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方才还在大言不惭说要将谢栯一通好打的男子萎了下去，立刻讨饶：“是、是我的鼻子眼睛，是我的，世子爷，您下手轻点儿成么？”
世子爷单手扶在椅子上，修长的指节有规律地敲击着，一双眼眸往下扫去，道：“你在背后议论我也就罢了，偏今日叫我听见，你说，叫我如何下手轻点？”
谢栯身侧还站着林逸亭，男子亦认得他，他跌靠在护栏处哎哟叫唤，眼睛不断地瞥向林逸亭，想叫他将这尊煞神拉走。
林逸亭自当是没瞧见他的眼神，他侧头往里看了一眼，半是嫌弃半是催促地开口：“不是你说要来凑个热闹么？别叫他毁了心情，柯浔言也在那边，咱们去打个招呼。”
说罢，他垂眸盯着地上的男子，警告道：“今日世子不想与人动手，你识相就滚远些。”
男子连连应下，甚至都没站起身来，半爬半跌地往楼梯口下去了。
他走后，众人才着急忙慌将视线从谢栯身上移开，茶肆里又热闹起来。谢栯面上还敛着寒霜，显然是当面听人议论自己而导致心情极差，他断然不会去与柯浔言打招呼，就大喇喇地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了。
林逸亭微叹一声，还是去了柯浔言那头露了个脸，柯浔言在听见动静时便已将头探了出来，但此地并非国子监，那男子方才也惹恼了他。
是以，他并没有甚么要多管闲事的毛病。
这时见到林逸亭，他便守礼问了句：“你们二人怎么也来了？”
林逸亭与谢栯在国子监是乙字堂的学生，与柯浔言只能算得半个同窗。
林逸亭的父亲在户部担任要职，柯浔言有个嫡亲姑母早年间嫁去了荥阳郑氏，这郑氏恰好是林逸亭母亲的娘家。
幼时，柯家姑母回娘家探亲时，总会牵着年幼的柯浔言去林家找林母解闷，林母便打发林逸亭带柯浔言去院子里玩，如此说来，二人虽在国子监无太大关系，却也算得上熟识了。
只是后来林逸亭与他玩不到一处去，二人便渐渐走远了些。
林逸亭亦做常服打扮，着一件月白色云纹圆领袍，玉冠束发，通身十分气派。
他笑道：“念春生的名头都传到我阿娘耳朵里了，她叫我来探探虚实，正好出门与世子撞上，便一道来了。”
柯浔言点点头，想到什么，又往林逸亭身后看去。
“陶霁？”林逸亭顺着他的目光转身，佯装惊讶：“你也在啊，我方才怎么没发现你？”
陶霁早在谢栯教训人时便想走了，她怎知出了国子监还能碰上这厮，听见林逸亭在问自己，只淡淡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当作是打过招呼，随后便起身欲往外走。
隔着屏风，谢栯只觉今日陶霁与以往有些不同，可一时半会儿并未发现什么，直到陶霁起身，又走到他身后，他这才发现陶霁今日装扮得颇为考究。
其实二人初次见面时，陶霁也穿着精致衣裙，只是当时二人之间的气氛过于剑拔弩张，彼时谢栯眼中只有那支紫毫笔，并未在意过她头上簪了几朵花，发间又编了几绺辫子。
眼下二人之间无战火纷争，他便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连翘见他这般模样，以为他还记着上次的仇，思及他方才威风凛凛，心中暗道他恐怕是要收拾二姑娘，连忙将头埋得低低的，伸手去扯陶霁的衣袖。
陶霁：“怎么了？”
“谢世子一直盯着姑娘呢。”
陶霁：“......你在抖什么？你别怕。”
谢栯见她要走，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连翘要哭了：“姑娘，姑娘，他追来了！！！”
茶肆楼梯口，陶霁停住脚步回头，见谢栯果然往这边走，三两下便走到了她身前，她神色微冷：“何事？”
谢栯眨了眨眼：“本世子也要下楼梯。”
他身后，林逸亭与柯浔言亦追了过来。
林逸亭的目光从谢栯脸上停了一瞬，又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陶霁，半晌，他笑了笑：“既然都不想待在此处，不如换个地方？只是......”
