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舒羽不是没有追求的咸鱼。
她对为人妻子后，世俗希望她尽的义务都很嗤之以鼻，——凭什么。
所以尹韵莱，是真的很懂怎么气钱舒羽的。
但是邢雯也在的话，尹韵莱这句话气得到底是谁就很难讲了。
因为钱舒羽慢条斯理地夺回了自己的手，清清冷冷地笑了一下，说谎不眨眼，“谢谢，但我老公支持我的事业，你的期待，有点儿异想天开。”
话落，钱舒羽还特地朝邢雯扬了扬唇，才婀娜多姿地转身，大步流星朝电梯厢的方向去。
只一进电梯，钱舒羽就摘下了她右手的戒指，气不顺地看向了白可可，问：“你觉得邢雯怎么样？”
一听见邢雯的名字，白可可就预感不妙地低头装忙，左手倒右手，折腾起了手里的口袋，装傻：“嗯？什么怎么样？”
钱舒羽却非要把白可可逼上梁山，换了种问法，“这样吧，如果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会选择做环球地理的主编还是auto express的主编还是trend的主编？”
白可可心里想的是环球地理，因为她不知道auto express是做什么的。
但是嘴上，白可可还是一点没犹豫地，语气坚决：“当然是trend的主编了！舒编您可是我绝对唯一的奋斗目标！”
白可可后半句话是真心的。
肤浅看，钱舒羽漂亮时髦，外形无可挑剔，绝对是大部分女孩子的wanna be；
深入看，钱舒羽为人大方，做事认真负责，有嘴硬心软的反差萌，还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艺术功底更是了得，能画画会写字，好像还对古代传统文化颇有研究。
比如去年时候，她的姐姐钱舒意就经常提溜一些瓷器碎片，来让她帮忙确认瓷器的纹理。
她的这些本领，不说能够成为一代大师什么的，但是自创一个小品牌，做些原创设计，也保管不能泯然众人，会有名气的。
只钱舒羽却完全不这么想的，一点儿也不相信白可可，对白可可投去了很淡的审视目光，“是吗，可我记得你来trend之前，先去环球时报面试过。”
“……”
钱舒羽并非有意为难白可可，话落便转身，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背脊挺得笔直。
——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家干的都是编辑的活儿，都在出版行业，凭什么trend的编辑就要低人一等，不是被人把顺序放在最后，就是无故遭受人的白眼，被贴上不务正业的标签。
真是不公平。
不忿让钱舒羽心情变差，浓密长睫跟被水洇湿的翅膀似的，向下沉沉倾覆，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神情。
好在没多久，电梯叮声响了。
钱舒羽重新站直，气场全开地走去了办公室。
半路。
钱舒羽察觉她的余光处不似往日般色彩艳丽，而是黑压压的，停步，撇头看了一眼。
然后，钱舒羽就看见素日空旷的休息区，今天堆了至少二十台服装展示架，且每个服装展示架旁边站着的sa制服还有些微的不同，让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两秒后。
钱舒羽在眼下这众品牌云集的热闹现场里发现，来这的每个品牌，都有一个身量和体型同路砺差不多的男sa后，忽地想起她昨天同路砺签的合同，眉心跳了跳。
果不其然。
下一秒。
兼任Oops Trends造型工作室总监的视觉总监就穿过人流，来到了钱舒羽面前，语气既难以置信又很惊喜道：“舒羽，他们说我们工作室和京正集团的路先生签过合同，路先生那边，让我们工作室全权负责他的置装。”
末了，视效总监还凑到钱舒羽耳边说了句，“他们说这些衣服都是后面男装周的新品，需要我们配合做一下保密工作。”
于是钱舒羽淡淡掀开眼皮，再次扫了那些纯黑色的防尘袋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
