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她并非名门望族,街上无人在意她。

    刚踏入官府大堂内,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听说你们抓了一个店铺掌柜?”

    “今日未见有人进来呀。”

    “那我等等好咯。”

    林书怡进来就见这一幕:一女子闲情雅致地坐在客位品茶,身穿官服的男子曲背低眉立在一旁。

    轻抿一口,那女子皱眉不悦:“难喝。”

    “诶诶…”一旁男子衣袖扶额,面露难色应和两声。

    见林书怡进来,那女子也不再停留,起身指着她说:“她就是我要等的人,是谁报案让你们把我好友抓来了?”

    “这、我也不知。”男子转而训斥押林书怡回来之人,“谁让你们擅作主张,不了解清楚情况就抓人,陈小姐的好友是会犯事之人吗?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下次注意!”

    “是。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男子对林书怡谄媚道:“这位小姐没事吧?”

    林书怡不适地摇了摇头。

    他继而又对那女子讨好道:“陈小姐您看他们都知错了,您要怎么罚都行。”

    陈婉斜看了他一眼,“算了,你的属下你自己管,下次我不想亲自来这儿。”

    “是是,下去各领二十大板。”

    “是。”

    “我们回去吧。”陈婉笑吟吟挽过她的手臂往外走。

    林书怡双手僵硬,任由她拉着往前。

    一出官府外,林书怡就收回手对她说:“谢谢,还不知你的姓名?”

    “陈婉。”她摆了摆手,悠然道,“小事而已。我比较好奇你跟秦瑞什么关系?”

    她脸一红,愣愣道:“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嘛,看你这样我也知道了。不过,他背景复杂。”陈婉将她扶上马车,在车里继续,“你好好考虑一下。”

    林书怡见她诚挚地提醒自己,感激道:“多谢。”不过,她疑问陈婉要将她带去哪?

    “去你店铺做两身衣裳,上次那面料很舒适,而且新花样让我在春游艳压群芳。“陈婉兴奋地眉飞色舞道。

    “好,也多谢你的宣传。”

    陈婉嘟嘴佯装不悦道:“不要动不动就说谢,对比下,我很不知礼仪诶。”

    两人对视,开怀大笑。

    马车平稳停在森锦铺门前。风一吹,本停止不动的銮铃,随风儿起舞。

    听声而出的人惊道:“看,那不是相府的马车吗?”

    随着她的手指视线望去,烫金的‘相’明晃晃地躺在阳光下。

    “那掌柜不久前才被官府的人带走,相府的人来这做甚?”旁人疑问道。

    林书怡掀开车帘,探出头来,解了一半的疑惑。跟在她身后下马车的陈婉,更是让大家惊诧万分。

    “陈小姐都亲自来了,森锦铺果然名不虚传。那一场闹剧绝对是有心之人陷害,被林小姐当众拆穿阴谋诡计后,不服气谎报案。”

    “陷害之人也没想到她背后之人是相府小姐吧。”

    “这会儿有好戏看了。”

    一些看热闹的人,被拒之门外,随风消散。

    陈婉预定了几款样衣,继而在店铺待至营业时间结束。

    第二日清晨下了一场小雨,浇灭刚起火苗的谣言。

    青纱庄来了一位客人。

    “你们好,我找这儿的掌柜。”

    “何事?”李芸停下记账本的笔,抬头见眼前人发尾,裙角湿漉漉,怀中抱着的东西却完好无损。

    林书怡上前,将怀中的物品取出,打开外头包着的布匹,里头是一本书,翻开一看,还夹着一叠纸,皆是各式各样的样衣图。

    林书怡道明来意:“这是我们森锦铺一些成衣的样图,我可以卖给你们。”

    李芸问:“你想要什么?”

    “每卖出一件这里的样衣,我要百分五的抽成。”

    “你凭什么认为大家会买。据我所知,我们目标客户并不一致。”

    林书怡直视她的目光,接着道:“大家都会想要更美好的东西,而且我给你这些图纸跟森锦铺的样衣是有区别的,她们肯定喜欢。”

    见李芸不语,她环顾四周,“而且这一圈看下来,都大同小异没新鲜感。再者,你可以先试试,京都城内人或许不多,可别忘了北夏国有多少人?”

