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腊月三十，池卿竹一早起来便见廊下挂了几盏红灯笼，处处洋溢着年节喜气。
才出了荷风渡，惊觉一道剑气袭来。未及反应，池卿竹腰身被人揽去，扑了满怀。
天旋地转间，清甜好闻的皂荚香将她笼罩起来，心跳似乎有一瞬停滞。
“没事吧？”
宁随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右臂搂着池卿竹不盈一握的纤薄腰肢，将人稳稳托住。
慌乱之中，池卿竹下意识攀紧了他的衣裳，此刻仍未回神，只瞧见眼前人逆光而下的俊朗面容，用玉色发带束起的长发随风飞扬。
池卿竹纤长的眼睫颤了颤，连带眼下那颗红色小痣都跟着深了几分颜色。
到底还是小孩脸皮更薄些，宁随被她这眼神盯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偏开视线：“你，可是吓到了？”
池卿竹这才注意到仆从们都背过了身去，忙站稳身形，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宁随心虚地把剑藏在身后：“你这是要出门吗？”
池卿竹没注意他的小动作，整理好衣裙，脸上薄红未褪：“嗯，我去万和斋。”
宁随抿唇：“今日是岁除，你……还要去坐诊啊。”
池卿竹微微一笑：“按照往年惯例，每到年三十，万和斋都会开铺施药，给那些请不起大夫的穷苦百姓。”
都城虽在天子脚下，热闹繁华，可每至深冬，仍有许多吃不起饭、求医无门之人命丧街巷。
宁随盯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看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后退一步让开了路：“那你记得早些回来，国公爷说了，今夜要在府中设家宴。”
池卿竹点头应下：“好。”
她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不想宁随也正望着她离开，两人视线就这么直愣愣地撞在一起——
“……我命人煎了药，你记得趁热喝。”池卿竹垂眸转身，“我走了。”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转过街角，才驶到锦屏街上，却见前方人群拥挤，将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菘蓝让车夫停了马车，轻敲车窗：“小姐，前面好像出事了。”
池卿竹闻言戴好帷帽，由菘蓝扶着下了马车：“咱们去看看。”
待走近了她才看清楚，被围堵的正是万和斋。前来闹事的多是老人妇孺，皆衣着褴褛，面黄肌瘦。本该摆在架上渐次发放的药材撒了满地，一位银白锦袍的俊秀郎君被人群挤在中间来回推搡，正是沈昱。
“沈昱！”
车夫和菘蓝芫华奋力挤开人群，给池卿竹让出一条路来。池卿竹跑到沈昱身边，趁乱将人拉进了医馆中。
鸣玉眼疾手快地关了门，沈昱叉着腰喘了口气，嗓子都哑了：“乱成这样你还敢跑过来，胆子不小。”
“还有心情玩笑。”池卿竹摘下帷帽，露出清隽面容，“外头这是怎么了？”
医馆内药香弥漫，颇有宁神静气之效。沈昱跑到桌边，提壶倒了杯水，仰头灌下：“这事怪我。你前几天送来那个老头，我今日忙着在前面施药，一个没看住，叫他跑了出来。他自己的儿子染了疫病，偏说都城里出了时疫，吓得那些百姓一拥而上，全都扑来抢药。”
池卿竹脸色微沉。
此人行事诡秘，每每挑了街上人群聚集时出面闹事，有意宣扬时疫，究竟是何居心？若他当真是得了宁随的授意，这闹剧之下，宁随又在谋划什么。
“几日前，户部才上奏朝廷，西南边地瘟疫四起，不论官吏还是百姓，皆重病不治。陛下为此忧心不已，又怕民心动乱，命人将此事压下。”池卿竹忧心忡忡，“看来，是有人刻意要宣扬出去了。”
沈昱缓过了气，见她面色沉重，摁着她的双肩让她坐下，打趣道：“怎么，迎了个小郎君过门，两日不见就熬成婆了？朝廷大事也思量起来。”
他手上没轻没重，恰碰到了她肩上的伤。池卿竹低声嘶痛，身子一瞬瑟缩，沈昱皱起眉：“……你受伤了？”