再是新品，路砺会穿的，还不是那些老掉牙的款式，她穿个漂亮的裙子，还要被他这个土老帽嫌弃，指责她没有社交礼仪。
想到这里。
钱舒羽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路砺看不起她的职业，转而想起了刚刚楼下的邢雯，——不知道路砺看不看得上她的职业？
应该是看得上的吧。
不然之前怎么会，为了给邢雯一个独家，还把代表总台的路硃都给挡在了外面。
思及此，钱舒羽就冷笑了一下，语气公事公办的淡：“是有这么一回事，合同价格一年一千万，是个大客户，靠你了，mi姐。”
咪姐闻言，笑得眼都合不上，仓促应声好，便转身去接待她大客户的sa们去了。
等咪姐带着一群人散开，钱舒羽才朝造型师橘子招了招手，让橘子把她带来的东西搭好，送给一号摄影棚的于也。
一号摄影棚在trend的顶层。
在业内。
Trend的一号摄影棚是堪比横竖店影视城的超级摄影棚。
因为这里三面采光且大。
他们只需要根据拍摄主题确定需要的天气效果，再参考天气预报，就可以通过一比一的搭建还原，以假乱真至少75%以上的外景项目，很节省经费。
……
今天，于也和李喆的双人海报就是在这里拍摄。
他们拍摄的主题，也是钱舒羽为了帮他们宣传新戏，去他们俩的CP超话看了一个多小时的cut视频才定下的：无病呻吟的美式恋爱。
通俗讲，就是青春、活泼，眼里除了小情小爱，再没别的什么事的teenager。
拍摄十点才开始，现在是演员的试妆时间，钱舒羽不着急上去，在办公室看今日凌晨的邮件。
Celeste珠宝是法国的奢侈品牌，主要经营项目是珠宝、钟表还有皮具。
他们的珠宝每年都会办全球巡展。
他们也很会端水，每年的巡展活动都是交给不同的时尚集团办的，人人都有份。
今年，他们和coring集团合作。
预计在十月中，他们珠宝全球巡展的活动就能来到中国上海。
总部发邮件，也是提醒他们重视这次活动，销售额一定不能输给去年承办活动的Celia杂志。
钱舒羽心里憋着一口气，头次这么渴望一个项目，起身，一刻不停地去找黄维争取。
只她晚了一步。
赶到时，不偏不倚和一脸喜色的尹韵莱撞上。
看见钱舒羽，尹韵莱目光下意识下移，在找刚钱舒羽手上那枚钻戒。
钱舒羽察觉到尹韵莱探究眼神的终点，觉得不适，沉不住气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尹韵莱从来都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若是以往，钱舒羽这样讲话，尹韵莱肯定会露出像不小心踩到屎的嫌弃表情，然后不发一言地绕过钱舒羽离开。
但是今天。
尹韵莱先是得到了有资本愿意跟她面谈的好消息，再得到了Celeste珠宝上海巡展的策划权，心情还不错，多逗留了两秒，“看看也不行？你吃炸药了？”
从尹韵莱笑靥如花的脸上，钱舒羽不难看出来，这次的Celeste珠宝巡展已经被尹韵莱拿下。
钱舒羽心里憋的慌，是真想跟尹韵莱好好吵上一架，为了这次的珠宝巡展，也为了她莫名其妙地和邢雯产生联系。
——什么人啊。
——真不愧是女版路砺，与邢雯交往的眼光还真是一致。
不巧，黄维助理报告了黄维钱舒羽的来访，黄维亲自出来，让钱舒羽去办公室坐坐。
钱舒羽跟着黄维进门。
走至待客区时，黄维停步，先看了一眼茶桌上已经煮开的红茶，才回头问钱舒羽，“正山小种没有了，祁门红茶怎么样？”
黄维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钱舒羽也明白总部其实对尹韵莱更满意。
她现在这个位置，或许明年，就会变成尹韵莱的。
而她——
算了。
真被卸任了再说吧。
钱舒羽坐下，也借着茶，一语双关地表明态度：“都可以，我不挑。”
俗话讲，但凡有才气的人都有傲气。
所以，黄维多少有些诧异钱舒羽反应的，有一个转瞬即逝的抬眉动作。
其实从黄维的角度看，钱舒羽和尹韵莱都很好。
她们。
一个将自己的工作视为艺术品，一丝不苟地对待，在纸媒时代一天比一天flop的难顶情况下，走出了卖封面版权的新赛道。