    “一个月。”

    “半个月,给你这些。”林书怡递出去的纸,收回来一半。

    李芸挑眉问:“这么有信心?”

    “记得找熟悉的绸缎商供货。”带齐来时物品,林书怡挥手道别,“做好记录,下次见。”

    李芸立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回过神。

    “李姐,你真要按她说的做?”听完全程的店员凑上前好奇问,“这小丫头太自以为是了。”

    “试试嘛,反正又不亏。”李芸笑道。

    她身上有种朝力,阴雨天气多了,人也是会向往万物明朗。

    小雨淅淅沥沥,倾斜着飘进眼睛,使得周围一切模糊不清。

    前方一道白影一瘸一拐地淋雨前行,林书怡加快脚步,赶至身旁才发现是一个身穿单衣,鼻青脸肿,冻的一只手将自己圈起来,另一只手提着使不上劲的腿,手提代替行走。

    她将伞倾斜遮住她,可那人回头看到自己却露出惊恐的神情,一瘸一拐走的更快了。怔怔地站了几秒,才恍惚着从身上拿出仅有的银钱,追了上去。

    顾不上怀里纸张的浸湿,也不理雨水踩踏溅湿的裙摆和深一脚浅一脚湿透的鞋袜。她意识到那人这般与她有关。她只有一个念头,追上她。

    林书怡掰开她圈住自己的那只手,将银钱一股脑塞入手中,便快速离去。

    雨越下越大,偶有几个闷雷,闪电划破雨幕。

    第一声雷声响起,林书怡心中一颤,再也压抑不住,趁着街道空无一人,雷声刚好掩饰哭泣,雨水冲淡泪痕。

    回到家中,林书怡将自己关在屋内,她找竹苓要来一些热水,竹苓见她全身湿透,还在里头放些姜片。此刻,她正浸泡在水中。

    姜片像是将惹上的寒意,一丝丝抽出来。林书怡不禁打了个寒颤。

    从开始烫得全身通红,到渐渐适应水温后,林书怡并没有继续。水变温后,肩头便能感受到外面凉意。她擦干身子躺将自己包裹严实,躺在床上,晕晕沉沉睡着了。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脑子与困意斗争几次,才抢到使用权,睁开眼睛。

    “林书怡。”柔声细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书怡偏过头,定定的看着他,忘记了回应。

    随后,她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尾滑落。

    秦瑞着急心慌问:“你怎么了?”他想伸手替她擦去泪痕,却被林书怡转头躲过。

    “那些人又来了?”他猜测是那群人回来报复,而自己却不在她身边,感到委屈。看来是给她们的教训还不够。

    林书怡不答反问:“你真实身份是?”她坐起身子,注视着他的眉眼。

    “……”得到一段沉默,他欲言又止地神情,似是在思考要不要直接了当说明白。

    林书怡瞧着他紧抿的双唇,惋惜道:“我辛苦经营多日的店铺,为了让它从无人问津变成小有名气,费劲心思。可这些努力都不如背靠官宦世家的店铺,他们仅需一句话,便有许多想巴结的人为他们赴汤蹈火。”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秦瑞的反应。

    只见他眉心微皱,似在思考朝中有谁“身兼数职”。随后轻蔑地问:“哪家店铺?”

    林书怡不理会他的问题,自顾自继续道:“有权之人一句话便可让我的店铺举步维艰,是否也能随意左右一个百姓的命运及生命。”

    话音落下,谁也没再开口,四周陷入静默。

    良久,他才从牙缝中蹦出来几个字:“古往今来,一向如此。”此后许多年内,秦瑞都为他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后悔,“我并未如此待你。”

    “我想单独休息会儿。”

    门打开,又关闭。她将头埋进被辱,本想整理思绪,却更是一头雾水。事实表明,秦瑞并未说错,古往今来,权势者便有通天的本领,且一向如此。但她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也许是因为她也只是普通的百姓罢了。心存不甘,却又无可奈。这是她此时的心里写照。