“陶霁，你方便么？”
陶霁淡淡开口：“不方便，我先走了，你们自便吧。”
她提着裙摆往下走，谢栯的眸光便跟着她转了一圈，三个少年在楼梯口停顿片刻，还是谢栯率先迈开步子下了楼梯。
出了茶肆的门，陶霁觉得胸腔涌进一股清新空气，被破坏的心情又重拾了一些回来。
她鼻尖灵动地嗅嗅，继而闻到一股香气自西面传来，她眉眼含笑，向身侧开口：“连翘，要吃点东西么？”
连翘见顺利出来，心下稍松，答道：“姑娘若是饿了，咱们便去寻间酒楼用饭吧？那些贩子手里的东西总归是不太干净，奴婢怕姑娘吃坏了肚子，若耽误了回国子监上学，奴婢就罪该万死了。”
闻言，陶霁面上的笑愈发明媚。
连翘有些狐疑：“姑娘莫不是真要吃街边那些摊子上的吃食？”
陶霁摸摸鼻子：“对啊，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见拗不过她，连翘只得快步跟上，与陶霁一道往西走了。
二人身后，谢栯几人恰好出来。
世子爷还盯着那个方向，林逸亭见状，便催促了一声：“你还去不去？”
谢栯蓦地回过神来，嚷嚷道：“去，当然去！”
听他应下，林逸亭便使了锭碎银子，叫茶肆门前迎客的伙计替几人去租辆马车来，余下的便当是跑腿费用了，那伙计得了银钱喜不自胜，连忙快步往西跑去。
在大街上光站着总还是有些瞩目，林逸亭便提议去一旁的巷子口，等马车的间隙里，谢栯百无聊赖地倚在墙壁上，闭着眼睛听林逸亭与柯浔言交谈。
林逸亭正是在问这念春生到底好不好，柯浔言想了想，道：“还行吧，这里的东家应当十分追崇风雅，我还是第一次见有茶肆会用女子说书，还是唱出来的。”
顿了顿，他又说：“只是这等清雅之地，不应出现方才那种人。”
他三两下将那男子要与他换座一事说了，想到陶霁是在那之后忽然要走的，面上就有些懊恼：“都是我不好，扫了别人的兴致，我若早同意与他换座，兴许就没后面的事了。”
谢栯闻言冷嗤一声：“你还真是天真，他那人是里子烂了，你同意与他换座，他照样有法子恶心你。”
提到那人，少年眉宇间的戾气又上来了。
柯浔言一噎，不再说话。
不过片刻，他又拉着一旁的林逸亭问：“你有没有觉得，陶霁今日漂亮得很？”
林逸亭被他冷不丁这样一问，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柯浔言自顾开口：“真的挺好看的。”
言谈间，念春生的伙计去而复返，林逸亭率先上了马车，柯浔言紧随其后。
迟迟不见谢栯上来，林逸亭掀开车幔催促了一声。
谢栯的目光在柯浔言身上停留一瞬，悠悠开口：“你们去吧，我不想去了。”
......
离护城河两条街的雀儿巷口，有处卖热食的摊子，陶霁与连翘正坐在方桌边吃卤羊羹。
连翘将嘴里的羊羹咽下去，发出一声喟叹：“姑娘，能跟着你真是太好了，府里没有哪个当下人的能跟主子出门听书，还能这般享受。”
“你既喜欢，就多吃点，再打包几份带回去给其他人分一分也行。”
连翘有些惊喜：“真的么？”
陶霁这会儿刚好用完了，用赠送的茶水漱口后，便点了点头。连翘在陶家与几个洒扫、干杂活儿的小婢女也有些交情，平日里也总在她们面前自称‘姐姐’，但思及陶霁刚被接回来没多久，荷包定然不会太鼓，便只与摊贩说打包一份即可。
回去叫那几个分着吃，顺带给二姑娘攒攒人情。
付了银子后，陶霁便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闭目养神，连翘则是还待在原地等摊贩打包羊羹。
煮羊羹约莫要半炷香的时间，连翘心中高兴，索性凑到陶霁身边，做托腮状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巷口，连翘神色变了又变，声若蚊讷：“姑娘，有人来了。”
陶霁遂睁眼望去——
那与她向来不对付的世子爷不知何时正站在巷口看着她。
见她睁眼看过来，世子爷佯装惊讶，四下张望一眼，又微微蹙眉，三两步走过来道：“还真是冤家路窄，本世子在回府的路上也能遇上你，陶霁，你干嘛呢？”
“吃羊羹。”
谢栯：“......”
连翘不敢抬眼看谢栯，只能紧紧盯着脚下的青石砖打量。怎么感觉世子爷不像是来找二姑娘麻烦的？二姑娘的语气听着不怎么好，她......