比如，trend上月封面卖出的版权费，就已经和上月发行一百万册杂志的成本费齐平；
另一个则靠着敏锐的商业嗅觉，稳住了中trend在内地市场的头部地位，让trend这本最受大众推崇的时尚圣经，一直占据着社媒排行榜里的杂志社一位，讨论量与话题度都是一骑绝尘。
不过，在各国的trend杂志社里，全部皆是有且只有一位总编辑。
因此，渡过去年底的困窘后，总部集团那边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认为黄维把一个人的工作分给两个人来做完全是浪费资源，让黄维在钱舒羽和尹韵莱之间，选定一个人做总编辑，停止部门分工的特殊化。
……
“Celeste上海巡展，总部指定尹韵莱了么？”
黄维因言回神，给钱舒羽斟茶，“嗯，韵莱不像你，Anne知道她会为销售额折腰，点明了要她负责这次活动，Anne到时也会来。”
话落，黄维还煞有介事地盯着钱舒羽，又补了一句，“失望了？”
钱舒羽没正面回答黄维的问题，只眉眼微阖着冷嗤了一声，气势十足反问，“需要在现场带货的又不是尹韵莱，你确定是尹韵莱为销售额折腰？”
见状，黄维轻笑，“理解一下，韵莱和你不一样，她请不到重量级的客户，靠明星的星光走量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黄维可真能扯大旗。
靠明星的星光走量这种鬼话也能讲出来。
不就是验资过后，一点不再做其他考量的，能进场的客户都进场吗？
但转念一想，钱舒羽又觉得，黄维说的没错，尹韵莱的本质，确实是这种来者不拒的走量风格，不管是星光，还是财力。
就这么想着，钱舒羽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置于了能容纳数百人的晚宴场地，然后被她想象出的混乱现场折磨地蹙起了眉头。
……
于是黄维再次开口，拉回了钱舒羽飘远的思绪，“其实头部的市场就那么大，你也该向韵莱学学，适度地向下兼容一下，定位太高，不见得是好事。”
钱舒羽知道黄维是说她经手的活动卡人太凶，晚宴不热闹，话题持久度不及尹韵莱的十分之一。
但钱舒羽还是选择了装糊涂，故意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话：“我不觉得我的封面没考虑大众审美，而且其他地区的主编不也没向下兼容，为了所谓的带货能力和社媒热度，就让拥有千万粉丝的网红或者主播上封面？”
“……”
钱舒羽嘴皮子功夫一向了得。
黄维看出钱舒羽谢绝建议的态度，也懒得同钱舒羽辩论这老话了，改说正事：“Celeste活动在上海，韵莱再顾时装周的话太累，你到时担待一下，照顾两个团队。”
钱舒羽对此事没异议，爽快领了活。
可从黄维办公室再出来，钱舒羽先前故作声势的金刚铠甲就自动碎成一堆残片，泄气了许多。
Trend每年都有许多商业活动。
除开和各时尚集团旗下的品牌合作，trend杂志社，也会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举办许多莫名其妙的晚宴与活动。
只说今年，trend大大小小的活动与晚宴加起来，也有15次了。
可这么多活动里，钱舒羽只办了一场新年晚宴和520的慈善晚宴。
慈善晚宴，还是黄维坚持不懈给她要来的。
原来，钱舒羽是觉得，黄维是领她进门的师傅。
黄维给她争取慈善晚宴的策划机会，是因为黄维相信她有能担纲大任的能力，也觉得集团对她不公平，才会坚持给她要慈善晚宴的策划权。
但是现在。
钱舒羽在听过了黄维自然脱口，说“她和尹韵莱不一样”以后，突然觉得，黄维给她争取520的慈善晚宴，是因为慈善晚宴同其他商业活动相比，更需要策划人的人脉和背景。
所以比起她，黄维坚持追求的，或许是她的家庭背景，赐予她的那些东西。
这一新发现，对钱舒羽来说，无异于是冬日饮冰，让她从头凉到了脚，很挫败。
咪姐也在这时走出电梯，火上浇油地埋怨钱舒羽，“舒羽，你这次真的太不地道了！”
说着，咪姐似是觉得后面的话不好讲，还体贴地走近了钱舒羽，开始用气声叨叨：“你明知道路先生跟咱工作室签这个合同是为了哄你，你还让我去帮他挑衣服，把我架在火上烤，让人看我的笑话！”
