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初离开翠微楼,便径直往锦绣阁走去,越走越远,景色便越来越繁华,布置也越来越精致,青石铺地的平整院落,层层堆砌的假山,缀满秋荷金鲤的小池,各色奇花异草组成的一角花园,就连廊檐外也挂着水帘。

    透过水帘,隐约可以看见坐在房里的美人,此刻似是焦急不安,在房里频繁走动,看到杜清初后,迎了上来,“清初哥哥,怎么样了,夫人怎么说?”

    “她脑子似乎摔坏了,连我也记不得了,还问我是谁。”杜清初疲惫地闭上了眼。

    赵瑶瑶见状,小手抚上杜清初眉间,不发一言。

    “我知道你心有怨恨,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脚,一是容易被人发觉,二是出人命和你脱不了干系,你也太冲动了。”

    赵瑶瑶轻轻咬了下嘴唇,我见犹怜。

    “程明心对不起你,毁你清白,我知你心有怨恨,你平日在府里欺压打击,我都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虽无父无母,但毕竟姓程,程家人一旦追究起来,你怎么应付!”

    杜清初语气不禁强硬起来,最近烦心事太多还等着他处理,如今又发生了这档子事。

    “你不喜欢她,我也不曾去过她房里,她本来身子不好,看样子没几年活头,何必急于这一时。”

    赵瑶瑶听到杜清初话里的严厉,眼泪聚集起来,如珍珠般滚滚落下。

    “清初哥哥,是我不对,我脑子一时发了昏,你帮帮我吧!”

    杜清初是风流才子,最看不得美人落泪,还是从小一起长大,才名远扬的莲花般人物。

    “发疯的马匹已经处理了,缰绳也拿去烧了,就算刑部的人也无法查出证据,晋王已经定案是意外。”

    “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杜清初一把揽过赵瑶瑶,轻声安抚道。

    “我并无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怕你为此伤神,把自己搭进去。”

    赵瑶瑶乖巧地点点头。

    温香软玉,美人在怀,妩媚可人,又是一夜良辰美景。

    翠微楼内,程明心正在小口小口喝着野鸡丝粥,配上茯苓糕、如意卷、金玉蛋黄酥,再加上银葵花盒小菜一品,银碟小菜八碟,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美滋滋。

    据玉屏说,往常的膳食并不像如今,大家都知道她为了嫁给小侯爷不择手段,新婚夜被抛弃去了赵瑶瑶房里,被小侯爷嫌弃,再未踏进她房里半步,奴仆小厮惯会见风使舵,除了自己陪嫁的两个贴心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两个小厮,就只有杜家分的四个粗使丫头,四个洒扫杂役,却都是些偷奸耍滑,欺上瞒下的人。

    平日里大都是些清淡小菜,不见半点荤腥,单独叫厨房弄些吃食,总是说预算超支,需要削减费用,削来削去,却是想削到夫人的头上,平日里想吃点好的,只能自己开个小厨房改善伙食。如今摔伤了脑袋,伙食倒是好起来了。

    吃过早饭,程明心正在梳理自己的处境,当今处于霖夏国武元十五年,虽经过多年的修身养息,但倭国、前朔、西夷、北羌等国在周边虎视眈眈,郑国公追随先帝南征北战,先后灭了于阖、大宛等国,在一次征战中,父亲大意中计,不幸中箭身亡,母亲听闻噩耗不到一年跟随亡夫而去,留下不足两岁的小程明心由郑国公、国公夫人抚养长大。

    前两年国公夫人、国公感到时日无多,将程明心找了好人家出嫁便双双病逝,死前嘱咐族中长辈好好关照程明心。

    程明心正出神地想着:一介孤女,出嫁后哪还有娘家依靠呢,不知原主年纪轻轻早逝是不是有这个原因,疼爱自己的长辈都走了,思虑过度又无人排解,在侯府更是不甚如意。

    “夫人,赵夫人带着李医师要来给您检查身体。”玉屏进来打断了程明心的思路。

    玉屏玉湖从小就陪在程明心身边,玉屏机灵活泼,玉湖沉稳周到,性子不同都是程明心的贴心丫鬟。

    正说着,玉湖领着赵瑶瑶进门了,循声看去,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子走上来,穿着锦绣双蝶立水裙,外头罩着月白绣牡丹的披风,倒衬着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透亮,眉眼如水,仿佛夕阳里最后一抹晚霞。

    程明心决定将装失忆进行到底,正好磕到脑袋是绝顶的好机会。

    “李医师,你来啦。我最近感觉头还是有点晕。”

    “有时候我想努力回忆以前,我的脑袋就像要炸开一样。”程明心率先开口道。

    李医师为杜家工作了二十年有余,对杜家忠心耿耿,程明心只能尽力演好这个局。

    说罢,程明心双手扶额,眉眼紧皱,拿出上学装病逃课的架势。

    “去吧,给夫人好好瞧瞧,务必要治好侯爷夫人。”赵瑶瑶特意在侯爷夫人加重了口音,语气里透着不甘与狠毒。

    “你是谁?”程明心疑惑地问道。

    “姐姐,你连我都忘了吗?”赵瑶瑶语带急切地问道,似乎饱含关心。

    “我依稀记得我是个孤女,未曾有过妹妹。你今年芳龄多少?”