池卿竹捂住左肩伤处，敷衍道：“许是方才被人撞着了，不打紧。”
外面的哄闹声愈发激烈，鸣玉后背用力抵着门：“师父，小竹姐姐，他们要闯进来了！”
另外两个小药童才五六岁左右的模样，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哭了起来。池卿竹连忙起身走近，将孩子们搂进怀里。
“世元，娇娇别怕，姐姐在这里。”池卿竹柔声安慰着怀里的孩子，“鸣玉，你悄悄从后门出去，找巡街的禁军来。”
鸣玉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
“鸣玉哥哥……”娇娇瑟缩在池卿竹怀里，看着鸣玉跑出去的身影，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抱紧了她，“姐姐，我们要死了吗？”
池卿竹拉住她的小手，笑容温柔沉静：“不会的，鸣玉哥哥只是去找人帮忙了，很快就回来，姐姐也会保护娇娇的。”
门外此时又传来医馆杂役们的声音：“沈大夫！外面拦不住了！”
沈昱站在侧窗前，打开了一道缝隙朝外看去。混乱人潮之中，那个白发老翁已不见了踪影。
沈昱眯了眯眸，收回视线关紧了窗。
“竹儿，你带着孩子们去后院避一避，我出去瞧瞧。”
万和斋前堂设了医馆，平日里行医开药。中间由天井隔开，后院则是沈昱的住处，分了一间偏屋给小药童们。
池卿竹将世元和娇娇带到院子里，藏在水缸后：“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姐姐很快就回来。”
娇娇泪光盈盈，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不放：“小竹姐姐，你别走……”
世元气鼓鼓地瞪着眼：“我们明明做的是善事，他们不感激万和斋，还恩将仇报！”
“世元，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懂得感恩，何况他们也有难处。”池卿竹轻轻摸着他的小脸，“娇娇的发带散了，你帮她重新扎起来，好不好？”
两个小孩就这样被转移了注意，世元拿着发带左右摆弄，思考鸣玉平日里是如何给娇娇梳发的。
池卿竹松了口气，重新戴上帷帽，快步往医馆走去。
才出了荷风渡，惊觉一道剑气袭来。未及反应，池卿竹腰身被人揽去，扑了满怀。
天旋地转间，清甜好闻的皂荚香将她笼罩起来，心跳似乎有一瞬停滞。
“没事吧？”
宁随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右臂搂着池卿竹不盈一握的纤薄腰肢，将人稳稳托住。
慌乱之中，池卿竹下意识攀紧了他的衣裳，此刻仍未回神，只瞧见眼前人逆光而下的俊朗面容，用玉色发带束起的长发随风飞扬。
池卿竹纤长的眼睫颤了颤，连带眼下那颗红色小痣都跟着深了几分颜色。
到底还是小孩脸皮更薄些，宁随被她这眼神盯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偏开视线：“你，可是吓到了？”
池卿竹这才注意到仆从们都背过了身去，忙站稳身形，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宁随心虚地把剑藏在身后：“你这是要出门吗？”
池卿竹没注意他的小动作，整理好衣裙，脸上薄红未褪：“嗯，我去万和斋。”
宁随抿唇：“今日是岁除，你……还要去坐诊啊。”
池卿竹微微一笑：“按照往年惯例，每到年三十，万和斋都会开铺施药，给那些请不起大夫的穷苦百姓。”
都城虽在天子脚下，热闹繁华，可每至深冬，仍有许多吃不起饭、求医无门之人命丧街巷。
宁随盯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看了片刻，不知在想什么，后退一步让开了路：“那你记得早些回来，国公爷说了，今夜要在府中设家宴。”
池卿竹点头应下：“好。”
她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过头来。不想宁随也正望着她离开，两人视线就这么直愣愣地撞在一起——