她对为人妻子后，世俗希望她尽的义务都很嗤之以鼻，——凭什么。
所以尹韵莱，是真的很懂怎么气钱舒羽的。
但是邢雯也在的话，尹韵莱这句话气得到底是谁就很难讲了。
因为钱舒羽慢条斯理地夺回了自己的手，清清冷冷地笑了一下，说谎不眨眼，“谢谢，但我老公支持我的事业，你的期待，有点儿异想天开。”
话落，钱舒羽还特地朝邢雯扬了扬唇，才婀娜多姿地转身，大步流星朝电梯厢的方向去。
只一进电梯，钱舒羽就摘下了她右手的戒指，气不顺地看向了白可可，问：“你觉得邢雯怎么样？”
一听见邢雯的名字，白可可就预感不妙地低头装忙，左手倒右手，折腾起了手里的口袋，装傻：“嗯？什么怎么样？”
钱舒羽却非要把白可可逼上梁山，换了种问法，“这样吧，如果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会选择做环球地理的主编还是auto express的主编还是trend的主编？”
白可可心里想的是环球地理，因为她不知道auto express是做什么的。
但是嘴上，白可可还是一点没犹豫地，语气坚决：“当然是trend的主编了！舒编您可是我绝对唯一的奋斗目标！”
白可可后半句话是真心的。
肤浅看，钱舒羽漂亮时髦，外形无可挑剔，绝对是大部分女孩子的wanna be；
深入看，钱舒羽为人大方，做事认真负责，有嘴硬心软的反差萌，还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子，艺术功底更是了得，能画画会写字，好像还对古代传统文化颇有研究。
比如去年时候，她的姐姐钱舒意就经常提溜一些瓷器碎片，来让她帮忙确认瓷器的纹理。
她的这些本领，不说能够成为一代大师什么的，但是自创一个小品牌，做些原创设计，也保管不能泯然众人，会有名气的。
只钱舒羽却完全不这么想的，一点儿也不相信白可可，对白可可投去了很淡的审视目光，“是吗，可我记得你来trend之前，先去环球时报面试过。”
“……”
钱舒羽并非有意为难白可可，话落便转身，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背脊挺得笔直。
——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家干的都是编辑的活儿，都在出版行业，凭什么trend的编辑就要低人一等，不是被人把顺序放在最后，就是无故遭受人的白眼，被贴上不务正业的标签。
真是不公平。
不忿让钱舒羽心情变差，浓密长睫跟被水洇湿的翅膀似的，向下沉沉倾覆，让人完全看不清她的神情。
好在没多久，电梯叮声响了。
钱舒羽重新站直，气场全开地走去了办公室。
半路。
钱舒羽察觉她的余光处不似往日般色彩艳丽，而是黑压压的，停步，撇头看了一眼。
然后，钱舒羽就看见素日空旷的休息区，今天堆了至少二十台服装展示架，且每个服装展示架旁边站着的sa制服还有些微的不同，让她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两秒后。
钱舒羽在眼下这众品牌云集的热闹现场里发现，来这的每个品牌，都有一个身量和体型同路砺差不多的男sa后，忽地想起她昨天同路砺签的合同，眉心跳了跳。
果不其然。
下一秒。
兼任Oops Trends造型工作室总监的视觉总监就穿过人流，来到了钱舒羽面前，语气既难以置信又很惊喜道：“舒羽，他们说我们工作室和京正集团的路先生签过合同，路先生那边，让我们工作室全权负责他的置装。”
末了，视效总监还凑到钱舒羽耳边说了句，“他们说这些衣服都是后面男装周的新品，需要我们配合做一下保密工作。”
于是钱舒羽淡淡掀开眼皮，再次扫了那些纯黑色的防尘袋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
再是新品，路砺会穿的，还不是那些老掉牙的款式，她穿个漂亮的裙子，还要被他这个土老帽嫌弃，指责她没有社交礼仪。
想到这里。
