么?”严书岚看着他脚下鲜艳夺目的小蘑菇就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地?”

    玄光珮固然能隔空显像,让人不论修为地互享所见所闻,但倘若神识不够强,是无法做到悄无声息谈天说地的。他们几人刚刚踏上修行之路不久,而柳玥连修行的门槛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摸到,因此几人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出声交谈,好在无需太高声,彼此就能听到。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自然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出门在外的时候便会默契地在外人面前含糊其辞,若有不便公之于众的话,就比划个大概,懂与不懂全靠多年默契与心领神会。

    “……难不成是地脉?!”楚北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匆忙起身到旁边翻找,“有了。《大荒灵枢考·地脉篇》载,‘地脉者,乾坤之经络,聚山川灵髓,通幽冥玄机。其状若龙蛇潜渊,其势同四时更迭。上应星宿,下镇九幽……’怪不得岑叔叔要亲自出马。”

    这栖元山竟关乎龙隐门的立足根基与西南一众修士与百姓的生死。

    “可是修士修为再高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地脉对人修有天然的压制,神魂遭到重创都是最轻的后果,岑叔叔为什么要亲自跑一趟?是担心有人已经对地脉做了什么手脚吗?”严书岚疑惑。

    岑君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紧接着快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手腕间的绦环一现一隐间,他已经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茬,“我还没见过渡厄使呢。听说闻黎居的人都佩戴一种特殊的面具,叫‘天钧无悲’,小玥你知道吗?”

    柳玥一点头,“闻黎居设立之初,以‘佩天钧面,承众生悲,以人道之微力,逆天行之无情’为旨,后人将其简化,就变成了天钧无悲,也指代面具。”

    “面具上有阴阳双鱼,鱼身云纹越多,表明渡厄使协助解决过的疑案越多……此次前来的渡厄使便是位经验丰富的前辈。”

    岑君维闻言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

    其余三人有些发愁,“你看看左前方呢。”

    几步之遥,岑奚儒正与渡厄使并肩而行,见儿子突然被谁点化了似的偏头看过来,就知道他正在与好友们闲聊,遂隔空跟孩子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正色道:“再走一炷香的时间,便能到达采药人之前发现兽尸的地方。此处之上雾气渐浓,届时修为会被压制,大家小心。”

    栖元山虽说是龙隐门的立足之本,但也确实是有些邪门的。这山里也不知是有什么古怪,除了山脚等无关紧要之地,修士越是深入,对修为的压制也就越强,走到半山腰处,修为便只剩五成。因而多年来龙隐门之人甚少上山。

    渡厄使以上回听尘使的前行路线为参考,独自一人悄无声息地上了山,直到感觉修为被压制了七成,才没有继续冒险深入,折回途中遇到岑奚儒等人,被塞了一壶融了破妄清心丹的水。

    “山内障眼法与幻境颇多,采药人口中的绳索便是障眼法之一,想必诸位已得了灵药相助,不会受蛊惑。除此之外,听尘还提及山内另有隐而不发的缥缈杀意,然而当时着急救人,并未追根究底。我刚刚上山探查,孤身一人并未遇到埋伏,自始至终也没有感受到杀机,这很不对劲。此事颇有蹊跷,此行切记谨慎行事。”渡厄使整个人都隐在黑斗篷中,顶着一张白玉面具开了口。

    许是那面具内另有玄机,传出的声音不辨男女老幼,祂语调平和、徐徐如松下风般不急不缓地一一交代,原本略显紧绷的氛围竟然稍显缓和,“上山之路我已探的差不多,诸位可跟随在我之后——请吧。”

    祂一抬手,岑君维就跟了上去,像是要与渡厄使并肩给众人开路似的。

    岑奚儒一愣,这小子平时虽然话多外向,却也没这么主动,今天是怎么了?

