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桌旁还坐着一黑衣男子,刚听完底下的动静便见此情景不由感到稀奇。边走上前去掩住房门边道,“你这是什么时候养成的癖好?被人骂脑袋被门夹了还能笑得出来?”

    倚在门边身穿蓝白长袍的人没有回答,见门被关,只是踱着步子回到床榻上,舒展了身子躺下去。

    “行了盛岁寒,现在人你也见着了,那就早些回去,这地方不宜久留。”黑衣男子走回桌边,看见躺在榻上的人不由无奈摇摇头。

    他随手捞了个橘子剥着,看着手中一瓣瓣橘子绽开,“这里已经暴露了,现在整个宁京都知道这瑞南郡主要把这客栈盘了,我们再动手也没意义。

    被叫作盛岁寒的人正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随口问道,“她是哪户人家的小姐来着?”

    投出的话似南辕北辙,牛头不对马嘴。

    黑衣男子白了他一眼,但还是答道:“定远侯独女,俞灿,封号瑞南,字颂景。”

    听到定远侯这三个字,盛岁寒不由笑了笑,“哟,这么巧,老熟人的女儿啊。”

    黑衣男子见他这个时候还在笑,不免有些责怪,“你还笑得出来?你之前被他打的伤忘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亏我在清洋给你到处寻觅找了这么多药!”

    “圣上让你来给钍陆那老皇帝祝寿前就已经特意嘱咐了,让我们务必保证好你的安全。你倒好,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安危。这地方都跟你说了人多眼杂你还偏要来。”说着又瞥到那被随手扔在桌上的白玉面具,“还有就你这破面具,能遮得住什么?”

    清洋和钍陆是挨着的相邻两国,实力相当,常年来边境冲突摩擦不断。由于钍陆皇帝年老,估摸即将新王登基,社会或将动荡,这给了清洋可乘之机,近年来一直有蠢蠢欲动之势。

    床上躺着的蓝白袍少年正是清洋国的小王爷,圣上嫡亲胞弟,盛澜。而黑衣男子则是其过命兄弟,担任长史之职,宋明济。

    “哎呀好了好了,宋长史,都已经出国了咱就不继续念叨了行不?”盛岁寒求饶道,“再说,这不是那老皇帝亲自邀请的吗?我才是客人。客人在他地盘里逛逛,他难不成就要一棒子打出去?这是哪门子待客之道。”

    宋明济气急,“盛岁寒我说的是这意思吗?我说的是现在计划的据点丢了,这客栈如今人多眼杂,你贸然出现在这里若是被人认出来出了事可怎么办?”

    那头的人却是不慌不忙,站起身来夺过他手中的橘子,丢进嘴里,“所以啊——”

    “我这不是特地来会会这破坏了计划的人吗?”

    他语气揶揄,宋明济读懂了隐喻,没再作声。

    而楼下激烈的争吵还在继续,丝毫没有注意到楼上的动静。

    俞颂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生气,冲着杨掌柜喊着:“就算那人出价比我高杨掌柜你也不能背信弃义吧?你都收了我定金的,这转头就翻脸不认人,连做生意最基本的信誉都没有!”

    杨掌柜被说的老脸一红,但还是硬着头皮道,“郡主……真不是小的故意食言,这、这实在是那老板给出的价格太高了,再说咱这红契不是还没签呢嘛……”

    言外之意就是价高者得,想要拿下这个店铺就得出价更高。

    “你!”俞颂景气结。

    坐地起价,这不就是奸商吗!

    因为心虚杨掌柜不太敢直视面前的少女,但还是借着那点底气挺着腰板。

    既然敢公然和瑞南郡主作对,那顶上房间的人肯定来头也不小,如果有他护着,那俞颂景的怒火应该还不至于烧到他身上。思及此,他的腰板又更直了一些。

    再说,鹬蚌相争,他就坐收渔翁之利就得了。不管哪方赢了,他都不亏。

    这客栈已经日薄西山,他本打算挂房牙那随便转手卖个价后就卷铺盖回老家。谁料半个月前这瑞南郡主忽然造访,还直接大手一挥说要把这买下,开出的高价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那他肯定欢欢喜喜地就要马上把契约给订了,结果今天刚收下定金,京城里来的另一个老板就说要出更高价把这收了。

    几乎快被喜悦冲昏头脑,一时鬼迷心窍,就想出了两边竞价这个法子。毕竟他看瑞南郡主不像会轻易放弃的样子,至于顶上那位……

    杨掌柜下意识朝楼上瞥了一眼,很快就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应该也不会虎头蛇尾。

    这个动作恰好被不远处的俞颂景捕捉到。

    “……”她略一思忖了会儿。

    楼上有人?

