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粥的香气漫过筒子楼时，穗穗的肚皮已经绷得像面战鼓。陆建国把行军床架在大床外，裤腰上别着的手电筒总在深夜突然亮起——照见卫东鬼鬼祟祟往保温壶里塞酒酿圆子，少年脖颈上的子弹壳在暗处泛着幽光。
“战术手册第28条！”卫东第五次篡改《应急预案》，把“转移伤员”改成"护送小弟妹”，“爸你得学我，当年帮姐偷渡酸梅汤......”话音未落，里屋突然传来搪瓷盆落地的脆响。
陆建国抱着人往军区医院冲时，作战靴在冰面上打滑，活像缴械的坦克。卫东抱着脸盆暖瓶在后头追，搪瓷盆里虎头鞋撞着子弹壳拨浪鼓，叮铃哐啷。
产房走廊的石灰墙簌簌落着白灰，陆建国用军大衣裹住发抖的妻子。卫东在前头开路，撞翻了护士站的搪瓷托盘，葡萄糖玻璃瓶叮铃哐啷滚成协奏曲。穗穗在阵痛间隙揪他耳朵：“别学你爸打仗......”
产房走廊飘着来苏水味儿，墙皮剥落处露出泛黄的《接生员守则》。陆建国军装前襟湿透，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冷汗。他第三次摸向衣兜——原本该装作战图的位置，塞着穗穗勾坏的毛线袜，此刻正被织成团乱麻。
“哇哇哇————”
产房突然爆出啼哭，比军营起床号还清亮。陆建国指尖掐进掌心旧伤，听见护士喊："周穗穗家属！"他撞开长椅冲过去，却见门帘掀处，小护士抱着团红绸襁褓："六斤七两，是个......”
"我姐呢？"卫东扒着门框的手青筋暴起。
"产妇还在缝合。"护士话音未落，陆建国已闪身挤进产房。
血腥气混着蒸腾的热浪扑面。穗穗躺在产床上，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却冲他眨了眨眼：“看，我说是神枪手......”
陆建国单膝砸在水泥地上，军裤擦出刺啦声。他额头抵着产床铁架，喉间滚过压抑的哽咽。穗穗冰凉的指尖插入他板寸，忽然揪住一绺：“陆建国，我想吃老张家的虾皮馄饨......”
……
夜班护士来查房时，撞见奇景：军区师长蜷在行军床上，怀里搂着个搪瓷锅。
飘来的馄饨香里，穗穗正指挥卫东换尿布：“托着头！那是你妹不是手榴弹！”
少年掌心躺着团粉嫩的肉团，比56式冲锋枪还沉。妹妹忽然咧嘴，露出没牙的牙龈，卫东手一抖，尿布上的红绸带散成朵花：“报告！敌方使用生化武器！”淡黄色弧线在空中划出优美抛物线。
新年钟声敲响时，病房变成小型军需库。窗台上码着王婶纳的虎头鞋，柜顶堆着李政委家送的麦乳精，最上头压着卫东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书页里夹着枫叶，背面写着“给小妹的见面礼”。
穗穗靠着丈夫胸膛喂奶，看他用射击瞄准的姿势托着奶瓶。窗外炸开第一朵烟花，映亮婴儿胎发上的红头绳——正是家长会那天缠在电动机上的那根。
“大名想好了？”她含住丈夫递来的馄饨。
陆建国指腹拂过女儿眉眼：“陆战琪。”
卫东正猫腰擦尿渍，闻言哀嚎：“那我是不是该叫陆坦克？”
守岁的爆竹声里，战旗忽然抓住卫东食指。少年僵成雕塑，任那团温热攥住他生茧的指尖。五斗柜上的拨浪鼓轻轻摇晃，子弹壳里那颗奶糖终于化了，甜味渗进1975年的年轮。
雪后初晴这天，老太太裹着靛蓝头巾，怀里抱着陶罐，身后老爷子提着罐头叮当作响。
卫东正蹲在楼道熬鲫鱼汤，抬头撞见老人眼角的疤——和他爸左眉梢的一模一样。"奶！"少年蹿起来撞翻砂锅。
老太太旋风般卷到床边
“建国呢！”
突然被婴儿哼唧声定住。小满裹在红绸襁褓里，黑葡萄似的眼睛映着军功章的金芒。
老太太抱着孙女哼沂蒙小调，老爷子喉结动了动，掏出怀表链逗弄，却梗着脖子不肯伸手抱。
午饭过后——
“报告！”卫东突然立正，“东侧卧铺发现敌情！”穗穗顺着望去，老爷子背着手在摇篮边转，终于被小满抓住袖子。
老太太端着醪糟闪出来，腕上玉镯碰着铝饭盒叮咚响：“死老头子，抱就直说！”
老太太憋着笑递过孙女：“接着呀！当年抱炸药包都没见你抖！”婴儿入怀的瞬间，老军人僵成雕塑。
突然小婴儿哭了起来，爷子不熟练的抱着小满唱《游击队之歌》，跑调跑成《东方红》。
卫东在院里放二踢脚，惊得晾晒的尿布漫天飞雪。老爷子追着要打，忽然被小满攥住手指。婴儿掌心温暖如春，融化了老人眼底的冰霜。
夜深人静时，穗穗发现搪瓷缸下压着封信。泛黄信纸上，公公的字迹力透纸背：“陆小满同志：现任命你为家庭直属侦察连，望保持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落款处还按着鲜红的指印。
“战术手册第28条！”卫东第五次篡改《应急预案》，把“转移伤员”改成"护送小弟妹”，“爸你得学我，当年帮姐偷渡酸梅汤......”话音未落，里屋突然传来搪瓷盆落地的脆响。
陆建国抱着人往军区医院冲时，作战靴在冰面上打滑，活像缴械的坦克。卫东抱着脸盆暖瓶在后头追，搪瓷盆里虎头鞋撞着子弹壳拨浪鼓，叮铃哐啷。
产房走廊的石灰墙簌簌落着白灰，陆建国用军大衣裹住发抖的妻子。卫东在前头开路，撞翻了护士站的搪瓷托盘，葡萄糖玻璃瓶叮铃哐啷滚成协奏曲。穗穗在阵痛间隙揪他耳朵：“别学你爸打仗......”
