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京北依旧燥热,车从身边驶过,带起的风都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胃里翻涌,程申申在机场路边就近找了个垃圾桶,一天米粒未进,酒精刺激下只能吐出黄水。

    一个小时前,她还在酒桌上跟几个投资人拼酒,讨论电影投资的事。后来因故突然离席,那几个老东西嘴上说着体谅,结果等她一走就让助理发来拒绝合作的信息。

    她单手撑着垃圾桶,暗自盘算还有谁可能合作,可此刻头晕脑胀让她根本无法正常思考。恰好此时高家明的助理正好给她回过电话来。

    高家明是程申申的影视公司正在筹备电影《重置》的导演,一个小时前,他在云峰勘景途中不幸晕倒。他是在程申申来机场路上被送去县医院的,所以程申申这会儿也还完全不清楚那边状况如何。

    “怎么样?”程申申接听电话立刻问。

    “刚检查完,医生说问题不大,只是骨折,程制片放心吧。”高家明助理飞快说。

    “人醒了吗?”程申申的心还是提着,“去市里的山路还没通?”

    前几天那边突发泥石流堵塞了山路,这会儿其实也能走车,但老爷子年近七十,又伤了骨头,肯定惊不起颠簸。

    “人、人还没醒......路估计要后天——”

    “人都没醒叫什么问题不大!?”程申申突然有些冒火,说完又觉得不该跟个助理发脾气,沉了口气后才继续说:“我知道了,你照顾好高导。”

    如果只是骨折,那或许还能赶上电影开机,但如果还有其他隐患......

    原计划下个月月初就要开机的电影《置换》,上周因程氏影业掺和进来立刻被逼入绝境——谈好的投资一夜撤空,拍摄团队临时放鸽子,就连男女主演不惜赔偿违约金也要解除合作,如果导演再伤了......

    那下个月开机就彻底要成泡沫了。

    一辆客机飞跃头顶,程申申更烦了,扭头去看机场出口的方向——她助理孟雷去取票已经去了十几分钟,头等舱取票什么时候这么墨迹了?

    胃里已吐无可吐,垃圾桶里的味道却无比上头,程申申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定后从包里摸出糖盒,找了一颗圆润的老式冰糖塞到嘴里。

    冰糖润喉,程申申感觉自己又行了,于是摸烟点火,吸了一口,瞬间满血。余光往出口瞟,孟雷正巧从出口跑出来,两人视线相对,那小子莫名其妙躲开了。

    太好了,出气筒来了。

    程申申这么想着吐出一个眼圈,酒精还没散完,面前光景还是有些朦胧。

    朦胧中,一男人在她面前飞快路过。

    男人带了个LA棒球帽,及肩黑发从脑后帽洞里扎出来,巨大口罩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整套黑色宽松运动服。

    ?

    眼花了么?

    程申申视线跟随男人走向远处,看他走进了孟雷出来的那个出口。

    此时孟雷已经来到身边,“老板——”

    程申申指着男人离开的方向问:“你看清刚那是谁了么?”

    孟雷循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啊?刚那个棒球帽帅哥啊?”

    程申申歪头思考了两秒,“他怎么会出现在机场?”说完又觉得这问题蠢到没边——那人只是被封杀又不是被关进去吃牢饭,来机场没什么可惊讶的。

    回过神来,程申申把烟熄了,纠正无知小子的发言:“什么帅哥?眼神不好就去洗眼睛,回来我给你报销。”

    孟雷心道肩宽腿长的一看就是帅哥啊,嘴上却不敢说,只敢问:“所以那是谁啊?”

    程申申犹豫了几秒才不情不愿吐出那个名字:“温蘅。”

    孟雷的眼睛嘴巴同时放大,惊叹道:“我天厉害啊,才复出就有工作了!真厉害啊!”

    程申申看他,“什么复出?”

    孟雷想老板刚应该是吐得太凶没来得及看微博,于是翻出手机把刚在里面刷到的新闻给她看,总结发言道:“温蘅要复出了。”

    温蘅十三岁演员出道即巅峰且一路长虹十几年,三年前转行做导演,是当今影史首拍电影就拿下最佳导演的第一人。是圈内外公认的演技出神入化,做导演也天赋异禀的百年难遇的天才。

    但娱乐圈的人向来都有两张皮,一张光辉正面,另一张阴暗猥琐。温蘅就是圈内典型的双面派,表面是不屑融入染缸的刚正不阿,私底下却干着猥亵强迫女演员的勾当。

    于是三年前,在他拿完最佳导演不久就被应世报,被女演员公开控诉后遭封杀。

    程申申震惊:“他性骚扰的事查清楚了?”

    孟雷摇完头又不确定:“新闻是小道消息报出来的,没说复出原因是啥。”

    娱乐圈所有新闻都是无风不起浪,从前三年那群狗仔一个字都不敢写,现在这么明目张胆发出来,那就是有了他肯定会复出的风声。

    这种人都能再被放出来?

    程申申想:内娱确实要完了。

    孟雷却觉得娱乐圈啥事都可能发生,与其关心这个,他更好奇老板是怎么认出那是温蘅的。脸被帽子口罩包裹得那么严实,这得是啥眼神才能认出来?