钱舒羽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路砺看不起她的职业，转而想起了刚刚楼下的邢雯，——不知道路砺看不看得上她的职业？
应该是看得上的吧。
不然之前怎么会，为了给邢雯一个独家，还把代表总台的路硃都给挡在了外面。
思及此，钱舒羽就冷笑了一下，语气公事公办的淡：“是有这么一回事，合同价格一年一千万，是个大客户，靠你了，mi姐。”
咪姐闻言，笑得眼都合不上，仓促应声好，便转身去接待她大客户的sa们去了。
等咪姐带着一群人散开，钱舒羽才朝造型师橘子招了招手，让橘子把她带来的东西搭好，送给一号摄影棚的于也。
一号摄影棚在trend的顶层。
在业内。
Trend的一号摄影棚是堪比横竖店影视城的超级摄影棚。
因为这里三面采光且大。
他们只需要根据拍摄主题确定需要的天气效果，再参考天气预报，就可以通过一比一的搭建还原，以假乱真至少75%以上的外景项目，很节省经费。
……
今天，于也和李喆的双人海报就是在这里拍摄。
他们拍摄的主题，也是钱舒羽为了帮他们宣传新戏，去他们俩的CP超话看了一个多小时的cut视频才定下的：无病呻吟的美式恋爱。
通俗讲，就是青春、活泼，眼里除了小情小爱，再没别的什么事的teenager。
拍摄十点才开始，现在是演员的试妆时间，钱舒羽不着急上去，在办公室看今日凌晨的邮件。
Celeste珠宝是法国的奢侈品牌，主要经营项目是珠宝、钟表还有皮具。
他们的珠宝每年都会办全球巡展。
他们也很会端水，每年的巡展活动都是交给不同的时尚集团办的，人人都有份。
今年，他们和coring集团合作。
预计在十月中，他们珠宝全球巡展的活动就能来到中国上海。
总部发邮件，也是提醒他们重视这次活动，销售额一定不能输给去年承办活动的Celia杂志。
钱舒羽心里憋着一口气，头次这么渴望一个项目，起身，一刻不停地去找黄维争取。
只她晚了一步。
赶到时，不偏不倚和一脸喜色的尹韵莱撞上。
看见钱舒羽，尹韵莱目光下意识下移，在找刚钱舒羽手上那枚钻戒。
钱舒羽察觉到尹韵莱探究眼神的终点，觉得不适，沉不住气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尹韵莱从来都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若是以往，钱舒羽这样讲话，尹韵莱肯定会露出像不小心踩到屎的嫌弃表情，然后不发一言地绕过钱舒羽离开。
但是今天。
尹韵莱先是得到了有资本愿意跟她面谈的好消息，再得到了Celeste珠宝上海巡展的策划权，心情还不错，多逗留了两秒，“看看也不行？你吃炸药了？”
从尹韵莱笑靥如花的脸上，钱舒羽不难看出来，这次的Celeste珠宝巡展已经被尹韵莱拿下。
钱舒羽心里憋的慌，是真想跟尹韵莱好好吵上一架，为了这次的珠宝巡展，也为了她莫名其妙地和邢雯产生联系。
——什么人啊。
——真不愧是女版路砺，与邢雯交往的眼光还真是一致。
不巧，黄维助理报告了黄维钱舒羽的来访，黄维亲自出来，让钱舒羽去办公室坐坐。
钱舒羽跟着黄维进门。
走至待客区时，黄维停步，先看了一眼茶桌上已经煮开的红茶，才回头问钱舒羽，“正山小种没有了，祁门红茶怎么样？”
黄维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钱舒羽也明白总部其实对尹韵莱更满意。
她现在这个位置，或许明年，就会变成尹韵莱的。
而她——
算了。
真被卸任了再说吧。
钱舒羽坐下，也借着茶，一语双关地表明态度：“都可以，我不挑。”
俗话讲，但凡有才气的人都有傲气。
所以，黄维多少有些诧异钱舒羽反应的，有一个转瞬即逝的抬眉动作。
其实从黄维的角度看，钱舒羽和尹韵莱都很好。
她们。
一个将自己的工作视为艺术品，一丝不苟地对待，在纸媒时代一天比一天flop的难顶情况下，走出了卖封面版权的新赛道。
比如，trend上月封面卖出的版权费，就已经和上月发行一百万册杂志的成本费齐平；
另一个则靠着敏锐的商业嗅觉，稳住了中trend在内地市场的头部地位，让trend这本最受大众推崇的时尚圣经，一直占据着社媒排行榜里的杂志社一位，讨论量与话题度都是一骑绝尘。