产房走廊飘着来苏水味儿，墙皮剥落处露出泛黄的《接生员守则》。陆建国军装前襟湿透，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冷汗。他第三次摸向衣兜——原本该装作战图的位置，塞着穗穗勾坏的毛线袜，此刻正被织成团乱麻。
“哇哇哇————”
产房突然爆出啼哭，比军营起床号还清亮。陆建国指尖掐进掌心旧伤，听见护士喊："周穗穗家属！"他撞开长椅冲过去，却见门帘掀处，小护士抱着团红绸襁褓："六斤七两，是个......”
"我姐呢？"卫东扒着门框的手青筋暴起。
"产妇还在缝合。"护士话音未落，陆建国已闪身挤进产房。
血腥气混着蒸腾的热浪扑面。穗穗躺在产床上，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却冲他眨了眨眼：“看，我说是神枪手......”
陆建国单膝砸在水泥地上，军裤擦出刺啦声。他额头抵着产床铁架，喉间滚过压抑的哽咽。穗穗冰凉的指尖插入他板寸，忽然揪住一绺：“陆建国，我想吃老张家的虾皮馄饨......”
……
夜班护士来查房时，撞见奇景：军区师长蜷在行军床上，怀里搂着个搪瓷锅。
飘来的馄饨香里，穗穗正指挥卫东换尿布：“托着头！那是你妹不是手榴弹！”
少年掌心躺着团粉嫩的肉团，比56式冲锋枪还沉。妹妹忽然咧嘴，露出没牙的牙龈，卫东手一抖，尿布上的红绸带散成朵花：“报告！敌方使用生化武器！”淡黄色弧线在空中划出优美抛物线。
新年钟声敲响时，病房变成小型军需库。窗台上码着王婶纳的虎头鞋，柜顶堆着李政委家送的麦乳精，最上头压着卫东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书页里夹着枫叶，背面写着“给小妹的见面礼”。
穗穗靠着丈夫胸膛喂奶，看他用射击瞄准的姿势托着奶瓶。窗外炸开第一朵烟花，映亮婴儿胎发上的红头绳——正是家长会那天缠在电动机上的那根。
“大名想好了？”她含住丈夫递来的馄饨。
陆建国指腹拂过女儿眉眼：“陆战琪。”
卫东正猫腰擦尿渍，闻言哀嚎：“那我是不是该叫陆坦克？”
守岁的爆竹声里，战旗忽然抓住卫东食指。少年僵成雕塑，任那团温热攥住他生茧的指尖。五斗柜上的拨浪鼓轻轻摇晃，子弹壳里那颗奶糖终于化了，甜味渗进1975年的年轮。
雪后初晴这天，老太太裹着靛蓝头巾，怀里抱着陶罐，身后老爷子提着罐头叮当作响。
卫东正蹲在楼道熬鲫鱼汤，抬头撞见老人眼角的疤——和他爸左眉梢的一模一样。"奶！"少年蹿起来撞翻砂锅。
老太太旋风般卷到床边
“建国呢！”
突然被婴儿哼唧声定住。小满裹在红绸襁褓里，黑葡萄似的眼睛映着军功章的金芒。
老太太抱着孙女哼沂蒙小调，老爷子喉结动了动，掏出怀表链逗弄，却梗着脖子不肯伸手抱。
午饭过后——
“报告！”卫东突然立正，“东侧卧铺发现敌情！”穗穗顺着望去，老爷子背着手在摇篮边转，终于被小满抓住袖子。
老太太端着醪糟闪出来，腕上玉镯碰着铝饭盒叮咚响：“死老头子，抱就直说！”
老太太憋着笑递过孙女：“接着呀！当年抱炸药包都没见你抖！”婴儿入怀的瞬间，老军人僵成雕塑。
突然小婴儿哭了起来，爷子不熟练的抱着小满唱《游击队之歌》，跑调跑成《东方红》。
卫东在院里放二踢脚，惊得晾晒的尿布漫天飞雪。老爷子追着要打，忽然被小满攥住手指。婴儿掌心温暖如春，融化了老人眼底的冰霜。
夜深人静时，穗穗发现搪瓷缸下压着封信。泛黄信纸上，公公的字迹力透纸背：“陆小满同志：现任命你为家庭直属侦察连，望保持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落款处还按着鲜红的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