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正值皇帝寿辰,皇恩浩荡,举国上下皆是一派祥和热闹,整个宁京城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定宁侯府,俞颂景正坐在妆台前,睡眼惺忪,放任着几个侍女折腾着头发和妆容。

    她一大清早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虽然人看着是醒了,但魂早就已经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眉秋从妆奁中拿出一枚翡翠莲叶簪,正小心谨慎地别在俞颂景的发髻上。簪子小巧精致,与少女身上一袭黛青织锦流云裙相得益彰,衬得人大气温婉。

    这身行头是前日侯夫人特地交代的。

    皇后在宫里头邀了几位重臣的家眷前来坤宁宫赏花相谈,到时还有其他嫔妃。

    表面上是花前月下,谈笑风生。实则是为几位正当婚配的皇子皇孙挑选适龄女子,其目的各位夫人小姐皆心知肚明。

    侯夫人一直清楚俞颂景对恭远世子的心意,此次进宫,也是为了向其姑母昭贵妃旁敲侧击一下。

    欲为当家主母,最重贤良淑德,故而今日打扮也就端庄了些。

    只是那事中人却不明白母亲的意图,即使身着华服,行为举止却仍大大咧咧。只见女孩长长打了个哈欠,问道,“眉秋,我让你去找大夫拿的安眠散你帮我装上了吗?”

    那件大事,可是离不开安眠散的。

    眉秋回道,“回郡主,已经放置好了。”

    俞颂景尚来睡眠不好,安眠散经常随身而带,故此她没有太过疑虑。

    “对了郡主,那杨掌柜已经将红契送往官府报批,些许半月有余后那客栈就可归郡主所有了!”想到今日小厮的来报,眉秋喜道。

    俞颂景倒是对此并不惊讶。毕竟她心里门清,这客栈在她的炒作下已经人尽皆知,除非盛岁寒想自寻死路,否则他是不会盘下这家客栈的。

    那杨掌柜财迷心窍,故才想要押宝他身上,没料阴沟里翻了船。果不其然,过了半日,便又屁滚尿流地前来登门拜访,负荆请罪,欲重新订契。

    俞颂景记仇,便趁火打劫折低了当初出的价格,一番割韭菜后也算满载而归。

    不管怎么说,这场和盛岁寒下的棋,她赢了。

    敢算计她?

    接下来还够他喝一壶的。

    侯府从前日就在忙活今日进宫的事宜,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动作很快,吃完早膳后便上路了。

    路上侯夫人仍然不放心俞颂景,还在给她交代些宫中需要注意的礼仪和事项。

    林君兰碎碎念念道,“进了宫里,见到那些娘娘们可千万莫失了礼数,切要一一行礼问好。特别是那昭贵妃,你不是一尚喜欢他们家那小子吗?若是在他姑母面前留个好印象,也好牵线搭桥些。你娘亲我就算豁出这张老脸也一定……”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所以即使俞颂景听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也没阻止侯夫人自顾自絮叨。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她才终于有了反应:

    “哎哟娘亲,我都和你说了好多次了,我真的不喜欢恭远了。真的,我对他一点兴趣都没有,天地可鉴,天地可鉴啊!!”

    林君兰却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女儿长大了不想让她操心,毕竟当初的俞颂景喜欢的那叫一个死去活来,恭远在哪她就要在哪,说是上了京师哪个学堂,就也要跻身一同前去。

    怎么可能短短几月就彻底将人放下?

    一定是不愿让父母为她的事如此忧心才出此言的,女儿长大了,开始为他们着想了。思及此,她不由鼻头一酸,更加坚定了要帮女儿争取这份姻缘的心。

    见林君兰眼睛通红,将她揽在怀里,俞颂景顿时明白了她母亲这是又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

    原书中就是这个情节才让那些痴迷于恭远世子的京城贵女开始针对原主的,但是看林君兰也不像会轻易改变想法的样子。

    唉。

    俞颂景内心无声叹了口气,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

    *

    由于俞苍忙于战事,镇守边疆无法及时归京,故此次进贺祝寿是由林君兰领着俞颂景去的。

    从朝堂出来,便有太监过来引路,“定宁侯夫人,郡主,这边请。”

    林君兰眼睛瞥了一眼眉秋,示意她跟紧在郡主身边,而俞颂景手里正把玩着刚刚皇帝赏赐她的小玩意——

    珐琅彩盒,听说是清洋那边祝寿进贡的物件。

    彩盒在葱白如玉的手中盘着,上下颠倒,盯着制作精良的小盒,俞颂景心下有了主意。

    一行人跟在宫人身后,穿过大大小小的殿门,宫道。

    宫道两旁是高耸的城墙,砖面光滑如镜,历经风雨却依然坚固如初。

    虽无坚不摧,却也将无尽女子困于后宅院墙之中,无法挣脱,蹉跎光阴,再这样无人问津地死去。虽说所住宫殿精美华丽,不用忧愁生计,可却永远只能局限于后宫的争妍斗艳,只能做攀附那九五之尊的菟丝花,灵魂被永永远远地禁锢于此。

    “……”

    俞颂景默默于心中哀叹。

    明明为其不平,却也无法改变其现状。就算是她原先身处的时代,都尚且无法做到真正的男女平等和自由主义,更何况这个时代呢?