不过，在各国的trend杂志社里，全部皆是有且只有一位总编辑。
因此，渡过去年底的困窘后，总部集团那边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认为黄维把一个人的工作分给两个人来做完全是浪费资源，让黄维在钱舒羽和尹韵莱之间，选定一个人做总编辑，停止部门分工的特殊化。
……
“Celeste上海巡展，总部指定尹韵莱了么？”
黄维因言回神，给钱舒羽斟茶，“嗯，韵莱不像你，Anne知道她会为销售额折腰，点明了要她负责这次活动，Anne到时也会来。”
话落，黄维还煞有介事地盯着钱舒羽，又补了一句，“失望了？”
钱舒羽没正面回答黄维的问题，只眉眼微阖着冷嗤了一声，气势十足反问，“需要在现场带货的又不是尹韵莱，你确定是尹韵莱为销售额折腰？”
见状，黄维轻笑，“理解一下，韵莱和你不一样，她请不到重量级的客户，靠明星的星光走量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黄维可真能扯大旗。
靠明星的星光走量这种鬼话也能讲出来。
不就是验资过后，一点不再做其他考量的，能进场的客户都进场吗？
但转念一想，钱舒羽又觉得，黄维说的没错，尹韵莱的本质，确实是这种来者不拒的走量风格，不管是星光，还是财力。
就这么想着，钱舒羽甚至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置于了能容纳数百人的晚宴场地，然后被她想象出的混乱现场折磨地蹙起了眉头。
……
于是黄维再次开口，拉回了钱舒羽飘远的思绪，“其实头部的市场就那么大，你也该向韵莱学学，适度地向下兼容一下，定位太高，不见得是好事。”
钱舒羽知道黄维是说她经手的活动卡人太凶，晚宴不热闹，话题持久度不及尹韵莱的十分之一。
但钱舒羽还是选择了装糊涂，故意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话：“我不觉得我的封面没考虑大众审美，而且其他地区的主编不也没向下兼容，为了所谓的带货能力和社媒热度，就让拥有千万粉丝的网红或者主播上封面？”
“……”
钱舒羽嘴皮子功夫一向了得。
黄维看出钱舒羽谢绝建议的态度，也懒得同钱舒羽辩论这老话了，改说正事：“Celeste活动在上海，韵莱再顾时装周的话太累，你到时担待一下，照顾两个团队。”
钱舒羽对此事没异议，爽快领了活。
可从黄维办公室再出来，钱舒羽先前故作声势的金刚铠甲就自动碎成一堆残片，泄气了许多。
Trend每年都有许多商业活动。
除开和各时尚集团旗下的品牌合作，trend杂志社，也会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举办许多莫名其妙的晚宴与活动。
只说今年，trend大大小小的活动与晚宴加起来，也有15次了。
可这么多活动里，钱舒羽只办了一场新年晚宴和520的慈善晚宴。
慈善晚宴，还是黄维坚持不懈给她要来的。
原来，钱舒羽是觉得，黄维是领她进门的师傅。
黄维给她争取慈善晚宴的策划机会，是因为黄维相信她有能担纲大任的能力，也觉得集团对她不公平，才会坚持给她要慈善晚宴的策划权。
但是现在。
钱舒羽在听过了黄维自然脱口，说“她和尹韵莱不一样”以后，突然觉得，黄维给她争取520的慈善晚宴，是因为慈善晚宴同其他商业活动相比，更需要策划人的人脉和背景。
所以比起她，黄维坚持追求的，或许是她的家庭背景，赐予她的那些东西。
这一新发现，对钱舒羽来说，无异于是冬日饮冰，让她从头凉到了脚，很挫败。
咪姐也在这时走出电梯，火上浇油地埋怨钱舒羽，“舒羽，你这次真的太不地道了！”
说着，咪姐似是觉得后面的话不好讲，还体贴地走近了钱舒羽，开始用气声叨叨：“你明知道路先生跟咱工作室签这个合同是为了哄你，你还让我去帮他挑衣服，把我架在火上烤，让人看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