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大疯了，自那夜之后，他就彻底癫狂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念叨着‘芸娘’这个名字，时而发声大笑，时而嚎啕大哭，有时又杀气腾腾的，不过更多的时候都是怯生生的，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
他们从他嘴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他除了‘芸娘’这两个字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了。至于‘芸娘’这个名字，他们也打听过，不过白府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不是摇头就是低头，有的人是真不知道，有的人是知道但不愿意说。
白府一事算是告一段落，镇抚司已陈词结案，只是白老大如今疯疯癫癫的，也不好审讯诏狱，况且又是朝中三品大员，传扬出去有碍国体，圣上念他从前有功无过，到底给他留了些体面，准他提前告老还乡。至于白府失踪的数十仆人，镇抚司把白府掘地三尺翻了个底朝天，但仍是一无所获。兴许是被白老大修炼邪术时给暗害了，总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一个悬案。
不过辛夷却觉得事情还并不算完，盘旋在白府上空的煞气并未消散，还有白二爷的死也并不像是白老大所为。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白府这潭水远比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一不留神跌进去了就是万劫不复。
这日辛夷去集市上采买些吃的用的，正好路过白府，便驻足望了望，恰巧刘管家从里面出来，短短几日，他似乎苍老了许多，辛夷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百年世家一夕陨落，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境遇可谓一落千丈。老管家是白府的家生子，把白府的兴衰荣辱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重要。现下白府落魄至此，老管家自觉汗颜，尤其一想到他家大爷如今的样子，更羞愧得无地自容。而今白府大不如前了，他在人前也总觉得矮了一截，所以很少外出，也不大乐意见外人，尤其是辛夷，不但对白府的底细了如指掌，而且也有始作俑者之嫌。说起来，老管家心里十分后悔当初请辛夷进府给老夫人看病，如今老夫人死了，大爷疯了，二爷入土了，很难说是不是她好心办坏事的结果。
辛夷不知他内心的五味杂陈，热脸贴了冷屁股地迎上前道：“老管家，白府近来可好？”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管家尽管心里有气，也不便撒在辛夷身上，只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如今再不好，还能不好到哪里去。”
辛夷没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而是十分担忧道：“那可有死人？”
闻言，老管家登时变了脸色，厉声道：“你是见不得白府好，巴不得我们府上的人都死光了，是不是？”
辛夷自知言语有误，赶紧解释道：“老管家，我不是那个意思，白府煞气未散，他日定还会血光之灾……”
如今老管家正在气头上，哪听得了这些，没有破口大骂已经算得上仁慈了，他一边推搡着辛夷，一边气急败坏道：“你走你走……我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才听信了你的鬼话，如今白府落得这么个田地，是我愧对大爷，愧对老夫人，更愧对白府。你若再妖言惑众诅咒白府，我就拉你去报官……”
他放了狠话，辛夷也不好再强求，只最后嘱咐道：“老管家，若有麻烦就到青石街找我。”
老管家冷哼了一声，随即重重地关上了门。
辛夷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黯然离去。
一晃又过去了两日，辛夷被燕平缠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将引魂术传授给他，并把装着媚妩的玉净瓶也借给了他。燕平学得不亦乐乎，跟孩子得了宝贝似的总是喜欢人前显摆炫耀，逢人就展示他新学的引魂术，可苦了媚妩，反反复复地附身离体，累得她恨不得魂飞魄散。
媚妩私下跟辛夷告状，小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辛夷心想这引魂术哪是那么好学的，其实燕平学的不过是皮毛，离成气候还早着呢，眼下她最担心的还是白府。
辛夷不善占卜问卦，但还是在子时，阴阳交会之际，给白府卜了一卦，卦象大凶。次日清晨，辛夷打点妥当，决定去白府走一遭。只是还没出门，白府的人就先登门了。
老管家哭丧着脸，哀嚎道：“辛姑娘，出事了，出大事了，三爷他……死了……”
辛夷并不意外，冷静道：“可有通报镇抚司？”
老管家一边抹泪一边点头，道：“有的有的，锦衣卫正往白府赶呢。”
“那我们也先过去吧，有什么事路上再说。”
辛夷赶到白府时，门口被围观的群众堵得水泄不通。百姓们议论纷纷，毕竟这白府隔三岔五的出殡发丧，不是风水不好，就是命格不行，更有甚者觉得是白家的先人不积德，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有违人伦之事，都报应在了子孙后代身上，再这么折腾下去，白家怕是要断子绝孙后继无人了。
难听的话不绝于耳，老管家老脸涨得通红，冲上去要与人理论，可嘴张了张，最终还是闭上了。
辛夷前脚刚到，锦衣卫后脚就跟上了。挤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见锦衣卫来了，都如遇洪水猛兽一哄而散，整个白府瞬时就清净了。
白三爷的死状与白二爷极为相似，都是被吸食了阳气，精元耗尽而死。显然这不是人为的谋杀，他们怀疑是懂异术的白老大所为，可白老大疯疯癫癫的，身边一直都有人跟着，即便使坏也分身乏术。