    少女晃了晃脑子,将思绪重新抽离出来。

    算了,先过好当下吧。先有顾己之能,方有怜他人之权,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等再往前走,坤宁宫的轮廓开始逐渐清晰。宫殿巍峨壮丽,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引路的宫人停下脚步道:“前处便是坤宁宫,皇后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侯夫人和郡主快些进去吧。”

    殿内香气缭绕,陈设奢华。皇后娘娘正端坐在凤椅上,旁边坐的是些受宠的嫔妃和邀请的重臣家眷。

    见二人进来,皇后微微一笑:“来了?”

    俞颂景学着母亲的样子上前行礼,恭敬答道:“臣女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凤体安康。”

    皇后点点头,示意她起身:“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该学的些许规矩俞颂景还是知道的,和各位娘娘们依次行完礼,便坐到了其他同龄女眷身边。

    原主对外性格孤僻,不爱与外人交流,素来在京城贵女圈中不受待见。其他人结伴相谈甚欢,就她这边不说话,倒是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可即使有人这么想,也不会有人上去真正和她攀谈。

    毕竟大家都不喜欢她,那样做会不合群。

    而此时不合群的俞颂景,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坐在她对面的一位女生。少女芳姿绰约,微施粉黛,却已经美的不可方物。

    俞颂景盯了半天,眼球都不舍得离开人半步。

    那是原书女主,何斐然。

    吏部尚书府嫡出二小姐。

    虽贵为嫡出,样貌出众,却仍因母亲是妾室后被抬为正妻而饱为诟病。毕竟小妾自古以来便上不得台面,就连着生的女儿也被人看不起。

    后面女主因才华出众,气质出尘,与男主情投意合,后成功嫁入府中当上世子妃,与夫君携手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狠狠打了当初瞧不起她的那群人的脸。

    其实对于这本书的剧情俞颂景是不满意的,因为全书几乎都是关于宫宅内斗,所有的生物只要是此雌的就都要围着男主转。

    明明美丽有才情,却一定要靠被男主喜欢才能体现出自己的魅力和价值,抹去了女性其他的闪光点。

    本来她看到一半就已经想弃文了,但由于订阅了一半,不等完结总感觉哪里不爽,便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看完。

    说起来她还是得感谢一下自己的,不然没有这剧情金手指,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混下去。

    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何斐然抬头瞧了一眼,正好对上俞颂景的视线。出于礼貌,向其微微颔首。

    “……”

    俞颂景觉得惊喜,便也冲对方笑了笑。

    却没想旁边的人忽然嗤道,“两个性子怪异的倒是看对眼了。”

    说话的人正是往日与她不怎么对付的相府小姐,郑瑶。

    “?”

    好心情像被人莫名浇了盆冷水,刚起的苗头作势熄灭。

    即使知道这些世家女不敢动真格,就喜欢在嘴皮子上过过瘾,但俞颂景还是莫名有些不爽。正想出声,却忽闻隔壁一阵声音传来。

    “别人就算看对眼那又如何?手伸的倒是真长,都管上别人的事了。真是乡野村夫,没规矩。”

    “……?”

    俞颂景倒是惊讶于有人会替她发声,顺着声音望去,一身高贵绫罗绸缎的少女正托着腮,满眼鄙夷不屑地对着她旁边的人说话。

    看清楚来人,场面刹那间陷入了安静和胶着。

    “八公主,我……”

    见对面身份比自己尊贵,郑瑶顿时偃旗息鼓,吞吞吐吐地想要解释。

    八公主,凌熙,乃皇后所出,当今太子的亲生妹妹。

    对于这个人物俞颂景没有过多印象,原文中也是一笔带过,只存在于他人口中。依稀记得这位公主好像年少时被送往多国有名,中立于世间的鸣之剑道学习,一直到及笄后才回来。

    说起来好像还是盛岁寒的师妹来着。

    但原先的情节里有这个人物出现吗?

    疑窦丛生,俞颂景认真在脑子里搜刮了一番,想要找出什么关联的蛛丝马迹。

    不是,这关乎她金手指的含金量和准确性啊!

    “你们这些人可真没趣,人尖酸刻薄,说话还夹枪带棒的,像是谁活生生欠你们一样。”凌熙环抱着双手,脸上皆是厌烦的神色。

    “真是没劲透了!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母后来这,我就该去找太子哥哥那找岁寒哥玩!”

    嘶…看来这俩人还真挺熟。

    但是,原书有这情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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