“……我命人煎了药，你记得趁热喝。”池卿竹垂眸转身，“我走了。”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转过街角，才驶到锦屏街上，却见前方人群拥挤，将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菘蓝让车夫停了马车，轻敲车窗：“小姐，前面好像出事了。”
池卿竹闻言戴好帷帽，由菘蓝扶着下了马车：“咱们去看看。”
待走近了她才看清楚，被围堵的正是万和斋。前来闹事的多是老人妇孺，皆衣着褴褛，面黄肌瘦。本该摆在架上渐次发放的药材撒了满地，一位银白锦袍的俊秀郎君被人群挤在中间来回推搡，正是沈昱。
“沈昱！”
车夫和菘蓝芫华奋力挤开人群，给池卿竹让出一条路来。池卿竹跑到沈昱身边，趁乱将人拉进了医馆中。
鸣玉眼疾手快地关了门，沈昱叉着腰喘了口气，嗓子都哑了：“乱成这样你还敢跑过来，胆子不小。”
“还有心情玩笑。”池卿竹摘下帷帽，露出清隽面容，“外头这是怎么了？”
医馆内药香弥漫，颇有宁神静气之效。沈昱跑到桌边，提壶倒了杯水，仰头灌下：“这事怪我。你前几天送来那个老头，我今日忙着在前面施药，一个没看住，叫他跑了出来。他自己的儿子染了疫病，偏说都城里出了时疫，吓得那些百姓一拥而上，全都扑来抢药。”
池卿竹脸色微沉。
此人行事诡秘，每每挑了街上人群聚集时出面闹事，有意宣扬时疫，究竟是何居心？若他当真是得了宁随的授意，这闹剧之下，宁随又在谋划什么。
“几日前，户部才上奏朝廷，西南边地瘟疫四起，不论官吏还是百姓，皆重病不治。陛下为此忧心不已，又怕民心动乱，命人将此事压下。”池卿竹忧心忡忡，“看来，是有人刻意要宣扬出去了。”
沈昱缓过了气，见她面色沉重，摁着她的双肩让她坐下，打趣道：“怎么，迎了个小郎君过门，两日不见就熬成婆了？朝廷大事也思量起来。”
他手上没轻没重，恰碰到了她肩上的伤。池卿竹低声嘶痛，身子一瞬瑟缩，沈昱皱起眉：“……你受伤了？”
池卿竹捂住左肩伤处，敷衍道：“许是方才被人撞着了，不打紧。”
外面的哄闹声愈发激烈，鸣玉后背用力抵着门：“师父，小竹姐姐，他们要闯进来了！”
另外两个小药童才五六岁左右的模样，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哭了起来。池卿竹连忙起身走近，将孩子们搂进怀里。
“世元，娇娇别怕，姐姐在这里。”池卿竹柔声安慰着怀里的孩子，“鸣玉，你悄悄从后门出去，找巡街的禁军来。”
鸣玉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去。”
“鸣玉哥哥……”娇娇瑟缩在池卿竹怀里，看着鸣玉跑出去的身影，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抱紧了她，“姐姐，我们要死了吗？”
池卿竹拉住她的小手，笑容温柔沉静：“不会的，鸣玉哥哥只是去找人帮忙了，很快就回来，姐姐也会保护娇娇的。”
门外此时又传来医馆杂役们的声音：“沈大夫！外面拦不住了！”
沈昱站在侧窗前，打开了一道缝隙朝外看去。混乱人潮之中，那个白发老翁已不见了踪影。
沈昱眯了眯眸，收回视线关紧了窗。
“竹儿，你带着孩子们去后院避一避，我出去瞧瞧。”
万和斋前堂设了医馆，平日里行医开药。中间由天井隔开，后院则是沈昱的住处，分了一间偏屋给小药童们。
池卿竹将世元和娇娇带到院子里，藏在水缸后：“你们两个在这里等着，姐姐很快就回来。”
娇娇泪光盈盈，紧紧抓着她的衣袖不放：“小竹姐姐，你别走……”
世元气鼓鼓地瞪着眼：“我们明明做的是善事，他们不感激万和斋，还恩将仇报！”
“世元，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懂得感恩，何况他们也有难处。”池卿竹轻轻摸着他的小脸，“娇娇的发带散了，你帮她重新扎起来，好不好？”
两个小孩就这样被转移了注意，世元拿着发带左右摆弄，思考鸣玉平日里是如何给娇娇梳发的。
池卿竹松了口气，重新戴上帷帽，快步往医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