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之茉?你要去做什么?”柯浔言一直没吭声,如今见庄之茉言下之意是要替娴娘子做主,不由皱眉:“你忘了临行前定下的规矩了?”

    他们这十人里,性子懦的懦,跋扈的跋扈,行事作风天差地别,出国子监的门前,柯浔言只好提议定下三条规矩。一来是不可想一出是一出,做出些令众人难以接受的事;二来是不可由着性子胡乱行事;第三条则是此行游历,他们并未知晓会发生什么,是以,切勿多管闲事。

    庄之茉一下就连占两条。

    庄之茉原先是想着在林逸亭面前留个娴淑温婉、乐于助人的好印象,这才想着替娴娘子去讨回公道,撇开林逸亭,她那性子在上京的贵女圈里也称得上一句‘蛮不讲理’。

    这会儿听见柯浔言质问自己,庄之茉登时来了脾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柯浔言,亏得你被那些女子称赞得花儿一般的好,娴娘子这般境遇,你心肠硬就算了,拦着我算是怎么回事儿?”

    她不惯着,直接当着众人的面下了柯浔言的脸,柯浔言被冠上‘心肠太硬’的头衔,面上也有些愠怒,他回道:“这二位姑娘所说尚且只是一面之词,你这样贸然冲动行事,我劝阻一句怎么了?”

    说罢,柯浔言就沉下脸将头撇去一边。

    葛修向来崇拜柯浔言,见二人隐隐有要争吵的迹象,连忙出声打圆场:“嗐,咱们也不能听风就是雨,这瑶光郡咱们也是头一回来,你们二人说得都对,就......就先别吵了......”

    “你平日里除了吃就是吃,你懂什么!”庄之茉狠狠瞪他一眼:“行,你们都不去,我去!”

    她面上神情算不得好,鹅蛋小脸被气得双颊晕红,拉着傅书芩的胳膊就去了娴娘子身边,道:“娴娘子,你现在就带我去柳枝巷,我替你讨个公道。”

    娴娘子听得她与那位小郎君吵架,心中已有些愧疚,只见她俯身对庄之茉行礼,劝她:“我那舅母性子泼辣,我平日里在她手下讨生活也只能看她脸色度日,姑娘心善,怕是......”

    宝珠见状,明白娴娘子是不愿他们因这件事起了龃龉,只得附和:“是,那位小郎君说得不错,婢子与姑娘还是再想些别的法子吧。”

    “怕什么?”庄之茉铁了心要去,她道:“走!”

    说话间,庄之茉已同傅书芩出了前院的门,傅书芩显然不太想去,却又不得不跟着,只是这一小半截路,不知回头看了众人多少次。

    娴娘子与宝珠见状,只得跟上。

    葛修偷瞄柯浔言一眼,有些犹豫:“......庄之茉脾气是不好,柯浔言,你能言善道,要不,你还是跟过去看看吧?”

    柯浔言:“......”

    他自持温润如玉,方才被庄之茉奚落一时没忍住回呛了她几句,这下心底亦有些后悔。眼下听得葛修出言,又见众人看着自己,只得连连叹气:“罢了,我去就是。”

    说完他便匆匆跟了出去。

    一直在人群里充当透明角色的陆廷弈,这时忽然开口:“那个,娴娘子说王家舅母性子泼辣,他们这样过去......真的没事么?”

    蒋翎看他一眼,没说话,转而又去问陶霁:“陶陶,你怎么看?”

    陶霁神色微动,轻声开口:“咱们手上有武器,先跟在他们身后看看,若是不对劲,再出手。”

    下一刻,她看向谢栯:“人太多,容易引起误会,你们就留在客栈等消息。”

    庄之茉有时缺半根筋,傅书芩不敢不听她的话,柯浔言长相斯文,倘若娴娘子一事是真,这三人显然就是去王家挑事的。可若这是个骗局,娴娘子以身做饵将这三人骗去,柯浔言不敌对方的话,她与蒋翎跟在后面,倒还能及时将人救下。

    谢栯见她这样说,神情登时严肃起来,他道:“我也有武器,我......”

    “你留下,”陶霁倏然打断他:“你太晃眼。”

    说罢,陶霁与蒋翎迅速回楼上取剑,紧跟着出了山水涧的门。

    谢栯抵抵后槽牙,嗤笑:“还嫌弃上小爷了!”

    ......

    与此同时,庄之茉已跟着娴娘子的脚步,七扭八拐地进了柳枝巷。瑶光郡离上京不算太远,城内倒也绚丽繁华,只是眼下庄之茉没什么心情去观赏当地风情,愈是往柳枝巷里面走,她的柳眉愈是蹙紧。

    宝珠在最前面带路,傅书芩抬眼看这主仆二人一眼,不由心底有些发慌:“茉茉,这巷子里好昏暗,我有些害怕。”

    庄之茉硬着头皮出来后,心中也有些没底,但仍强撑着开口:“怕什么,咱们是来助人的,那王家舅母再泼辣,总不会连这个都不收吧?”

    只见她看腰间挂着的钱袋一眼,小声说:“说不定给点钱就能打发了。”

    傅书芩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

    又向右拐进一条更狭窄的巷子,宝珠终于停下脚步。

    庄之茉抬眼看向这扇平平无奇的门,问娴娘子:“这便是你舅母家?”

