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逃走,就是为了他?”

    “小姐,小姐,醒醒。”一道缥缈的声音由远及近。

    “哗——”

    随着肩上传来的力量,姜逢惊醒,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满头冷汗。

    锦波则是被自家小姐突然坐起的动作吓了一跳,忙说道,“小姐,可是被魇着了?”婢女自懂事起,便一直跟着这个主子,此时眼神中满是担忧。她疾步走到桌边倒了一盏茶,递到床边。

    院里丫鬟小心伺候着,此刻壶中倒出的水依旧温热。

    姜逢长发披在脑后,下巴尖得可怜,浑身上下素净得很,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她轻启唇,“无碍,你先下去吧。”她手脚虚软,那种被人禁锢住无法挣脱的感觉仍然萦绕在指尖,带来丝丝颤意。

    梦中闪过一块裸露的皮肤,其上有道疤痕。

    除此之外,其余记忆皆随着她的惊醒而变得模糊。

    这样的梦境,自从她的病治好后,三番五次地重现。姜逢却无计可施。

    一月前,在府上住了两年的耿大夫告诉她,他终于找到了能治好她的病的方法。

    只是,其中有一味猛药,可能会带来一些副作用。因姜逢是第一位试验者,耿大夫也无法确定,这味药会带来什么后果。

    姜逢闭了闭眼,那姓耿的从未跟她说过,这不良后果竟会是这个!

    她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不耐地将贴在脸颊的几缕发丝掖在耳后。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画面,脸颊上升腾起一道热意。那视角,分明是挨得极紧的!

    姜逢重重倒下,摔进柔软的被窝,不敢再细想那是个什么姿势。

    下半夜,她睡得极差,各种零星破碎的画面在脑子里旋转。

    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其余婢女得了锦波的吩咐,无人进来扰她安睡,连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婆子,都是小心翼翼地。

    锦波听见床纱帐后传来的细响,推门进来伺候。

    姜逢坐在铜镜前,开始梳洗,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眼下的青黑。

    锦波忧心忡忡,“小姐,您这身子才刚好不久,下午或再补眠一二?”

    提起补眠,姜逢不免又回想起那些画面,摇了摇脑袋,“不要。”

    用过午膳后,为了清心静气,姜逢把自己关进了书房。

    练了一个时辰的字后,她的心绪终于平复下来,重新拿了一张宣纸,开始提笔。

    她决定,给耿大夫写一封信,问问她这症状是否有法子缓解。

    大致将情况写下,关于梦境的内容,她只字未提。一是身为女儿家的羞赧,二则,在她看来,这梦境的内容并非解决问题的关键。

    写完后,姜逢放下手中的金丝楠木狼毫笔,将信纸装入信封,蜡封好后拉开书房门,“锦波,派人将这信送往京中,务必送到耿大夫手上,不要让父亲母亲知晓。”

    一切都吩咐好后,姜逢走到书房一侧净手,细细的水流从指缝滑过,她的动作慢悠悠地,随性自然,几缕乌发垂落在如玉的耳垂前,雪肤红唇,乌发琼鼻,眼波缱绻。

    锦波出门办事,此时伺候的是另一个婢女,她将托盘放好,低头应着退到外间守候着,出去前抬头看了一眼,正好与姜逢微抬的视线对上,心中涌上一分慌乱,连忙低下了头。

    明明小姐平日里待下人最是宽厚,其他人都觉得云烟阁最是好伺候,她却觉得小姐神秘,半点不敢逾越,再加上老爷夫人的吩咐,也就伺候得更加用心。

    托盘里是前几天京中送来的春季衣裙,姜逢拿过架子上的帕子擦干手上的水珠,捏起一角来看。

    这料子是月华锦,乃御赐之物,想来府中也没有几匹,母亲提都没提,直接就给她做成了衣裙。

    姜逢敛神,目光从衣服上面收回,“今天就穿这件吧。”

    淡绿色春衫,衬得人春光潋滟,瘦削的脊背仿佛能看见骨骼的凸起走向,手指纤细修长,垂落在身侧。

    待婢女将一切妆扮好,简单用过早膳后,她便带上幕篱出门了。

    她这些年在淮城养病,因身体病弱无什么可供娱乐的,闲暇时也写些话本子,民间志异,风花雪月,多有涉猎。可她是女子,旁人是断不敢收她的话本子去卖的。

    她府中藏书万卷,每一本都被她细细抚过,读过,更别说是一些文人墨客所推崇的所谓正统。家中人皆知她喜欢藏书,年节之际常常搜寻一些孤本送她。

    因着这爱好,她便在城中北街盘下了一个铺子,权当书铺,连自己写的话本子也在书铺连载。经过几年的打理,在当地颇负盛名。

    书铺有一个后院,是姜逢平日里小憩的地方。

    不过,今日,姜逢没有来这,转而去了书铺对面的茶馆。

    “说起这状元郎啊,长得真是貌比潘安,风神俊朗,京中有幸目睹状元游街的百姓言之容貌胜过探花郎。”

    说书先生顺溜地展开折扇。

    观众们惊起一片议论,“当真如此?”

