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行囊，告别了一众邻里，阿玉跟着林晓风出发了。
临行前，朱婆婆又占卜了一卦，但结果如何她没说。她只是叮嘱林晓风，阿玉没有亲人了，千万善待她。
林晓风答应了。
二人一马，行走在云梦泽的小径上。
沿途层林叠翠，山川如画，阿玉左顾右盼，难掩兴奋——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走出大泽。
林晓风走在最前面，老黄马跟着他，阿玉背着包袱，怀里抱着大将，走在最后。
林晓风就劝她：“你骑马吧！”
阿玉摇摇头：“你骑！”
“应该女的骑！”林晓风坚持道。
“我是妖！”阿玉也坚持。
“还是你骑吧！”林晓风不会劝人，只能继续重复。
阿玉只好再次摇头：“我不骑！我比你的马能跑，你看你这马，老得都不行了！”
话音刚落，老黄马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就这样，二人一路步行，谁也没骑马。
走着走着，小径通上大路，身边间或有了几个赶路的旅人，不时擦肩而过。其中有人会不经意地看向这个一人一马又一人一猪的奇怪组合。
阿玉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面孔，不免有些紧张，便搂紧了大将，赶到老黄马身边，与它并排而行。老黄马也的确通人性，将脖子一甩，朝阿玉身上蹭了蹭，发布几声厚实的鼻息。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接近了市镇。
行至一处茶棚，不少旅人在这里歇脚，林晓风也引着阿玉捡了一个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此时的阿玉已没有先前那么紧张。
不一会儿，两个差役来到茶棚附近张贴榜文。
众人凑过去看，原来是捉妖的通缉令。上面说，近日有一女子，常在永宁镇郊外诱惑路人，望知情者报官，知而不报或胆敢藏匿者，严惩不贷。文末还附了画像。
“哟，这俊俏！”一个脚夫道。
“小心她吸了你！”另一个车夫笑道。
“吸了俺？”脚夫抿了抿嘴，“那可美！”
众人一哄而散。
此时，差役发现了阿玉，便朝她仔细看了看，但显然与画像不符，便悻悻地离开了。临走前，还顺走了茶摊上的两块烧饼。
茶棚的阿婆前来招呼，林晓风便询问：“这一带闹妖精？”
阿婆早已见怪不怪，一边倒茶，一边答道：“妖精有甚稀罕，还能比人厉害？”
她一转身，看到了阿玉，脸色微微一沉。
“山岳崎岖，小哥怎领着媳妇到这荒郊野地里来？”
“回家。”林晓风笑了笑。
“可要经过永宁镇？”
“经过。”
“那我劝你们慢些个，”阿婆道，“天色已晚，不如就近歇宿，明日再走。”
阿玉奇怪：“天色已晚，更该赶到镇上歇宿呀？”
阿婆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到了镇上，你就不怕他们抓你？”
此言一出，阿玉呆住了。
“老人家看得出？”林晓风问道。
阿婆点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林晓风一行出现在茶棚阿婆的家中。这是一间客栈，只是地处偏僻，少有人问津。
阿婆自称姓谭，可以叫她谭婆。
谭婆安排林晓风和阿玉在前厅坐下，便自去后面收拾屋子了。
阿玉借着灯火，随意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看着看着，一个亮晃晃的东西出现在昏黄的视野中。她心生好奇，便走过去看，原来是神案上摆着的一面碗口大小的铜镜。