    娴娘子眸色微闪,点了点头。

    得了答复,庄之茉便上前两步,屈指将门叩响。门内并无动静,她又耐着性子叩了几声,过了一会儿,里面总算传出声响来。

    “谁啊?”

    庄之茉看娴娘子一眼,问道:“这里是王家么?”

    院子里静了片刻,有道脚步声这才匆匆响起,将门拉开一条缝隙,露出半张妇人的脸来。王氏见到庄之茉先是有些疑惑,转眸往旁边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氏骂道:“好你个杜娴,平日里吃喝都让我管着,不过是叫你出去自立门户,你今日一大早带人找上门来,是何用意?”

    娴娘子像是习惯了被这般对待,闷着头不说话。

    庄之茉暗暗打量王氏一眼,只想速战速决,她将钱袋打开,掏出一块碎银递过去,嘴里也跟着说道:“婶子莫不是忘了本朝律法,你将娴娘子赶出去,此事倘若闹上公堂,婶子岂不是还要倒贴不少银子?”

    她这话暗含威胁,王氏面色一僵,连忙接过她递来的碎银,将门打开了些。

    王氏恶狠狠剜娴娘子一眼,喊道:“罢了,还不快进来!”

    说着,又扯开嘴角的笑,对庄之茉开口:“姑娘到底是心善,我与我这外甥女开玩笑呢,怎么会弃养?姑娘与同伴想必也渴了,不如进来喝碗茶水再走?”

    傅书芩暗地里扯了扯庄之茉的衣袖,不着痕迹地向她摇了摇头。

    娴娘子却先一步进了门,回身冲庄之茉勾起一抹笑,眸底隐隐有些破碎感:“今日多谢姑娘相助,我身无长物,只能亲手泡杯茶赠与姑娘。”

    庄之茉探头往门内看了眼,见只有娴娘子主仆与王氏,并无外男,喉间的确有些干涩,便点了点头,和傅书芩一道跨过了那道门槛。

    二人进了门,庄之茉便打量起院子里的摆设来,院子里并未栽种花草,连口水井也没凿,更是没有歇脚的地方。见娴娘子转身进了左侧的厢房,王氏又往厨屋忙活去了,庄之茉便开口说道:“娴娘子,若是麻烦的话,就不必泡茶了。”

    可回答她的只有静寂。

    连厨屋里被王氏弄得有些嘈杂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下一刻,有男子在背后轻笑一声。

    “表妹真是会心疼表哥,出门一趟就骗了两个回来。”

    傅书芩一声尖叫,庄之茉亦是大惊,连忙转身看去——

    被悄然关紧的门后,不知何时躲了三五名大汉,以及一个消瘦得双颊快凹进去的男子。

    方才分明没有发现这几人!!!

    庄之茉抓着傅书芩的手,连连向后退,怒斥:“你们是何人?离本姑娘远点!”

    为首的消瘦男子勾勾唇,开口:“表妹没向你们介绍么?在下王治,尚未娶妻,不过很快就有美人在怀了。”

    傅书芩吓得直发抖:“什、什么美人在怀!你是娴娘子的表哥?你不是已经定亲了么?”

    “定亲?”王治轻佻地看她一眼:“从未有人与我定亲,不过是表妹不想嫁我,我只好提议,让表妹替我寻位长相水灵的好娘子来,待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好商量。”

    庄之茉终于明白过来,她连连骂道:“我呸!就你这模样还想娶个长相水灵的?你穷得这院子里连口水井都没有,谁嫁给你?我是你表妹,我也不嫁!你个没脸没皮的腌臜东西,赶紧撒泡尿去照照,长得跟地老鼠一般还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呢!”

    王治被她这一连串骂得有点懵,但很快,面上又露出异常兴奋的神情,他连忙向身后的大汉喊道:“叔叔们,这个够冲!先将她们捆起来,我要留着到夜里慢慢玩儿!”

    庄之茉立马要跑,可她身手一般,没两下就被其中一个大汉捂住口鼻,她立马使出狠劲去咬那人的虎口,那人的同伴见他被咬得吃痛,上前重重一记耳光甩向庄之茉的脸颊。

    须臾间,庄之茉的嘴角便流出丝丝血迹。

    傅书芩吓得眼泪不停往外淌,竟还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左侧厢房的娴娘子,可那扇虚掩着的布帘后,娴娘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与庄之茉被麻绳捆住手脚。

    傅书芩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另一边,陶霁与蒋翎打听到柳枝巷在何处,连忙赶了过来,可却意外发现柯浔言在巷子里乱窜。

    陶霁心下一沉,快步追了过去,厉声喊道:“她们人呢!”

    柯浔言见到她,面上终于露出急切,他尽量让自己稳下来,答道:“我一路跟着到了这巷口,不过片刻就跟丢了,我挨家挨户敲响了好几家的门,都说这巷子里根本没住什么姓王的人家......”

    听他说出这些,陶霁闭了闭眼,连忙冲柯浔言开口:“阿翎轻功好,我对这种巷子熟,你马上回客栈将此事告知谢栯,倘若半个时辰我们没回来,叫他带上他世子的身份去衙门报官!”

    见柯浔言还有发愣,她语气又加重了一点:“听明白了么!”

    柯浔言回过神来,连忙敛起心神往山水涧的方向跑去。

    蒋翎意识到进了骗局,沉声道:“事不宜迟,陶陶,我们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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