气氛颇有些尴尬。
“姑娘，您二位打包的羊羹已经好喽！”摊主适时开口。
连翘思绪回笼，连忙应着：“诶，来了！”
将用油纸包好的羊羹抱在怀里，连翘尽可能让自己忽视那道还站在一旁的身影，问：“姑娘，打、打包好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陶霁点头，看了一眼谢栯，道：“世子爷准备回府，我也要回去，就在此地分别吧。”
瞧着是不算太疏离，但也称不上热情。
谢栯手叉着腰，没个正形，闻言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须臾间，有道矮小消瘦的身影飞快地从他身边跑过去，直冲陶霁那边而去。连翘被吓傻，呆滞在原地，那身影却如鬼魅般绕过了陶霁，一把抢走了连翘手中的油纸包。
谢栯心中本就有气，见状，立即将眉头拧得很紧，喊道：“反了天了，敢在小爷面前抢东西，前面的，你给小爷站住！”
说罢，他三两下追去那小贼身后，伸手拽住他的肩膀，将他掀翻在地。
小贼倒在地上滚了个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谢栯两腿间遛了过去。
谢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大喊：“你......你你你泼皮！无赖！”
说罢，气不过的世子爷拔腿就向着小贼逃离的方向追去。连翘困于内宅，没见过这般景象，又被谢栯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不免有些慌张：“姑、姑娘，怎么办？”
陶霁神色微动，道：“你先回去，若祖母问起的话，就说我遇见了同窗，晚些回。”
连翘连忙摆手：“不行啊姑娘，奴婢怎么将姑娘一人丢在外面回去呢？姑娘，姑娘！你要干什么去？”
陶霁暼了一眼身侧的摊位，丢下一句‘那你在这里等我’，就快步往小贼的方向追去。
这边，谢栯连着拐了好几个弯，追了好几条街。周遭的瓦舍愈发破烂，连巷子里都阴暗潮湿，地上的污泥溅脏了他的长靴，他强自忍耐地怒骂一声，却又咽不下这口气，眼看着小贼又要拐弯，他磨了磨后槽牙，又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被小爷逮住你就死定了！！！”
谢栯紧追不舍，见小贼拐进了角落里的一间瓦舍，他头脑发热，想也没想便一脚踹开门，嚷嚷道：“我看你往哪里跑——”
下一刻，瓦舍内的景象让他堪堪停住脚步。
在原地愣了许久，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陶霁自他身后进门，胸膛也微微起伏着，见到屋内景象，她声音有些发沉：“谢栯，我们先出去。”
世子爷单手扶在椅子上，修长的指节有规律地敲击着，一双眼眸往下扫去，道：“你在背后议论我也就罢了，偏今日叫我听见，你说，叫我如何下手轻点？”
谢栯身侧还站着林逸亭，男子亦认得他，他跌靠在护栏处哎哟叫唤，眼睛不断地瞥向林逸亭，想叫他将这尊煞神拉走。
林逸亭自当是没瞧见他的眼神，他侧头往里看了一眼，半是嫌弃半是催促地开口：“不是你说要来凑个热闹么？别叫他毁了心情，柯浔言也在那边，咱们去打个招呼。”
说罢，他垂眸盯着地上的男子，警告道：“今日世子不想与人动手，你识相就滚远些。”
男子连连应下，甚至都没站起身来，半爬半跌地往楼梯口下去了。
他走后，众人才着急忙慌将视线从谢栯身上移开，茶肆里又热闹起来。谢栯面上还敛着寒霜，显然是当面听人议论自己而导致心情极差，他断然不会去与柯浔言打招呼，就大喇喇地在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了。
林逸亭微叹一声，还是去了柯浔言那头露了个脸，柯浔言在听见动静时便已将头探了出来，但此地并非国子监，那男子方才也惹恼了他。
是以，他并没有甚么要多管闲事的毛病。
这时见到林逸亭，他便守礼问了句：“你们二人怎么也来了？”
林逸亭与谢栯在国子监是乙字堂的学生，与柯浔言只能算得半个同窗。
林逸亭的父亲在户部担任要职，柯浔言有个嫡亲姑母早年间嫁去了荥阳郑氏，这郑氏恰好是林逸亭母亲的娘家。
幼时，柯家姑母回娘家探亲时，总会牵着年幼的柯浔言去林家找林母解闷，林母便打发林逸亭带柯浔言去院子里玩，如此说来，二人虽在国子监无太大关系，却也算得上熟识了。
只是后来林逸亭与他玩不到一处去，二人便渐渐走远了些。