杨永看着白老三干瘪的尸体，摸着下巴，轻叹道：“还真是邪门了，先是白二爷，现在又是白三爷，下一个会不会白大爷，或是大少爷？我总觉得这事像是冲着白府的男主人来的。”
老管家闻言，甚是紧张，“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家主人一向和善，从不与人结怨，怎么好端端的就……唉！”
张不疑死死地盯着老管家，若有所思道：“上回白二爷发丧，做活计的都是男丁，怎么这回白三爷发丧，做活计的竟都是些女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猛然察觉哪里不对劲。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忙乎治丧的竟都是些女仆，其中不见几个男丁，这确实不同寻常。置办红白事，尤其大操大办，多是些力气活，一般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很少见女子在前头走动。白府好歹也是名门大户，按理说不会这般不知礼数，现下如此不体面，这其中必有猫腻，只怕又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秽闻。
老管家先是一怔，随即结结巴巴地答道：“近来白府事多，下人采买不足，难免活计多劳累些，有些人心生怨念，故而不安分，竟带头闹事，大爷还正常时，一气之下就找来人牙子全打发了。不成想竟出了三爷这档子事，一时人手不齐全，只能丫鬟婆子都顶上了，让大人们见笑了。”
张不疑笑了笑，刨根问底道：“既是找人牙子全打发了，那买卖的文书总该有吧，拿过来我看看！”
老管家目光躲闪，不敢看人，支支吾吾道：“文书……文书找不到……兴许……兴许大爷撕了……不不不……是烧了……”
“到底是撕了还是烧了？”张不疑竖起眉头，不怒自威，“你最好老实交代，也省去我许多麻烦，你若嘴硬不说，其实也好办，把白府的这些仆人都拉去镇抚司过堂，我不信审不出个眉目来。”
老管家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一脑门冷汗，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而后坦白了，“不瞒大人，其实早在二爷出事前后就有几个小厮离奇的死了，与二爷三爷的死状一模一样，我原是要报官的，可大爷不许，说白府正值多事之秋，先前几十个仆人下落不明，现在几个小厮又死的不明不白，传出去惹来是非不说，怕连朝廷也是要降罪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依了大爷的意思，草草的将人埋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唉，也是造孽丫！”
辛夷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算出白府不日内必有血光之灾，可白老大一直粉饰太平，竟故意隐瞒，这才酿成了今日之祸。若是事发之时，白府如实相告，辛夷兴许还能想出破解之法，如今祸事一桩接着一桩，已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张不疑心有所感，更觉得白老大如今的下场全是罪有应得，若不是白老二白老三相继身亡，不得不置办丧事，兴许这事还有的瞒，那指不定还有多少无辜之人死于非命。
他们从他嘴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了，他除了‘芸娘’这两个字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了。至于‘芸娘’这个名字，他们也打听过，不过白府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不是摇头就是低头，有的人是真不知道，有的人是知道但不愿意说。
白府一事算是告一段落，镇抚司已陈词结案，只是白老大如今疯疯癫癫的，也不好审讯诏狱，况且又是朝中三品大员，传扬出去有碍国体，圣上念他从前有功无过，到底给他留了些体面，准他提前告老还乡。至于白府失踪的数十仆人，镇抚司把白府掘地三尺翻了个底朝天，但仍是一无所获。兴许是被白老大修炼邪术时给暗害了，总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一个悬案。
不过辛夷却觉得事情还并不算完，盘旋在白府上空的煞气并未消散，还有白二爷的死也并不像是白老大所为。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白府这潭水远比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一不留神跌进去了就是万劫不复。
这日辛夷去集市上采买些吃的用的，正好路过白府，便驻足望了望，恰巧刘管家从里面出来，短短几日，他似乎苍老了许多，辛夷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百年世家一夕陨落，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境遇可谓一落千丈。老管家是白府的家生子，把白府的兴衰荣辱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重要。现下白府落魄至此，老管家自觉汗颜，尤其一想到他家大爷如今的样子，更羞愧得无地自容。而今白府大不如前了，他在人前也总觉得矮了一截，所以很少外出，也不大乐意见外人，尤其是辛夷，不但对白府的底细了如指掌，而且也有始作俑者之嫌。说起来，老管家心里十分后悔当初请辛夷进府给老夫人看病，如今老夫人死了，大爷疯了，二爷入土了，很难说是不是她好心办坏事的结果。
辛夷不知他内心的五味杂陈，热脸贴了冷屁股地迎上前道：“老管家，白府近来可好？”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老管家尽管心里有气，也不便撒在辛夷身上，只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如今再不好，还能不好到哪里去。”