铜镜造型朴拙，无甚特点，但大将似乎很喜欢，对着它左右转着脑袋，像是在照镜子。
“它倒是爱美！”林晓风笑道。
阿玉便留它跟铜镜蹲在一起。大将一向懂事，从不冲撞东西，所以阿玉很放心。
她回到椅子上。
突然，耳边冷不防响起一个女子阴柔娇媚的声音。
“哟，咱家来客人啦！”话音未落，一个少女便掀起帘子，从里屋一摇一摆走了出来。
女子身着一袭红纱裙，隐约透着白皙皮肤，头发湿漉漉的，冒着热气，似乎刚刚沐浴过。
“我们……”阿玉想打个招呼。
不料，对方并不理会，而是径直走到林晓风身边，扶住他的椅背。
“小哥哥，你是来住店的呀？”
林晓风面色如常，双目低垂，将身子稍稍转向阿玉，答了声：“是。”
“我叫阿离，你怎么称呼呀小哥哥？”女子继续问道。
林晓风又朝阿玉转了转：“不足挂齿。”
这显然是谢绝交谈。
但对方仍不罢休，转到了另一侧，背对着阿玉，凑近了问道：“小哥哥孤身一人，投宿在这荒郊野店，就不怕有妖精吗？”
这下阿玉坐不住了，起身怒道：“你瞎呀，孤身一人？”
女子闻言，头也不回：“哟，谁在这里聒噪，莫非店里进了耗子？”
阿玉也不示弱：“说得好，聒噪的就是耗子，耗子才一直聒噪！”
女子被阿玉嘴上占了便宜，原以为会就此打住。
不料，她冷冷一笑，随后突然转身，两眼放出金光，同时背后腾空升起一团红色虚影，像鱼非鱼，似兽非兽，张着血盆巨口，满嘴的尖牙。
这女子是妖！
她这一下，乃是虚张原神，意在恫吓阿玉。若是常人，经她这么一吓，恐怕早已魂不附体。然而，女子等来的不是阿玉的惊恐，而是她自己的。
只见，几乎就在同时，阿玉身后也兀自升起一团白色虚影，其形状不是旁物，正是一头巨狐，龇着獠牙，对着女子怒目而视。
“你……”女子懵了，原本猖狂邪魅的笑容此刻已僵在脸上，“你是妖？”说得好像她自己不是一样。
起初，阿玉也的确被女子的原神吓了一跳，但转眼间，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她看看双臂，又看看双肩，继而抬头看向空中，此刻自己正处在巨狐身下。
阿玉想起母亲临终前对她们姐妹二人说过的话：“母亲会陪着你们，不会让人伤害你们！”
“母亲？”阿玉默念道。
恍惚间，她似乎感觉巨狐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很快，红衣女子也镇定下来。
她看出了阿玉的底细以及阿玉对自身力量尚不熟悉。
“原来只是半妖！”
于是，女子一咬牙关，气焰暴涨，身后的虚影陡然间大了数倍，狰狞的面目凶恶可怖。
那应该就是她的原神本相——一头蛟鳞海兽。
“今日便让本姑娘教教你，什么是妖！”
眼看局面就要逆转。
此时的林晓风，已从起初的惊骇中缓过神来。他立即起身，挡在了阿玉前面。
“住手！”
不料，阿玉却一拍他肩膀。
“让开！”
只见她稳住身形，紧接着牙关一紧，头顶的巨狐顿时疯长开来，其身后更是瞬间爆出了九条尾巴，密集的绒毛如云似瀑，形同一团白焰。
“你你……”女子又僵住了，今晚的第二次，“你这妖怪！”
但她似乎很倔强，不肯示弱，于是再次发力，将海兽的形态进一步催大。阿玉一见，亦是好胜心起，令巨狐的身形持续增长。一时间，双方都将原神本相尽情显露，充盈了整间屋子。
眼看二人相持不下，房顶摇摇欲坠。
突然，一道水流从后堂涌出，缠住了两尊本相。水流如同锁链，在一狐一兽身上不住盘旋缠绕。
随着一声闷响，两尊本相终于被水链勒得粉碎，四散落地，化为乌有。阿玉顿感力竭，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幸亏林晓风眼疾手快，上去扶住。