    “那个老板......”孟雷怯懦懦地开口,“你咋知道那是温蘅?”

    “哼,”程申申冷笑,“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啊?难道你俩——”后话孟雷不敢说了。

    “我俩有深仇。”程申申说完去垃圾桶把烟头扔了,回头说:“把机票给我。”

    这话一出,孟雷瞬间没了八卦的兴致,他手揣进兜里,半天没拿出来,嘴上支支吾吾地问:“那个老板......如果我犯了错,您能给我一条活路吗?”

    程申申又掏出糖盒,随便取了块冰糖放到嘴里,“放心,给你全尸。”

    孟雷这次更不敢把机票掏出来了。

    程申申终于觉出不对劲,扭头盯着孟雷,“你不会没订到票吧?”

    孟雷把头摇成拨浪鼓,“买到了买到了,只是......只剩一张经济舱了......”

    程申申:“......”

    很好,全尸都不给你留。

    -

    程大小姐活了二十六年,还是第一次坐经济舱。在她印象里,经济舱又吵又拥挤又空气差,运气不好旁边还可能坐个胖子会无限压缩她的位置空间。

    但高家明还状况不明,她必须尽快赶去云峰,只能硬着头皮登机。

    位置在机尾,两人位,她靠窗。

    登机晚,乘客基本都已入座,还算顺利就穿过狭窄的通道来到机尾。

    一空姐站在她那排过道里,伸长手臂有些费劲地把一个黑色行李箱放到上方行李柜里。空姐挡住了过道的乘客,等人离开,程申申看清同座的过道乘客。

    还好,不是胖子。

    程申申的心落了地,下一秒又瞬间警惕起来。

    这个LA的棒球帽......这么眼熟呢?

    他低头在看手机,程申申看不清他的脸。

    “那个——”程申申站在过道盯着人开口,不知是不是她声音太小,对方竟然毫无反应,于是她干咳一声,用不影响其他乘客的最大音量说:“喂!”

    对方终于有了反应,他飞快把手机锁屏,而后抬起头。

    口罩被他半拉了下来,露出挺拔完美的鼻子,红润偏薄的嘴,和......胡子拉碴的完美下颚线。

    还真是他!!!

    程申申心态瞬间崩了——这肯定就是传说中倒霉开头就要到尾了。人生第一次坐经济舱,难道就是为了让她体验什么叫霉上加霉吗?!

    男人眼型狭长,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

    两人视线相对的瞬间,他眉心飞快皱了下,而后恢复如常。

    他问:“里面?”

    程申申没立刻回答他,视线在机舱扫视一圈,满满当当且都成群结队的人头彻底打消她找人换座的奢望,只能点头,闷闷地应了句:“嗯。”

    男人把口罩拉起来,才起身让座。

    程申申没动,盯着他瞧:这瘟神不会以为自己是他粉丝吧?

    空姐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见机尾还有来人站着,提醒道:“先生女士,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麻烦两位尽快入座。”

    男人闻声转过身来,似抱歉地跟空姐点了下头,而后看过来。

    程申申跟他对视,听他冷冰冰地问:“想坐外面?”

    “不想。”程申申也冷冰冰回他。

    “那就进去。”他说罢撇开脸。

    进就进!摆什么臭脸?

    远处空姐又提醒了一遍,程申申朝空姐抬了下手,赴死般走了进去。

    飞机起飞已接近凌晨,或是夜神人乏,经济舱并没想象中的吵闹,即便偶有人开口交谈也刻意压低了声音。

    瘟神更安静,全程抱起双臂,帽子口罩武装完整地靠在旁边椅背上闭眼睡觉。

    突然,一声悠长响亮的“咕噜咕噜”响彻整个经济舱。

    后几排的乘客闭着眼的睁眼,没闭眼的纷纷循声寻找谁是那个恶鬼。

    程申申没想到她才是那个经济舱吵闹的罪魁祸首,连忙捂紧肚子把脸埋进小桌板里。可胃已经饿昏了头,任她怎么捂怎么藏都还在疯狂嚎叫。

    前排大哥回头问她:“妹妹吃饼干不?我有。”

    程申申现在绝不能吃东西,吃完就得吐,摆手说:“谢谢哥,不用了。”

    大哥以为她不好意思,把饼干从旁边塞过来,完了还开玩笑:“没事,没毒。”

    程申申感动不已,心想着实不该先入为主地说经济舱坏话,而后愧疚地不敢面对那包饼干,扭开头,正想喘口气,结果不偏不倚跟瘟神眼神对上了。

    男人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狭长的眼睛微微收着,眉心紧皱。

    他在嫌弃?这瘟神有没有同情心啊!她这么想着直起身,质问:“你看什么?”

    程申申问完才发现他刚看的不是自己眼睛,至于他看的哪里......她也说不清。

    男人闻声才抬高视线跟她对视,眉心皱得更紧了,问:“你想吐?”

    程申申也跟着锁住眉心,想说我想吐你脸上,嘴上反问:“关你什么事?”

    男人低头解开安全带,站起来不看程申申,命令道:“去卫生间吐。”

    程申申生理不想吐,但心理却真的吐欲强烈,她板起脸:“温蘅你有毛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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