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令牌,城主瞳孔紧缩,脸上五官呆滞扭曲,随后猛地跪下了,

    “认得了!认得了!大大大……大人,我只是给他们交了点钱,想要个桑落城平安,没有参与什么啊!”

    温晚川打量着他的神情,沉声道:“这些刺客是怎么回事?”

    城主吞了口唾沫,“他们……他们是倭寇,控制了梦溪城,在其中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要许多银两,于是威胁我跟他们合作!”

    “而今日,是他们说……桑落城有朝廷的人来,要探上一探,却不知他们是要这样探啊!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暗中潜伏杀人啊!”

    说罢,他连滚带爬地到温晚川面前抓着他的袖子,

    “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会有这么大的阵仗啊!”

    桑落城作为布料大城,往来交易皆是瞩目,城中贵人更是有名的富甲一方。

    而梦溪城如今已被细作占据,他们要积攒势力,势必需要大量银两。桑落城与梦溪城距离甚近,自然就被盯上。

    城主恐怕没有说谎。

    温晚川眼睛微眯。黑衣人今日此举,恐怕就是为了诈出他。他们今晚没讨到好,应当不会轻举妄动。

    只是不知他们回去之后,梦溪城的细作会不会加强警惕……

    城主虽不一定参与了与倭寇勾结谋反之事,可却是实实在在提供了银两的,在交易之中,那些细作不可能所有事都瞒得住他。

    所以……他说不定知晓一些内情。

    温晚川指节轻叩两下地板,眼神认真锐利,压迫性极强,“我问,你答。”

    “平日是何人与你交接?在哪交接?”

    城主转了转眼珠,冷汗直冒,绞尽脑汁地想着,“平日……平日与我交接之人并不固定,有时是个尖眼塌鼻男人,有时是那个领头的……”

    “领头的那人叫什么?长什么样?”

    “他们叫他‘齐刀’。那人很健硕,左手虎口有个刀疤,声音很沉,口音不像梦溪城的人!”

    也就是说,“齐刀”很有可能就是倭寇。

    “你们在哪交接?”

    “每七日亥时……有飞鸦飞至城主府屋顶轻叫三声,我便出府往南走三百米,拐进第一个小巷,将银两箱交给他们。”

    “这般交接多久了?”

    “三个月。”

    城主哪敢隐瞒,一股脑交代了个干净。

    眼见他害怕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温晚川把玩着手上的木质令牌,终于放过了他。

    出了府,月色渐晚。出了这一遭,街道上的灯火灭了个干净。人人自危,哪敢在这节骨眼上惹不痛快,一时间只剩夜色幽暗,月光莹莹。

    许是气氛平和许多,也未有人真的受伤,苏倾语缓缓舒了口气,放松下身子。

    “方才的话,听见了?”

    苏倾语转眼看他,摇了摇头,“没有,就听见了一点。见你们在商讨正事,我没敢上前。”

    温晚川回想方才城主害怕得哆嗦的样子,噗嗤轻笑一声。那是商讨正事的姿态?那分明是单方面审问。

    见她不是那种会偷听的人,温晚川神色缓和两分,却又想起她曾经对于线路的在意之事,试探地说道:

    “梦溪城有倭寇细作。”

    苏倾语听此,眼神一凝。

    温晚川捕捉到她这一瞬的神情变化,玩味道:“你好像很在意?”

    苏倾语顿了一顿,垂下眸子眼睫微颤。她悄然往温晚川那挪了一挪,凑近同他咬耳朵,

    “我是将军府嫡女,保家卫国当然也是我的责任。我的父兄在战场上歼灭敌军,我又怎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温晚川转头看她。苏倾语应声得坦然,话语神情都不似作假。

    她的话语很轻,低垂着眉眼,眸光被月色浸满,显得好静。她的瞳孔中还带着波澜的碎光,整个人却沉静得好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像那一抹月色。

    他看着她的侧颊晃了晃神,却见她倏然转过头来与他对视,笑了一下,有些狡黠地问道:“晚川哥哥又怎会在意这个?”

    温晚川答道:“你知道的,我的生意遍布关口城池,在梦溪城也有铺子。万一倭寇攻进,影响我的生意怎么办?”

    苏倾语憋笑道:“哦,原来晚川哥哥是个财迷。”

    她眉眼弯弯的样子狡黠,像猫一样,灵动得很,叫人忍俊不禁。

    温晚川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角,又看着她们不紧不慢的的神情架势,劝了一句,

    “桑落城如今不安全,你们早些回去吧。”

    不知是否还有细作留于桑落城中,虽说他们这几日不敢轻举妄动,他也不敢完全保证她们的安危。

    “那你呢?”苏倾语问道。

    “我后日再走,还需留下来探查点东西。”

    苏倾语思索片刻,“那方才你说梦溪城有细作……那你探查完之后,要去梦溪城吗?”