“为妖已经很难，二位既是同类，又何苦自相争斗？”话音刚落，谭婆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也是妖！
谭婆走得近前，先将阿玉安顿在椅子上，又将阿离扶到了稍远处坐下。
“你也是，明明就是条小鲤鱼，又何必虚张声势呢！”
林晓风好奇：“她不是那个？”
谭婆帮阿离按了按虎口：“你自己说吧！”
于是，阿离道：“我每日顺着溪水游到永宁镇，听那儿酒楼上的说书人讲故事，海兽的样子是我听来的！”
“哦……”
听完阿离的解释，谭婆又对阿玉说道：“你身上妖性太盛，若随意释放，恐遭反噬，命不长久。”
这话与朱婆婆所说如出一辙。
林晓风便问：“大家都是妖，为何单说她妖性太盛？”
谭婆摇头：“老身也不确定，只是觉得，以她的精体生不出这般妖力，更撑不起那般原神——这妖力，倒像是被人硬灌进去的！”
“啊？”
此话一出，阿玉陷入了沉思。
谭婆见状，只好另起话头问阿离：“不是叫你别去永宁镇吗，怎么不听？”
阿离低眉吐了吐舌头，没有回答。
林晓风问道：“先前婆婆也叫我们别在永宁镇歇宿，不知镇上有何蹊跷？”
谭婆请他落座，自己也坐下，缓缓说道：“永宁是云梦通往外面的最后一道关隘，过了永宁便一马平川。当年，萧崇裕起兵造反，也是在打下永宁之后直取了都城。”
“嗯。”林晓风点点头，显然对这段故事颇为熟悉。
“可如今，永宁却成了封锁云梦的一道闸门！”谭婆补充道。
“封锁云梦？”林晓风和阿玉皆是一惊。
“正是。”
“为何？”
“不让这里的妖精出去呀！”谭婆笑道，“或者说，出去也可以，但要经过严格的筛查，并且每到一处，都须至当地府衙报备。若是不报，一旦查到了，便要治罪。你们昨晚若是留在镇上，多半是要被请进衙门里问话的，什么从哪儿来啊，要到哪儿去啊，烦都烦死了！”
“为何会这样？”林晓风不敢置信，“不是说，只要与人结伴，便可来去自由吗？”
谭婆答道：“的确要与人结伴，却是为了监视用的。”
“监视？”
“借人来监视妖，”谭婆道，“妖犯了事，人便要受牵连，妖或许可以跑，但人跑不掉，所以很少有人甘愿与妖结伴。”
说到这里，阿离的脸色微微一沉，轻轻叹了口气。
“至于来去自由，”谭婆笑了笑，“哪有什么自由，即便是人也没有自由，更何况是妖！”
林晓风问道：“为何不让妖精离开云梦，是怕他们害人吗？”此话一出口，他便自知失言，“我是说那些传闻……那个榜文！”
“什么榜文？”阿离问道。
林晓风把榜文的内容大致说了。
“难道是真的？”阿离自言自语道。
“什么真的？”
阿离便把在永宁镇听到的事说了。
原来，最近半年，镇上的确有人离奇失踪，男女皆有，以男子居多。有人说是被野兽叼走了，可镇上哪来的野兽，况且野兽吃人也该吐骨头，至今却并未发现。直到最近，有人看到失踪者是被一个女子带走的，便报了官，还画出了肖像。
“被一个女子带走的？”
众人闻言，都不禁看向阿离。
阿离连忙向后一缩：“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随后故意叹道，“唉，人家只是一条小鲤鱼，又不是狐狸那样的大妖，哪有那种勾人的本事！”
“可你常去镇上，去做什么？”
“我……”阿离脸颊一红。
“又去会你的情郎是不是？”
“不是。”
“不是最好！”谭婆说得语重心长，“那个男人不可靠，况且现在风声这么紧，他不会带你走的！”
“哎呀我知道了，唠叨死了！”阿离埋怨道。
谭婆叹了一声，像个头疼的老母亲。
她说饭菜已经差不多了，待会儿就端过来，便准备回后面去了。