    她想,或许他们不合适。

    收拾好心情和外貌。门一开,夏季暴雨后刮过的风,携带着丝丝凉意。吹走林书怡睡熟闷热,脑子一瞬清明,她才意识到原来她有点染上风寒了。

    其他人在膳堂用餐时,她独自端来小份饭菜,在屋内用餐。期间只有竹苓给她送药来过一次。伏案斟酌字句,她很知道娘亲和舅舅一家的近况,许久未见,他们会想念自己吗?舅舅家的小妹,好几年前见过一面,现如今也许和自同样高,她还会亲昵地挽着我的手叫阿姐吗?还有小弟,前段时间娘亲来信说,她们都念叨着自己。听娘亲说,小弟最近在功课上奋发图强,他说今年没资格,争取明年来京城参加春闱,顺便看望阿姐,大家都取笑他。说如果实在想念他阿姐,就写封信去告诉她。他又扭扭捏捏,到底是长大了些。

    她想或许再过段时间,该回去看望一下大家了。

    病去如抽丝。

    在家休整几日后再出门,倒像是生了霉意,一切都是新鲜的。

    竹苓先一步去店里准备,她病没好全,所以晚一些过去。她们店铺的街道上人流增多,林书怡心想:看来森锦铺名声已打出去了,她不在这几日,竹苓也经营得很好。

    可到了店面一看,屋内除了汐月忙碌的身影外,仅剩竹苓在柜台清算。

    “小姐,你来啦。”竹苓眼尖地先发现了她,“这几日订货的人很少,但我们把先前一部分订单做好送去后得到一致认可,都说下次还来我们店做衣裳。”她迫不及待地分享喜悦,林书怡也不好拂了她的意。

    她转了个话题:“有注意锦绣阁和青纱庄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竹苓脸色细微变化,不自然地说:“青纱庄最近新出的几款成衣样式跟我们的很像。”

    “无碍,我给她们的样衣图。”

    “那我就放心了。青纱庄新出的成衣吸引了众多百姓青睐,生意兴隆。”

    “锦绣阁倒是沉得住气。贵客被我们抢了,另一条路也有人截,还能没反应。令人钦佩!”

    竹苓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没说出口,毕竟她并不知道是谁做的。

    林书怡清点了这几日的账面和订单,便立刻投入创造新样衣设计中,致力每月有一到两种新成衣出现,当然越多越好,一年后她便可以放缓速度,逐渐让她们店铺的样衣越来越稀有。也为她离开京城后打算。

    前些日子,秦瑞寻她,皆被她以身子不适所拒。而现在她出门后,他还是延续之前的做法,午后送茶点来,可每一次林书怡都恰好外出。在某次他提前到门外,堵住林书怡的路。

    林书怡无奈,只好向他提出要求:“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单独的空间?”

    “……”秦瑞紧绷着下颚线,表明他不愿意。

    “最近你别来找我,我理清楚找你好吗?”见他一言不发,林书怡当他默认,继续道,“给我个找你的地址。”

    “嗯。”他闷闷地应声。乖巧进屋,将茶点搁置好,撕下一张纸,随意写下一个位置。

    林书怡接过后,随手丢进钱柜,还是秦瑞亲自将它锁好。

    这几日,林书怡就像随手丢纸条一样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根本不去思考。

    现下更麻烦的是,与青纱庄合作的绸缎商都拒绝提供布料,隐约之意是被人警告过。

    林书怡找到李芸,让她散出消息:青纱庄与森锦铺有合作,部分成衣样式是共享的。消息散发很顺利,人人都在讨论。可没有一点用,她原以为至少森锦铺有陈婉这层关系在,多少能护一点,但那背后之人毫不在意。

    隔一日又找人封了青纱庄,由头荒唐而可笑。竟是说经营年限过期,不合规,要重新核对。

    李芸掩面苦恼道:“我去年底才去找人办了这张纸,看来背后之人一句话,我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似曾相似的一幕。