    敢公然和她叫板,还在上面看好戏,京城里还真有这么嚣张的人?

    一旁站着,与旁边的人相比年纪稍微大些的侍卫见俞颂景冥思苦想的纠结状,以为她是在担心开支,有些不忍,忽道:“郡主,您既喜欢,那便加高价把这盘下来吧,侯府不缺这点钱。就算将军在这,肯定也会支持您的。”

    说话的人叫步川,早些年同俞苍一起在战场厮杀的将士,算是将军夫妻唯一信得过的外人。自俞颂景出生后就一直被安排留守在京城府邸,保护侯夫人和郡主两母女的安危,是看着俞颂景长大的。

    “哎呀步叔……”怎么还帮着那杨掌柜说话了。

    俞颂景有些无奈。能不支持吗?就算她说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那疼女儿入骨的父亲也会举双手双脚支持。

    只是以客栈目前的条件,实在是不至于值这么多钱,当初她给的价已经是可控范围内最高的了。再说只是话说的好听,这些年府里钱财亏空还是挺严重的,有的时候俞苍还会挪出来点去应对军队开支。总而言之,这钱还是能省些就省些。

    杨掌柜见刚刚说的话有起色,不由又继续道,“对啊郡主,小的看您也是很想要的样子,再加点价没准那老板就不出了。”

    俞颂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前几天还跟她聊的热络,一口一个郡主独具慧眼,光临此店蓬荜生辉。现如今抱到更壮的大腿,转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现在比起客栈的归属问题,她现在更想弄明白这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被削权前的定宁侯的官威和声望,就算是太子也会礼让三分。而这人不仅丝毫不惧,还直接专门针对。俞颂景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京城里是谁这么有种。

    难道不是京城内的?京城外?可定宁侯府几乎根都在宁京,也城外也没什么交集啊……

    脑中纷乱如麻,书中的关系网络汇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网,思绪正跟着沉沦。

    “……”不是京城内,也不是京城外…

    莫不是…

    ……

    !

    俞颂景陡然福至心灵,短暂地怔愣了一瞬,理智霎那间回笼,恍然领悟了什么。

    除非…那人根本就不是他们钍陆的!

    所以,清洋的那位来了?

    “……”

    这个想法让俞颂景的脑子再次清醒过来,整个人醍醐灌顶。

    那就对了,难怪敢直接公然叫板呢。因为他根本就不害怕这钍陆里的任何人!更何况她。刚刚想的全是近敌,都快把这洪水猛兽给忘了。算着时间点,过几天便是皇帝寿辰,他也该到宁京了。

    这不怪她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盛岁寒,实在是因为她已经提前作好了应对之策。特地让眉秋把消息放出去,一是为了让京城里想要暗戳戳找她麻烦的人不要惦记;二也是为了暴露这,把清洋想把这作为情报窝点的念头给打消掉。

    按理说现在整个宁京都知道西郊有个撞大运的客栈,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还要与她竞价相争?

    这么蠢的念头她不相信是那个满肚子坏水的老狐狸能想出来的。

    这人…不会是特意整她来的吧?!

    故意出高价,等她继续抬高,然后再停,把东西让给她。跟拍卖一个道理,就故意利用她想拿到客栈的热切,不断引诱,直到最后无法止损。

    想到这,俞颂景整个人如遭雷击。

    “……”

    靠,死狐狸。她心中暗暗骂道。

    楼上被骂的那人仍安定地坐在那,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底下的动静,好像好戏到了高潮。

    宋明济看向他,有些犹豫,“喂,你不会真要和她争吧?”

    这地方当初是盛岁寒挑的,还颇为满意。本说到了宁京就着手买下来,谁料人还没到呢探子就来报说已经被某个宁京家的贵女捷足先登了。

    担心他使性子,宋明济只能再次提醒道,“这地方已经暴露了,就算买下来也无甚作用的。”

    盛岁寒把手上套着的玉扳指扔回给原主,手撑着后脑勺,不服气般抵着桌子看向他,“我说宋明济,你真把我当傻子啊。嘘,噤声,我要看戏了。”

    与此同时楼下,人和事对上,俞颂景整个人都变得如鱼得水起来,紧绷的脸色不自觉放缓了些,这落在杨掌柜眼中还以为是她终于要松口了,不由欣喜道,“郡主可是想好了,是不是要加……”

    俞颂景望着杨掌柜,蓦然绽开一个微笑,眉眼弯弯。

    由于逆着光,整个人都被晕染上一层柔和的光圈,看着整个人都温软好说话。

    杨掌柜喜上眉梢,急急说道,“郡主是要抬多少银子?”