林逸亭亦做常服打扮，着一件月白色云纹圆领袍，玉冠束发，通身十分气派。
他笑道：“念春生的名头都传到我阿娘耳朵里了，她叫我来探探虚实，正好出门与世子撞上，便一道来了。”
柯浔言点点头，想到什么，又往林逸亭身后看去。
“陶霁？”林逸亭顺着他的目光转身，佯装惊讶：“你也在啊，我方才怎么没发现你？”
陶霁早在谢栯教训人时便想走了，她怎知出了国子监还能碰上这厮，听见林逸亭在问自己，只淡淡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当作是打过招呼，随后便起身欲往外走。
隔着屏风，谢栯只觉今日陶霁与以往有些不同，可一时半会儿并未发现什么，直到陶霁起身，又走到他身后，他这才发现陶霁今日装扮得颇为考究。
其实二人初次见面时，陶霁也穿着精致衣裙，只是当时二人之间的气氛过于剑拔弩张，彼时谢栯眼中只有那支紫毫笔，并未在意过她头上簪了几朵花，发间又编了几绺辫子。
眼下二人之间无战火纷争，他便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连翘见他这般模样，以为他还记着上次的仇，思及他方才威风凛凛，心中暗道他恐怕是要收拾二姑娘，连忙将头埋得低低的，伸手去扯陶霁的衣袖。
陶霁：“怎么了？”
“谢世子一直盯着姑娘呢。”
陶霁：“......你在抖什么？你别怕。”
谢栯见她要走，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连翘要哭了：“姑娘，姑娘，他追来了！！！”
茶肆楼梯口，陶霁停住脚步回头，见谢栯果然往这边走，三两下便走到了她身前，她神色微冷：“何事？”
谢栯眨了眨眼：“本世子也要下楼梯。”
他身后，林逸亭与柯浔言亦追了过来。
林逸亭的目光从谢栯脸上停了一瞬，又有些意味不明地看着陶霁，半晌，他笑了笑：“既然都不想待在此处，不如换个地方？只是......”
“陶霁，你方便么？”
陶霁淡淡开口：“不方便，我先走了，你们自便吧。”
她提着裙摆往下走，谢栯的眸光便跟着她转了一圈，三个少年在楼梯口停顿片刻，还是谢栯率先迈开步子下了楼梯。
出了茶肆的门，陶霁觉得胸腔涌进一股清新空气，被破坏的心情又重拾了一些回来。
她鼻尖灵动地嗅嗅，继而闻到一股香气自西面传来，她眉眼含笑，向身侧开口：“连翘，要吃点东西么？”
连翘见顺利出来，心下稍松，答道：“姑娘若是饿了，咱们便去寻间酒楼用饭吧？那些贩子手里的东西总归是不太干净，奴婢怕姑娘吃坏了肚子，若耽误了回国子监上学，奴婢就罪该万死了。”
闻言，陶霁面上的笑愈发明媚。
连翘有些狐疑：“姑娘莫不是真要吃街边那些摊子上的吃食？”
陶霁摸摸鼻子：“对啊，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见拗不过她，连翘只得快步跟上，与陶霁一道往西走了。
二人身后，谢栯几人恰好出来。
世子爷还盯着那个方向，林逸亭见状，便催促了一声：“你还去不去？”
谢栯蓦地回过神来，嚷嚷道：“去，当然去！”
听他应下，林逸亭便使了锭碎银子，叫茶肆门前迎客的伙计替几人去租辆马车来，余下的便当是跑腿费用了，那伙计得了银钱喜不自胜，连忙快步往西跑去。
在大街上光站着总还是有些瞩目，林逸亭便提议去一旁的巷子口，等马车的间隙里，谢栯百无聊赖地倚在墙壁上，闭着眼睛听林逸亭与柯浔言交谈。
林逸亭正是在问这念春生到底好不好，柯浔言想了想，道：“还行吧，这里的东家应当十分追崇风雅，我还是第一次见有茶肆会用女子说书，还是唱出来的。”
顿了顿，他又说：“只是这等清雅之地，不应出现方才那种人。”
他三两下将那男子要与他换座一事说了，想到陶霁是在那之后忽然要走的，面上就有些懊恼：“都是我不好，扫了别人的兴致，我若早同意与他换座，兴许就没后面的事了。”
谢栯闻言冷嗤一声：“你还真是天真，他那人是里子烂了，你同意与他换座，他照样有法子恶心你。”
提到那人，少年眉宇间的戾气又上来了。
柯浔言一噎，不再说话。
不过片刻，他又拉着一旁的林逸亭问：“你有没有觉得，陶霁今日漂亮得很？”
林逸亭被他冷不丁这样一问，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柯浔言自顾开口：“真的挺好看的。”
言谈间，念春生的伙计去而复返，林逸亭率先上了马车，柯浔言紧随其后。
迟迟不见谢栯上来，林逸亭掀开车幔催促了一声。
谢栯的目光在柯浔言身上停留一瞬，悠悠开口：“你们去吧，我不想去了。”
......