就在这时，许久没有开口的阿玉突然问道：“婆婆，你是什么妖精啊？”
临行前，朱婆婆又占卜了一卦，但结果如何她没说。她只是叮嘱林晓风，阿玉没有亲人了，千万善待她。
林晓风答应了。
二人一马，行走在云梦泽的小径上。
沿途层林叠翠，山川如画，阿玉左顾右盼，难掩兴奋——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走出大泽。
林晓风走在最前面，老黄马跟着他，阿玉背着包袱，怀里抱着大将，走在最后。
林晓风就劝她：“你骑马吧！”
阿玉摇摇头：“你骑！”
“应该女的骑！”林晓风坚持道。
“我是妖！”阿玉也坚持。
“还是你骑吧！”林晓风不会劝人，只能继续重复。
阿玉只好再次摇头：“我不骑！我比你的马能跑，你看你这马，老得都不行了！”
话音刚落，老黄马打了个喷嚏，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
就这样，二人一路步行，谁也没骑马。
走着走着，小径通上大路，身边间或有了几个赶路的旅人，不时擦肩而过。其中有人会不经意地看向这个一人一马又一人一猪的奇怪组合。
阿玉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面孔，不免有些紧张，便搂紧了大将，赶到老黄马身边，与它并排而行。老黄马也的确通人性，将脖子一甩，朝阿玉身上蹭了蹭，发布几声厚实的鼻息。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似乎接近了市镇。
行至一处茶棚，不少旅人在这里歇脚，林晓风也引着阿玉捡了一个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此时的阿玉已没有先前那么紧张。
不一会儿，两个差役来到茶棚附近张贴榜文。
众人凑过去看，原来是捉妖的通缉令。上面说，近日有一女子，常在永宁镇郊外诱惑路人，望知情者报官，知而不报或胆敢藏匿者，严惩不贷。文末还附了画像。
“哟，这俊俏！”一个脚夫道。
“小心她吸了你！”另一个车夫笑道。
“吸了俺？”脚夫抿了抿嘴，“那可美！”
众人一哄而散。
此时，差役发现了阿玉，便朝她仔细看了看，但显然与画像不符，便悻悻地离开了。临走前，还顺走了茶摊上的两块烧饼。
茶棚的阿婆前来招呼，林晓风便询问：“这一带闹妖精？”
阿婆早已见怪不怪，一边倒茶，一边答道：“妖精有甚稀罕，还能比人厉害？”
她一转身，看到了阿玉，脸色微微一沉。
“山岳崎岖，小哥怎领着媳妇到这荒郊野地里来？”
“回家。”林晓风笑了笑。
“可要经过永宁镇？”
“经过。”
“那我劝你们慢些个，”阿婆道，“天色已晚，不如就近歇宿，明日再走。”
阿玉奇怪：“天色已晚，更该赶到镇上歇宿呀？”
阿婆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到了镇上，你就不怕他们抓你？”
此言一出，阿玉呆住了。
“老人家看得出？”林晓风问道。
阿婆点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林晓风一行出现在茶棚阿婆的家中。这是一间客栈，只是地处偏僻，少有人问津。
阿婆自称姓谭，可以叫她谭婆。
谭婆安排林晓风和阿玉在前厅坐下，便自去后面收拾屋子了。
阿玉借着灯火，随意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看着看着，一个亮晃晃的东西出现在昏黄的视野中。她心生好奇，便走过去看，原来是神案上摆着的一面碗口大小的铜镜。