    “夫人,这是小侯爷的侧妻,赵夫人,比您大上两岁。”玉湖解释道。

    “赵夫人,我家夫人前几日磕到了脑袋,恐伤及了脑子,醒来后只知道国公与国公夫人,从前事都没有印象,其余人一概不认得。”玉湖不卑不亢地回答。

    “可怜的姐姐,李医师,你定要竭尽全力医好姐姐。”

    李医师细细诊断后,回复道:“夫人,您脑袋上的肿包还需再多几日才能消散,我等会开些消肿的外敷药和内服汤调理,你这次的伤正好在脑袋上,消肿后不一定能恢复记忆,有可能三五个月、三五年甚至一辈子也想不起来,但老夫定当竭尽所能。”

    听了李医师的话,赵瑶瑶五味杂陈,老侯爷本对程明心颇有偏爱,今后不知道还能如何扳倒她。如今她忘了从前的一切,连小侯爷都忘了,如果她不像从前刁蛮跋扈,凭她妖娆妩媚的外形,要是愿意低头,难保小侯爷不会心生怜惜。

    “姐姐,你千万要好好休息,不可操劳烦心,要是吃的穿的有缺失,你尽管找我。”

    程明心听到这席话,回道:“那辛苦妹妹了,我生病的日子府里全靠妹妹照料,真是难为你了。”

    这几日程明心做了好几次噩梦,梦里她看到赵瑶瑶和一个男子对话,言语间涉及矿产盐铁、荆州刺史,梦到赵瑶瑶温柔的脸忽然狰狞,梦到她挑了马匹后,有个陌生的小厮特意给小马驹加了草料。

    梦里发生的事太真实,程明心觉得那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不曾梦到使计毁人清白,内心里想必是觉得其中或有误会。

    如今事实还未查实,程明心对赵瑶瑶心有愧疚,但看到赵瑶瑶后,却觉得她像条美丽的毒蛇,心生远离之意。

    毒蛇最是颜色鲜艳,好看但招招毙命。

    “玉屏,拿十贯钱给李医师补贴车马,李医师,这段日子有劳了。”程明心说道。

    李医师受宠若惊,程明心刁蛮霸道众人皆知,出身高贵却又无父无母,被国公宠上了天,就连陛下也格外关照,如今失忆连性子也变了。

    “夫人,最近府上月例已经有半年没发了,您的田铺庄子地产现如今由侯府代管,收益还在核算,尚未上交。”玉屏答道。

    “妹妹,如今府上出现了财政危机?怎得我院里半年未曾发过月例?”程明心转头看向赵瑶瑶,对着比自己大的人叫妹妹,程明心觉得有点好笑。

    “哪里的话,应该是下人出错了,回头我会教训他们。”

    “金铃,现在就去账房支账,这件事后面再跟你们算账。”赵瑶瑶对着大丫鬟说道。

    “看来妹妹你御下不严,月例银子可是头等大事,可马虎不得。等我身子好了再亲自过问。”程明心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瑶瑶。

    “我此次伤及脑袋,大难不死该是国公爷在天保佑,你回去后给我准备辆马车,我要每隔数日去开福寺祈福上香,给祖父报平安。”

    “不可!”赵瑶瑶急忙出声制止道。

    这一年来程明心蜗居在着偏僻幽静地翠微楼,大门不出与世隔绝,彷佛被折断了双翼的小鸟,见什么人吃什么东西都由她控制,如今她想走出牢笼,脱离她的控制,这怎么可以!

    “是何不可?是我不能管家还是不能为国公爷祈福上香?”程明心懒洋洋地靠在黄花梨木圆后背交椅上,抬眼看向赵瑶瑶。

    赵瑶瑶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论理她才是侯府夫人,论情国公爷对老侯爷有知遇之恩,只要她开口,小侯爷也无法忤逆老侯爷。

    “姐姐身体尚未恢复,不可轻易走动,等身体再好些也不迟,相信国公爷在天有灵,也不希望姐姐拖着病体为他增添香火。”

    “管家之事复杂麻烦,待我回去准备好账本便给姐姐过目,需费些时日,刚好夫人静心养伤。”赵瑶瑶说道。

    “如此正好。玉屏玉湖你们和金铃同去账房,将月例清点清楚,令添三成作延误补偿。”程明心吩咐道。

    打工人最怕的是什么?当然是延迟发薪,拖欠工资!难为翠微楼底下人,半年不曾得月例银子,不给他们找点补偿对不住他们。

    待到赵瑶瑶和李医师走后,程明心才松下一口气。

    在现代她是个打工人,总是被繁忙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嘴里说着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能猝死就好了,一了百了,如今真的死了,她却放不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上天给了她又一次机会,她还是想先活着,最好能在梦里多见父母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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