    “要去……”温晚川下意识答了,却在对上她有些心绪躲闪的眼神时,总算是知晓她兜兜转转的话语是何意。

    他皱了皱眉,“你们要去梦溪城?”

    苏倾语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不行,如今梦溪城不知是何景象,恐全城警戒,危机四伏,你们几人同行太危险。”

    苏倾语抿了抿唇,“我留下来陪你探查,届时我们再一并去梦溪城,如何?”

    她抬起眼眸,眼巴巴地试探看着他,“……这样总能放心些?”

    她据理力争,温晚川也看明白了她恐怕有自己要去梦溪城的理由,叹了口气,无奈问道:“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温晚川别过脸去,有些犹豫动容。

    在戚塔薇的计划中,她兜兜转转也要参与此事,如若此时顺势而为,叫她知晓些其中一二内情,倒也有利无害。

    只是如今打草惊蛇,梦溪城不知危险与否……

    他默默斜倪她一眼,想着她倘若与他一并同行,应当不会太过危险,多多照拂便是。

    想罢,温晚川松了口,“那你明日亥时到达城主府左侧的第一个小巷等我,探查完次日一并前往梦溪城。”

    ……

    “咔嚓。”

    夜色渐浓,察觉到有人影接近,温晚川挪了挪踩在瓦砖上的脚步,往下探头看去。

    “——晚川哥哥!”苏倾语微微抬头,双手作喇叭状用气声喊他一声,眨了眨眼。

    她今日穿得轻便,一袭玉色短袍配窄裙裤,极为利落好探查。此时凉风习习,微风拂过,吹起她的衣袂,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形轮廓。

    温晚川三两下轻跳下瓦砖,走到她面前,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不冷吗?”

    苏倾语笑着摇了摇头,“方便探查就好。”

    她的眼睛很亮,见他先行探查似有所收获,主动地凑到他的身边,跟小猫一样乖巧,侧耳倾听。

    看着她被月光照得柔和的侧颊,温晚川的神情在月色下也逐渐温柔。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朝着高大房屋上的青瓦看了一眼,

    “瓦砖上有松动痕迹,可以看出与城主交接之人是轻功而走,而且似是几人同时而行。也就是说,每回与城主交接的并非只有一个人。”

    昨日分别时,温晚川已将个中细节说与她听,如今二人所说之时倒是毫无阻碍。

    苏倾语思索着道:“但城主交接之时只看见一个人,说明这些人藏于暗处定有其他目的……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情报?银两?还能有什么能让他们这般兴师动众?

    苏倾语微敛眼睫,用探究的眼神绕着两面的房屋逐渐向前。

    倏然,光滑的地面上偶有凹凸之痕,一道又一道斑驳的触感被掩在黑暗之中!

    她缓缓蹲下身子,微眯着眼睛仔细去探,随后伸出细嫩的指尖勾勒着斑驳的形状。

    下一秒,她眼前一亮,朝着温晚川招了招手,“晚川哥哥,快来!”

    温晚川顺着她的话语走去,被她拉着一把蹲下身来。她的手指在地上比划,

    “你看,这里泥土微微下陷,勾勒出一个箱子的形状,想必这便是放置城主送来的银两箱的地方!”

    “但这箱子勾勒出的形状很实,并非交接完便迅速挪走,反而像在此地停留很久——想到了什么?”

    温晚川端详片刻,沉声道:“箱子停留很久……那想必里面的银子在这便被瓜分着搬运完毕了。”

    苏倾语点了点头,“所以我怀疑,这些没被城主看见的交接之人是因着银子太多,搬运银两而来。”

    可只有如此么?如若每次都要因着搬运银两这般大费周章,那完全有更省时省力的法子,何必如此?

    温晚川思索着应声,却又觉得哪里不对,眉头越皱越紧,“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苏倾语朝着他望去。

    “那就是……”温晚川缓缓看向天空,看向远处群山与遥远的房屋,“或许这些银子需要很多人将其送到不同的地方。”

    需要被送往不同的地方……?

    那便不只是牵扯到梦溪城的事了。

    苏倾语呢喃地咀嚼着这个字句,猛地抬头急急道:“你的意思是倭寇细作不止在梦溪城有据点?他们要将这些银两送往不同的据点去?”

    温晚川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或许如此……”

    “倘若是这样,那便只能逐个击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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