    林书怡很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可她毫无办法,正如她所说,她只是普通人。

    当日一早,森锦铺门上被丢满臭鸡蛋,烂菜叶。店铺招牌被人故意抹黑,写满污言秽语。

    林书怡不可置信睁圆双眼,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使劲眨了眨眼,才把眼泪憋回去。但她气得发抖的身子和指甲陷进掌心的痛楚提醒着她,这都是真的。

    汐月显然早一步到,正提水在门外擦洗。竹苓在一瞬间傻眼了,反应过后急忙转头安慰林书怡:“你不要在意那些言语,那都是些粗鄙小人,无耻下作的手段罢了。”急的尊称都忘了。

    “嗯。”在看见那些恶心的造谣后,她有一瞬想让他们去死。当她意识到这想法的出现后,第一反应也不是懊悔,而是坚定。

    她大步流星地走向汐月,见此情形,竹苓也跟紧她的步伐。三人投入大量的清洗运动中,污言秽语就如同它的错别字一样,一冲就掉。尽管如此,人群中的半信半疑,重复反问也在加深它的印记。蛋液凝固很久了,擦洗费了一些时间。

    结束一切工作后,汐月才压抑不住,小声啜泣。

    林书怡柔声细语安慰道:“没事的。”

    她摇摇头,好不容易止住哭泣,抽搭着说:“我没想到您会和我们一起干这些粗事。”

    竹苓哽咽着尽量用欢快的语气说:“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我刚接触林小姐也被她亲力亲为吓一跳。适应就好了,这也说明了林小姐是很好的人。”

    “你们本身也是很好的人,况且这店铺也是我的店铺,理应我承担更多责任。”林书怡环抱住她们两个。

    林书怡势必要在今晚找出幕后黑手,她交付几句话后,立马赶去官府。最好能在今晚将那群粗鄙之人捉拿归案。

    竹苓也对汐月交代几句趁机离开店铺。

    起初王京令还看在陈婉的面子上客客气气,对她所言愤愤不平,恨不能当下就把那群人拿下。在林书怡提出今晚去秘密蹲守的要求后,刚才表现出的极度愤恨,消失殆尽。

    他稍显迟疑,而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说:“行!”

    得到确切的答复后,林书怡回去等待夜晚降临。

    “王大人,今晚真要去?”

    王京令转溜着小眼睛,吩咐道:“能卖个人情也不错,你去通知几个人留下值班。”

    暮色西沉,夜色缓缓拉开帷幕,各怀心思的人们齐聚一堂。

    “汐月,你要不要先回去?天色已晚,你一个人不太安全。”林书怡建议道。

    汐月下意识想要留下,为难说:“可是…”

    竹苓乐观劝解她:“没事,这儿有我们守着呢,况且等会儿官府的人也会来帮忙。”

    “辛苦大家了。”

    “回去好好休息。”

    漆黑夜色彻底笼罩下来,家家户户的照亮的烛火一盏又一盏熄灭。林书怡在森锦铺隔壁二楼的窗台上守株待兔,整片街道陷入安静的睡眠中。

    她远远地看见王大人带一小队人按时赴约,埋伏在尽头能清楚看到森锦铺,又不会轻易被发现的黑暗处。

    一直等啊等,她犯困差点头敲上窗发出声响,吓得一激灵,连忙站起身,看了看屋内的燃香。快到她和王京令约定好的时间了,他们说好如果这个时间内并没有人作恶,他就要带人回去,下次得让林书怡自己带好人证物证去报官。

    她焦急地回头想要找竹苓商议,乌黑一片。霎时间,底下传来人交谈声,她转头望去,果然被她等到了。

    她激动地直起身子隐在侧面,耐心静候他们走至门前。她信心满怀地找寻王京令和他那一小人的身影,不知是太远还是太黑,抑或是时间到了他们离开了,反正暂时在原处没瞧见人。

    林书怡也顾不上太多,底下两人已提着两桶东西鬼鬼祟祟地站立在森锦铺门前,正用手比划着今夜要搞出个什么创作。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双拳紧张地交叉握紧。