    面前的女孩仍然笑着,只是说出的话却如一盆冷水,迎面浇在了杨掌柜头上。

    “我啊?不要了。”

    “……?”

    杨掌柜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又再问了一句,“郡、郡主,你…说什么?”

    “啊?没听清吗?我说我不要了。”俞颂景倒是十分好脾气,又重复了一遍。

    “……”

    这下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刚刚劝说的步川也很吃惊。原本咬住不肯放的俞颂景忽然转向,让所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只能怔怔地看向她,不知作何反应。

    半晌,见杨掌柜仍张着嘴巴茫然地看着她,俞颂景自觉扳回一城,心旷神怡地转身离开客栈。

    “走吧大家,我看啊,我们定宁侯府是装不下这尊大佛了。那这样我们也不强求了,就让给别人吧,只是杨掌柜你之后不要后悔就行。我倒是要看看,有谁比我还眼瞎。”

    我敢放手,你敢买吗?

    声音很大,话里话外却全是讽刺。既是说给杨掌柜听的,更是说给顶上那位听的。

    “……”

    “还挺聪明。”少年眼眸微眯,喉间溢出笑声,“可惜了,还以为能看到好戏呢。”

    宋明济再次斜了他一眼,无言道,“人家不上当。”说着边把刚刚盛岁寒给他丢过来的玉扳指戴上,边将桌子旁边的的面具递过去,“给,戴上,别露了陷。”

    两人刚整理完,外面木廊就传来火急火燎的小跑声音。

    被俞颂景刚刚的话震得还有些缓不过来的杨掌柜正急切地向最后一间套房冲去,生怕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没了。

    等终于冲到门口时才猛地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敲响房门。

    “宋老板?宋老板你还在吗?”

    他呼吸急促,胸口正剧烈地起伏着,如风箱般哼哧哼哧喘着粗气。没等片刻,房门就被人打开了。

    看到面前站着尚未离去的二人,杨掌柜一双浑浊的眼睛又再次亮起来,满怀希望地陪笑道,“老板,恭喜恭喜,这客栈郡主不要了,现在是您的了。您直接按原先这个价给我就行了,这红契我们今天就可以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再赌了,只想拿了钱就赶紧跑路。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兀然打断。站在前面的宋明济礼貌颔首,淡道:“不用了,杨掌柜,这客栈我们也不想要了。”

    “???!”

    这话仿若晴天霹雳,给杨掌柜劈的晕头转向。一时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几乎就要背过气去。

    他几乎是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声线颤抖着,“小宋老板您说玩笑话的吧,要是您觉得这个价格贵,我们还可以再谈谈的呀……”

    宋明济回绝道:“不用了,您另找他人吧。”

    刚来的时候斩钉截铁说要拿下这家客栈,还答应了他竞价相争,结果俞颂景一走他们就不要了。

    就算再傻,杨掌柜也回过味来,意识到似乎被眼前这两人耍了。

    “……你、你们!”

    宋明济没有继续说话。

    而带着白玉面具,被掩去半张脸的少年却忽然走上前去拍了拍杨掌柜的肩膀,正满面笑容地看向他。

    “哎呀,收了定金都可以反悔,更何况这口头承诺呢?您说是吧,杨掌柜。”

    “这做生意啊,纵然利益重要,但还是得考虑清楚。不然,这过于贪心,因小失大,可就不好了。”

    “您看看,是不是这个理?”

    这人表面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显得有些森然。眸子清冷,透着寒光,看向人时给人一种会被洞穿所有心事的错觉。

    却怒也怒不得,因为他好像能以一万种方式报复你,直到你痛不欲生。

    “……”

    这样的笑容和刚刚他在俞颂景身上见到的如出一辙,他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们先走了,有缘再见啊,杨、掌、柜。”少年尾音拖长,带着玩弄完人惬意的满足。

    刚刚让他好像重新见到希望的两人就这样以最直接现实的方式戳破了他的美梦。杨掌柜目光空洞,怔怔地看向前面,即使看着二人离开也无能为力,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

    完了,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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