离护城河两条街的雀儿巷口，有处卖热食的摊子，陶霁与连翘正坐在方桌边吃卤羊羹。
连翘将嘴里的羊羹咽下去，发出一声喟叹：“姑娘，能跟着你真是太好了，府里没有哪个当下人的能跟主子出门听书，还能这般享受。”
“你既喜欢，就多吃点，再打包几份带回去给其他人分一分也行。”
连翘有些惊喜：“真的么？”
陶霁这会儿刚好用完了，用赠送的茶水漱口后，便点了点头。连翘在陶家与几个洒扫、干杂活儿的小婢女也有些交情，平日里也总在她们面前自称‘姐姐’，但思及陶霁刚被接回来没多久，荷包定然不会太鼓，便只与摊贩说打包一份即可。
回去叫那几个分着吃，顺带给二姑娘攒攒人情。
付了银子后，陶霁便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闭目养神，连翘则是还待在原地等摊贩打包羊羹。
煮羊羹约莫要半炷香的时间，连翘心中高兴，索性凑到陶霁身边，做托腮状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巷口，连翘神色变了又变，声若蚊讷：“姑娘，有人来了。”
陶霁遂睁眼望去——
那与她向来不对付的世子爷不知何时正站在巷口看着她。
见她睁眼看过来，世子爷佯装惊讶，四下张望一眼，又微微蹙眉，三两步走过来道：“还真是冤家路窄，本世子在回府的路上也能遇上你，陶霁，你干嘛呢？”
“吃羊羹。”
谢栯：“......”
连翘不敢抬眼看谢栯，只能紧紧盯着脚下的青石砖打量。怎么感觉世子爷不像是来找二姑娘麻烦的？二姑娘的语气听着不怎么好，她......
气氛颇有些尴尬。
“姑娘，您二位打包的羊羹已经好喽！”摊主适时开口。
连翘思绪回笼，连忙应着：“诶，来了！”
将用油纸包好的羊羹抱在怀里，连翘尽可能让自己忽视那道还站在一旁的身影，问：“姑娘，打、打包好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陶霁点头，看了一眼谢栯，道：“世子爷准备回府，我也要回去，就在此地分别吧。”
瞧着是不算太疏离，但也称不上热情。
谢栯手叉着腰，没个正形，闻言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须臾间，有道矮小消瘦的身影飞快地从他身边跑过去，直冲陶霁那边而去。连翘被吓傻，呆滞在原地，那身影却如鬼魅般绕过了陶霁，一把抢走了连翘手中的油纸包。
谢栯心中本就有气，见状，立即将眉头拧得很紧，喊道：“反了天了，敢在小爷面前抢东西，前面的，你给小爷站住！”
说罢，他三两下追去那小贼身后，伸手拽住他的肩膀，将他掀翻在地。
小贼倒在地上滚了个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谢栯两腿间遛了过去。
谢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大喊：“你......你你你泼皮！无赖！”
说罢，气不过的世子爷拔腿就向着小贼逃离的方向追去。连翘困于内宅，没见过这般景象，又被谢栯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不免有些慌张：“姑、姑娘，怎么办？”
陶霁神色微动，道：“你先回去，若祖母问起的话，就说我遇见了同窗，晚些回。”
连翘连忙摆手：“不行啊姑娘，奴婢怎么将姑娘一人丢在外面回去呢？姑娘，姑娘！你要干什么去？”
陶霁暼了一眼身侧的摊位，丢下一句‘那你在这里等我’，就快步往小贼的方向追去。
这边，谢栯连着拐了好几个弯，追了好几条街。周遭的瓦舍愈发破烂，连巷子里都阴暗潮湿，地上的污泥溅脏了他的长靴，他强自忍耐地怒骂一声，却又咽不下这口气，眼看着小贼又要拐弯，他磨了磨后槽牙，又迈开步子追了上去。
“被小爷逮住你就死定了！！！”
谢栯紧追不舍，见小贼拐进了角落里的一间瓦舍，他头脑发热，想也没想便一脚踹开门，嚷嚷道：“我看你往哪里跑——”
下一刻，瓦舍内的景象让他堪堪停住脚步。
在原地愣了许久，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陶霁自他身后进门，胸膛也微微起伏着，见到屋内景象，她声音有些发沉：“谢栯，我们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