    说书先生抚了抚胡须,重重点头,“当真!”

    “只是啊,那状元郎出自国公府,寻常百姓怕是难得见其一面喽~”

    又有茶客问,“这状元郎,出身,学问皆是顶顶好的存在,古往今来,才子配佳人,那状元郎可有婚配?”

    台下有一人作书生打扮,脸上颇为窘迫,欲言又止。与其坐在同一桌的,似乎都是江湖侠客,腰间配剑。

    茶馆百姓对这城中江湖中人出没早已是见怪不怪。

    那茶客身边的好友笑拍他肩膀,“你这老汉问这作甚?总归不会落入我们寻常百姓家,保不齐,那是要尚主的呢。”

    听着说书先生的描述,众人心中缓缓描摹出一个瘦弱书生的模样,时人爱美,崇尚仙风道骨,衣袂飘飘的仙气儿。若谁家女儿长得出水芙蓉,仙气飘飘,便是家中为商户,也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

    姜逢虽瘦,却不是此类仙女似的人物,身上的烟火气重的很,如今身在这市井也不显山漏水,而是与周围环境融为了一块儿,端着一碗茶静静听着。

    “小姐,可要换上家中带来的茶叶?”婢女看了眼这茶馆供应的茶叶,欲言又止。

    姜逢不咸不淡地喝了一口,摇了摇头,倒是适应良好。

    茶楼一角,有一道目光从她身上掠过。

    那说书先生不紧不慢地啜饮一口茶水,乡间手工炮制的茶叶泡水被他喝出了琼浆玉液的感觉,他卖了个关子,忽略众人脸上的好奇之色。

    “对了,那知著先生写的话本子明日便要更新了,希望我能抢到。”

    “我也是,我好想知道那女子到底退婚成功了没……”

    茶馆内人声鼎沸,随着说书先生的下场,大家的讨论声更加热烈起来。

    几人不动声色地握上了腰间配剑。

    而此时的姜逢还在一边喝茶,肩膀倚靠着二楼茶馆的栏杆,一只手托着腮,一边思考着自己下一个故事该写些什么,对周围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

    倒是身边跟着的侍卫察觉到了,上前一步,想要劝说小姐回府。

    可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官府办案!任何人不得进出!”那书生腾的站了起来,手握灰暗仍带着光泽的金属令牌。

    场面开始骚乱,姜逢也被侍卫护着站了起来。动作间,发间一支金钗滑落,顺着衣摆掉进桌下,漂亮的蝴蝶发簪上闪烁着莹亮的光泽,似乎是沾染上了什么液体。

    “小姐,走这边。”

    姜逢拎起裙摆,头上的幕篱因为刚才的慌乱已经不知道掉到了何处,露出一张莹白且不谙世事的脸庞,她对茶馆中的动乱视若无睹,眼神中闪过一分好奇又跃跃欲试的神色。只是手臂被身旁的侍女抓住,她并没有做出额外的动作。

    府中侍卫在前面开路,四面围着她,不让闲杂人等近身。

    突然,人群中有人暴起,亮出了一把大刀,挥舞着向守门的官吏砍去。

    气势如虹,且一眼便看到了茶馆中守卫的薄弱点,并向其攻去。

    刀刃已经到了眼前,那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却是波澜不惊。

    宝剑出鞘到入鞘,不过一眨眼。

    姜逢直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洒落,睫毛轻颤。

    刚刚那个举刀的壮汉已经摔断了肋骨,落在她的脚下,扬起的灰尘弄脏了她的绣鞋。

    拿出手帕,沾了沾脸,姜逢抬眸,与不远处刚刚收剑那人的黑眸对视。

    他的脚下,是一把断刀。

    切口齐整。

    白皙的皮肤上染了血,那一身娇贵千金打扮的人眼神却没有丝毫慌乱,裴行之淡淡地从她脸上移走目光。

    “把人带走,查查有没有同伙。”

    姜逢盯着那人转身后的身形,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却又捉摸不到,她任由婢女将脸上鲜血擦拭干净,低着头上了门外的马车。

    北街小巷的拐角,刚刚离开的人突然又出现在了这里,鬓角微微残留着拉扯的痕迹,再抬脸时,已与刚才截然不同,平凡的五官脱去乔装,变得昳丽。他看着那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驶离,又想到那女子身上的御赐之物。

    “京中哪家女眷居住在此?”

    他的掌心握着一支纯金打造的簪子,食指和大拇指在簪子上的装饰上摩挲。

    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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