    在他们商量好后,抬手要往门上写第一笔时,林书怡手指出去指向他们,伴随着她的控诉,却被一只手闷回肚里。

    “呜呜呜~”直到亲眼目睹那一笔已经写在门上后,她才反应过来,无奈回头想问竹苓为什么不让她阻止那两人。

    在她回头时,那双手却放开了她。

    “你干嘛呀?”林书怡在那一瞬都要被气哭了。

    见她眼底湿润,闪烁着的泪光被极力掩藏。心底里深藏的一杆天秤,而代表着林书怡那边一直加码直到被打翻,酸楚的一塌糊涂。从今日听到竹苓的消息开始,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又暗自生气她没寻求自己的帮助。可这一切,都在此刻被强烈地心疼吞噬。

    “抱歉,我…”话还未说完,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喧闹,林书怡很快被吸走注意力。

    刚刚消失不见的王大人带着手下,从更近的小巷口纷涌而出,顿时将那两人团团围住。收缴作案工具,王大人抬头看向她们,恭敬地行了个礼。

    见此,林书怡赶紧下楼。

    “您看该如何处置这两人?”王京令询问的目光落在秦瑞身上,可他满眼都是眼前这位小姐,显然没有听自己说话,他心里也有了底。

    “您先把他们带回去关起来,明天再审问吧,定罪后记得让他俩洗干净。”果不其然,林小姐回答后,他再次望向秦瑞,得到了默许的点头,和因林小姐对谁都客气说话的态度的不悦神色,当然这脸色目前是摆给自己看的。

    王京令识趣且惜命地立刻下令离开。

    夜色极深,浓郁的像化不开的墨。寂静无声,只剩身旁的一道呼吸声,一深一浅,起起伏伏。

    又一日艳阳天,林书怡被盖的严实的被褥热醒。四下踢开被褥,还觉着热。她穿好衣物,用清水洗了一把脸,才好受些。

    正坐在膳堂用餐时,陈婉寻了过来。

    她毫不拘束地坐下:“刚醒呢?”

    “嗯。”林书怡慢条斯理舀着粥,含糊不清地答,“怎么了?”

    “我刚从宫里出来,她们约着去东湖游玩。两人一组比赛划船,你跟我一起去呗。”

    “好啊,难得好天气!”林书怡也想放松休息,反正店铺还要清洗。

    陈婉当即喜笑颜开道:“马车在外等着了。”

    万里无云,马车急速行驶扬起的风,带来凉爽。

    行至目的地,马车刚停稳当,陈婉先行下去,林书怡手伸出掀帘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皆猜测会有谁与宰相之女同行,还坐同一辆马车。

    陈婉笑着与大家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人群中走出一年轻女子,亲切关怀:“需要稍作休整吗?”

    “无碍。”陈婉摇头。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始吧。”

    趁着她在前组织,陈婉小声介绍:“这是户部尚书长女,黄悦。就是她提议的出行。”

    林书怡默默记下,她的目光却落在黄悦身旁。

    何玉直直地朝她们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亲昵地挽上林书怡的手,就像从前她们一起去学堂一般。

    “好久不见了,书怡。我大婚之日你不曾来看我,我想着你可能又要事忙,未曾打扰你。现下看来,你是把我忘了?”何玉委屈巴巴地诉苦,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入陈婉耳朵里。

    林书怡厌恶地将她手挪开,不喜道:“我是很忙。不过,李家待你们挺好啊,劣质的绸缎布匹,一批批买进,还用手段帮何家布庄铺平了商道吧?”

    见她如此直白,不加掩饰地表露厌恶。何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看至极。碍于陈婉还在周围,她音量降低,恶狠狠警告:“你别在这胡说八道,何家的绸缎就是比你店铺要好,投资的店铺也比你的店铺生意更好。”

    “哦。”林书怡忽视她扬的越来越高的头颅,不愿与她争辩,扭头就走。

    留下何玉在身后气急败坏,因为她确信控诉林书怡对昔日好友不闻不问的话能被陈婉听见,可她还是毫不介怀对林书怡。

    远离糟心的人和事,尽情享受游船带来的乐趣,她和陈婉一开始就商议好不争输赢,所以当一艘艘小船从身侧经过,她们还在慢悠悠的划。

    船桨划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波光粼粼,像一块宝石反映七彩的霞光。由于她们上船时带了很多鱼饵,停在一片水域便要投喂,导致一路都有不同的锦鲤陪伴她们。