    岑君维朝他爹一笑,旁若无人地大言不惭道,“我近日受仙人点化,各种阵法看一眼就知道怎么破。我来辅佐渡厄使带路,双剑合璧,保准让大家全须全尾地回去。”

    柳玥:“……”

    一行人中有几个平时跟他关系不错的弟子,闻言不由一笑,起哄似的开始“嘘”他。

    岑君维仿佛突然吃错了药似的,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同门进行意气之争。

    只见他伸手指着前方不远处、路中央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子道:“‘千机隐’,靠近阵眼一丈以内便触发。阵法覆盖范围内,幻境之外另叠加了肉眼与神识皆难辨的‘玄冰阵’,陷入幻境内的修士于无知无觉中被刺中,全身经脉滞涩而不自知,此刻若不加节制地运转灵力——无论幻境内外——都会导致爆体而亡。解阵需以离火破兑位。”

    岑奚儒遥遥观察了片刻,并没有看出具体是哪种阵法。他略一沉默便要上前试探,却被岑君维拉着手,塞了个扳指大小的东西。

    岑奚儒低头一看,顿时惊呆了,“明琥珏?!谁给你的?”

    “小玥给的。”岑君维没心没肺地一笑,“我试了几次,勉强只能护住自己,但听闻当年柳叔叔用它在诛魔之战时护住了战场上的大半人,想来是我能力不足,不如给爹爹用。”

    明琥珏是修真界罕见的顶级防御法器,相传是近千年来的炼器巅峰,当年的大师在炼完之后就立地飞升了。

    此物出自上古秘境,兜兜转转到了颜青霜手里。当年在诛魔之战时,颜青霜将它给了柳云轩,柳云轩便凭一己之力,用此物护住了与魔族交战的数千人不受魔气与血雾侵蚀,自此,人与物一战成名。

    岑奚儒承了这份情,催动灵力用明琥珏护住众人的同时,也故意往前踏出一步,触及到了不远处隐蔽的阵法。

    扑面而来的幻境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便因药力而消失,紧接着便是细微的声音——像牛毛细雨落在了薄而坚不可摧的铠甲之上。单单一声微响确实几不可闻,然而在神识被强化后,数千“细雨”落下的声音未免就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了。

    顿时,连渡厄使都有些诧异,“闻黎居中并无这条消息,不知岑小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岑君维继续笑嘻嘻地装神弄鬼,“做梦梦到的。”出于直觉,他觉得柳玥并不想被外人知道试炼之境的事。

    他继续道,“类似的阵法周围还有很多,一一解除未免浪费时间,还是能避就避,先上山吧。”

    玄光珮中几人看着岑君维熟练地带人绕开各种隐藏的阵法,欣慰之余不免有些五味杂陈。

    “这都不像我认识的君维了……玥儿你家演武场是能让人脱胎换骨吗?下次我也想试试。”严书岚居然有些跃跃欲试。

    宁瑶连忙按住她,“姑奶奶,你就别试了。他哪里是脱胎换骨,是“死”了太多次“死”出经验了……”

    柳玥想了想,也表示赞同,“让君维去试炼之境也是迫不得已,他不去便可能有性命之忧,此举着实有些揠苗助长——其实也不单单是此行遭遇的问题,我总感觉有什么阴谋算计正绕着他在暗中进行,如若他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自然无需多虑。但这是我们的学宫第一呀,后院三尺怎么配得上他——不过也是他心志坚定,忍得了常人所不能忍,才没有被折磨疯。”

    正在指路的岑君维听到有人在夸他,即便是百忙之中也要偷闲插嘴,“就是就是。”

    柳玥熟练地无视了他,继续道:“——无需急于求成,你想找人喂招的话,不如去跟北辰切磋。你去试炼之境受磋磨,我会心疼的。”

    “……”楚北辰突然觉得岑君维说的有道理,柳玥小小一点,怎么那么会操心呢。

    言谈间,岑君维那边已经带人到了采药人说的发现兽尸的地方。

    此处雾气颇浓,龙隐门众人结阵招来的大风也只勉强吹散些许,仅够看清周遭一丈之内的景象,然而眼前所见却也足够令在场众人震惊。

    ——那所谓野兽的尸体,只是采药人们看到的幻象。真正横陈于地的,居然全是失了骨头的人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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