铜镜造型朴拙，无甚特点，但大将似乎很喜欢，对着它左右转着脑袋，像是在照镜子。
“它倒是爱美！”林晓风笑道。
阿玉便留它跟铜镜蹲在一起。大将一向懂事，从不冲撞东西，所以阿玉很放心。
她回到椅子上。
突然，耳边冷不防响起一个女子阴柔娇媚的声音。
“哟，咱家来客人啦！”话音未落，一个少女便掀起帘子，从里屋一摇一摆走了出来。
女子身着一袭红纱裙，隐约透着白皙皮肤，头发湿漉漉的，冒着热气，似乎刚刚沐浴过。
“我们……”阿玉想打个招呼。
不料，对方并不理会，而是径直走到林晓风身边，扶住他的椅背。
“小哥哥，你是来住店的呀？”
林晓风面色如常，双目低垂，将身子稍稍转向阿玉，答了声：“是。”
“我叫阿离，你怎么称呼呀小哥哥？”女子继续问道。
林晓风又朝阿玉转了转：“不足挂齿。”
这显然是谢绝交谈。
但对方仍不罢休，转到了另一侧，背对着阿玉，凑近了问道：“小哥哥孤身一人，投宿在这荒郊野店，就不怕有妖精吗？”
这下阿玉坐不住了，起身怒道：“你瞎呀，孤身一人？”
女子闻言，头也不回：“哟，谁在这里聒噪，莫非店里进了耗子？”
阿玉也不示弱：“说得好，聒噪的就是耗子，耗子才一直聒噪！”
女子被阿玉嘴上占了便宜，原以为会就此打住。
不料，她冷冷一笑，随后突然转身，两眼放出金光，同时背后腾空升起一团红色虚影，像鱼非鱼，似兽非兽，张着血盆巨口，满嘴的尖牙。
这女子是妖！
她这一下，乃是虚张原神，意在恫吓阿玉。若是常人，经她这么一吓，恐怕早已魂不附体。然而，女子等来的不是阿玉的惊恐，而是她自己的。
只见，几乎就在同时，阿玉身后也兀自升起一团白色虚影，其形状不是旁物，正是一头巨狐，龇着獠牙，对着女子怒目而视。
“你……”女子懵了，原本猖狂邪魅的笑容此刻已僵在脸上，“你是妖？”说得好像她自己不是一样。
起初，阿玉也的确被女子的原神吓了一跳，但转眼间，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变化。她看看双臂，又看看双肩，继而抬头看向空中，此刻自己正处在巨狐身下。
阿玉想起母亲临终前对她们姐妹二人说过的话：“母亲会陪着你们，不会让人伤害你们！”
“母亲？”阿玉默念道。
恍惚间，她似乎感觉巨狐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很快，红衣女子也镇定下来。
她看出了阿玉的底细以及阿玉对自身力量尚不熟悉。
“原来只是半妖！”
于是，女子一咬牙关，气焰暴涨，身后的虚影陡然间大了数倍，狰狞的面目凶恶可怖。
那应该就是她的原神本相——一头蛟鳞海兽。
“今日便让本姑娘教教你，什么是妖！”
眼看局面就要逆转。
此时的林晓风，已从起初的惊骇中缓过神来。他立即起身，挡在了阿玉前面。
“住手！”
不料，阿玉却一拍他肩膀。
“让开！”
只见她稳住身形，紧接着牙关一紧，头顶的巨狐顿时疯长开来，其身后更是瞬间爆出了九条尾巴，密集的绒毛如云似瀑，形同一团白焰。
“你你……”女子又僵住了，今晚的第二次，“你这妖怪！”
但她似乎很倔强，不肯示弱，于是再次发力，将海兽的形态进一步催大。阿玉一见，亦是好胜心起，令巨狐的身形持续增长。一时间，双方都将原神本相尽情显露，充盈了整间屋子。
眼看二人相持不下，房顶摇摇欲坠。
突然，一道水流从后堂涌出，缠住了两尊本相。水流如同锁链，在一狐一兽身上不住盘旋缠绕。
随着一声闷响，两尊本相终于被水链勒得粉碎，四散落地，化为乌有。阿玉顿感力竭，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幸亏林晓风眼疾手快，上去扶住。