    夕阳初照,天光变了色,她们才意识到要返程。加快速度划至尽头,远远瞧见岸边只剩稀少几人。

    林书怡提议道:“最后一段距离我们冲刺。”

    “好。”陈婉兴致勃勃并斗志昂扬举起船桨。

    “开始。”一声令下。瞬间划出一段距离,让两人信心倍增,更是加快速度向前划去。但好景不长,船身开始偏离预想的轨道,而且划桨频率不一致,导致船身摇摇晃晃,两人还以为自己划出了马车般的速度,暗暗得意。结果行至岸边时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她们没有动船桨,也不能立刻停下来。

    眼睁睁看着船身撞上其他人停靠好的船,瞬间侧翻。陈婉在撞上另一艘船那头,她顺势卧倒,抓住船板。在她落水之际,岸上同时有人跳下水,一前一后。

    陈婉很快回到岸上,她只浸湿裙角,被风一吹还是冷的打了个哆嗦。她身旁之人也好不到哪去,全身湿透,一直扭干多余的水分。

    “你怎么在这?”

    “我听说有人在这划船,顺路过来看看。你也是个榜样,能把自己划进湖里,靠近岸边还不知减速。在我看来,好似速度还加快了吧。”

    陈婉立刻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停,打住。”视线转向湖面,她清楚看见先跳下去的秦瑞。“怎么还没上来?”她焦急地问。

    秦骁给她披上仆人从马车拿来的袄子,并不回答她。其实他看见了一只手摸上船身,人头还未浮出水面透气,就被扯下去了。

    着急忙乱中林书怡倒向另一头,她紧闭呼吸,还是呛了好几口水,慌忙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船板,却立马被拉过身子,伸出的手也无力地掉下。她心想:要死了吗?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人吻住双唇渡气,接着抱回上岸。

    泡在水里时还不觉得冷,一出水面就冷的直哆嗦,边抖边吐。末了,还伸出一只手安慰哭得稀里哗啦的陈婉。

    秦瑞站在另一侧将袄子披她身上,眼神示意秦骁将人带走。

    接收暗示,秦骁上前拉过陈婉,理智劝说:“天色不早,若再不回去,陈相应该会禁足你半月。”

    “我明日再来看你。”陈婉只留下这一句话,急匆匆地坐上马车,一面焦急催促马车赶紧行驶,一面又充满担心,依依不舍地望着林书怡道别。

    “陈夫人早年去世,只留下这么个女儿。陈相对她疼爱有加,唯一要求就是要她保护好自己。太晚回去,又落了水,她也想早些回去不让陈相担心。”秦瑞看着她落寞的眼神,莫名想替陈婉解释。刚刚萌发的怒意又被心疼占满。

    “很冷吗?”他看见林书怡将自己包裹成小小一团,发丝还未干透,唇齿打颤。

    听见他的关心,林书怡小心翼翼地挪动位置,不敢太明显,轻轻点头。

    秦瑞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在她点头的下一秒将人拥入怀中。下巴沉沉搭在她肩上,呼出的热气飘进脖颈处,勾起敏感。

    秦瑞可怜问:“能不能不要做这种事了?”

    林书怡疑惑:“什么事?”

    “各种危险的事。”

    “今天确实考虑不周,应该慢速划才行。”林书怡反思今日行为。

    见她转移话题,开始分心。秦瑞用直挺的鼻梁来回刮蹭她耳后到脖颈的部位,哀求着说:“好不好嘛~”

    林书怡被痒的直躲,鼻腔哼哼两声表示:“嗯嗯。”

    回到家中,秦瑞马不停蹄地让人烧热水,给她煮姜汤,还派人请了医师。生怕晚一会儿,她就染上重疾。

    后续几天也是寸步不离守在林书怡身边,时刻叮嘱她喝药,注意保暖,不要受风吹。

    在家闷了几天,陈婉送来一封书信,道尽被禁足的烦闷无聊。

章节目录

梨花墨染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写完一本书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写完一本书并收藏梨花墨染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