辛夷没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而是十分担忧道：“那可有死人？”
闻言，老管家登时变了脸色，厉声道：“你是见不得白府好，巴不得我们府上的人都死光了，是不是？”
辛夷自知言语有误，赶紧解释道：“老管家，我不是那个意思，白府煞气未散，他日定还会血光之灾……”
如今老管家正在气头上，哪听得了这些，没有破口大骂已经算得上仁慈了，他一边推搡着辛夷，一边气急败坏道：“你走你走……我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才听信了你的鬼话，如今白府落得这么个田地，是我愧对大爷，愧对老夫人，更愧对白府。你若再妖言惑众诅咒白府，我就拉你去报官……”
他放了狠话，辛夷也不好再强求，只最后嘱咐道：“老管家，若有麻烦就到青石街找我。”
老管家冷哼了一声，随即重重地关上了门。
辛夷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黯然离去。
一晃又过去了两日，辛夷被燕平缠得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将引魂术传授给他，并把装着媚妩的玉净瓶也借给了他。燕平学得不亦乐乎，跟孩子得了宝贝似的总是喜欢人前显摆炫耀，逢人就展示他新学的引魂术，可苦了媚妩，反反复复地附身离体，累得她恨不得魂飞魄散。
媚妩私下跟辛夷告状，小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辛夷心想这引魂术哪是那么好学的，其实燕平学的不过是皮毛，离成气候还早着呢，眼下她最担心的还是白府。
辛夷不善占卜问卦，但还是在子时，阴阳交会之际，给白府卜了一卦，卦象大凶。次日清晨，辛夷打点妥当，决定去白府走一遭。只是还没出门，白府的人就先登门了。
老管家哭丧着脸，哀嚎道：“辛姑娘，出事了，出大事了，三爷他……死了……”
辛夷并不意外，冷静道：“可有通报镇抚司？”
老管家一边抹泪一边点头，道：“有的有的，锦衣卫正往白府赶呢。”
“那我们也先过去吧，有什么事路上再说。”
辛夷赶到白府时，门口被围观的群众堵得水泄不通。百姓们议论纷纷，毕竟这白府隔三岔五的出殡发丧，不是风水不好，就是命格不行，更有甚者觉得是白家的先人不积德，做了什么伤天害理有违人伦之事，都报应在了子孙后代身上，再这么折腾下去，白家怕是要断子绝孙后继无人了。
难听的话不绝于耳，老管家老脸涨得通红，冲上去要与人理论，可嘴张了张，最终还是闭上了。
辛夷前脚刚到，锦衣卫后脚就跟上了。挤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见锦衣卫来了，都如遇洪水猛兽一哄而散，整个白府瞬时就清净了。
白三爷的死状与白二爷极为相似，都是被吸食了阳气，精元耗尽而死。显然这不是人为的谋杀，他们怀疑是懂异术的白老大所为，可白老大疯疯癫癫的，身边一直都有人跟着，即便使坏也分身乏术。
杨永看着白老三干瘪的尸体，摸着下巴，轻叹道：“还真是邪门了，先是白二爷，现在又是白三爷，下一个会不会白大爷，或是大少爷？我总觉得这事像是冲着白府的男主人来的。”
老管家闻言，甚是紧张，“这……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家主人一向和善，从不与人结怨，怎么好端端的就……唉！”
张不疑死死地盯着老管家，若有所思道：“上回白二爷发丧，做活计的都是男丁，怎么这回白三爷发丧，做活计的竟都是些女仆，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猛然察觉哪里不对劲。在院子里来回走动忙乎治丧的竟都是些女仆，其中不见几个男丁，这确实不同寻常。置办红白事，尤其大操大办，多是些力气活，一般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很少见女子在前头走动。白府好歹也是名门大户，按理说不会这般不知礼数，现下如此不体面，这其中必有猫腻，只怕又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秽闻。
老管家先是一怔，随即结结巴巴地答道：“近来白府事多，下人采买不足，难免活计多劳累些，有些人心生怨念，故而不安分，竟带头闹事，大爷还正常时，一气之下就找来人牙子全打发了。不成想竟出了三爷这档子事，一时人手不齐全，只能丫鬟婆子都顶上了，让大人们见笑了。”
张不疑笑了笑，刨根问底道：“既是找人牙子全打发了，那买卖的文书总该有吧，拿过来我看看！”
老管家目光躲闪，不敢看人，支支吾吾道：“文书……文书找不到……兴许……兴许大爷撕了……不不不……是烧了……”
“到底是撕了还是烧了？”张不疑竖起眉头，不怒自威，“你最好老实交代，也省去我许多麻烦，你若嘴硬不说，其实也好办，把白府的这些仆人都拉去镇抚司过堂，我不信审不出个眉目来。”
老管家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一脑门冷汗，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而后坦白了，“不瞒大人，其实早在二爷出事前后就有几个小厮离奇的死了，与二爷三爷的死状一模一样，我原是要报官的，可大爷不许，说白府正值多事之秋，先前几十个仆人下落不明，现在几个小厮又死的不明不白，传出去惹来是非不说，怕连朝廷也是要降罪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依了大爷的意思，草草的将人埋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唉，也是造孽丫！”
辛夷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算出白府不日内必有血光之灾，可白老大一直粉饰太平，竟故意隐瞒，这才酿成了今日之祸。若是事发之时，白府如实相告，辛夷兴许还能想出破解之法，如今祸事一桩接着一桩，已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张不疑心有所感，更觉得白老大如今的下场全是罪有应得，若不是白老二白老三相继身亡，不得不置办丧事，兴许这事还有的瞒，那指不定还有多少无辜之人死于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