“为妖已经很难，二位既是同类，又何苦自相争斗？”话音刚落，谭婆从里屋走了出来。
她也是妖！
谭婆走得近前，先将阿玉安顿在椅子上，又将阿离扶到了稍远处坐下。
“你也是，明明就是条小鲤鱼，又何必虚张声势呢！”
林晓风好奇：“她不是那个？”
谭婆帮阿离按了按虎口：“你自己说吧！”
于是，阿离道：“我每日顺着溪水游到永宁镇，听那儿酒楼上的说书人讲故事，海兽的样子是我听来的！”
“哦……”
听完阿离的解释，谭婆又对阿玉说道：“你身上妖性太盛，若随意释放，恐遭反噬，命不长久。”
这话与朱婆婆所说如出一辙。
林晓风便问：“大家都是妖，为何单说她妖性太盛？”
谭婆摇头：“老身也不确定，只是觉得，以她的精体生不出这般妖力，更撑不起那般原神——这妖力，倒像是被人硬灌进去的！”
“啊？”
此话一出，阿玉陷入了沉思。
谭婆见状，只好另起话头问阿离：“不是叫你别去永宁镇吗，怎么不听？”
阿离低眉吐了吐舌头，没有回答。
林晓风问道：“先前婆婆也叫我们别在永宁镇歇宿，不知镇上有何蹊跷？”
谭婆请他落座，自己也坐下，缓缓说道：“永宁是云梦通往外面的最后一道关隘，过了永宁便一马平川。当年，萧崇裕起兵造反，也是在打下永宁之后直取了都城。”
“嗯。”林晓风点点头，显然对这段故事颇为熟悉。
“可如今，永宁却成了封锁云梦的一道闸门！”谭婆补充道。
“封锁云梦？”林晓风和阿玉皆是一惊。
“正是。”
“为何？”
“不让这里的妖精出去呀！”谭婆笑道，“或者说，出去也可以，但要经过严格的筛查，并且每到一处，都须至当地府衙报备。若是不报，一旦查到了，便要治罪。你们昨晚若是留在镇上，多半是要被请进衙门里问话的，什么从哪儿来啊，要到哪儿去啊，烦都烦死了！”
“为何会这样？”林晓风不敢置信，“不是说，只要与人结伴，便可来去自由吗？”
谭婆答道：“的确要与人结伴，却是为了监视用的。”
“监视？”
“借人来监视妖，”谭婆道，“妖犯了事，人便要受牵连，妖或许可以跑，但人跑不掉，所以很少有人甘愿与妖结伴。”
说到这里，阿离的脸色微微一沉，轻轻叹了口气。
“至于来去自由，”谭婆笑了笑，“哪有什么自由，即便是人也没有自由，更何况是妖！”
林晓风问道：“为何不让妖精离开云梦，是怕他们害人吗？”此话一出口，他便自知失言，“我是说那些传闻……那个榜文！”
“什么榜文？”阿离问道。
林晓风把榜文的内容大致说了。
“难道是真的？”阿离自言自语道。
“什么真的？”
阿离便把在永宁镇听到的事说了。
原来，最近半年，镇上的确有人离奇失踪，男女皆有，以男子居多。有人说是被野兽叼走了，可镇上哪来的野兽，况且野兽吃人也该吐骨头，至今却并未发现。直到最近，有人看到失踪者是被一个女子带走的，便报了官，还画出了肖像。
“被一个女子带走的？”
众人闻言，都不禁看向阿离。
阿离连忙向后一缩：“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随后故意叹道，“唉，人家只是一条小鲤鱼，又不是狐狸那样的大妖，哪有那种勾人的本事！”
“可你常去镇上，去做什么？”
“我……”阿离脸颊一红。
“又去会你的情郎是不是？”
“不是。”
“不是最好！”谭婆说得语重心长，“那个男人不可靠，况且现在风声这么紧，他不会带你走的！”
“哎呀我知道了，唠叨死了！”阿离埋怨道。
谭婆叹了一声，像个头疼的老母亲。
她说饭菜已经差不多了，待会儿就端过来，便准备回后面去了。
就在这时，许久没有开口的阿玉突然问道：“婆婆，你是什么妖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