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

    桐城,七月,苦夏。

    高温预警连发两天,工地十一点刚过就收工了,刘长顺跟着工友们在工地食堂吃了饭,喝了两口凉茶,抽了根烟,再绕到后头跟屋子里吹风扇的几个小工程师打个招呼,收拾东西从工地往外走。

    迎面碰上几个工友,都是老熟人,恭恭敬敬喊他一声刘大哥。

    这工程不小,主要是新建地铁口上盖的物业综合开发,大包工头之一是他姐夫,准确地说是前姐夫 —— 他的姐姐五年前已经去世了。

    姐姐姐夫生前感情好,姐夫一直带着他跑工程,他马马虎虎学过一点财会,主要管帐。工人结算,材料款,这些都从他手上过。

    从前姐姐在世,他与姐夫亲如一家,狐假虎威,人客气的还喊他一声‘刘老板’又是递烟又是送茶,日子过得滋润。

    但现在不一样了。

    其一,这两年工程难做,年初他在家赋闲了两个月才等来这一趟活儿,其二,姐夫今年初新娶了。对方才三十出头,办酒的时候肚子已经大了起来。

    他知道那个大肚婆不喜欢丈夫把前妻的人留在身边办事,天天吹枕边风呢。

    正想着,工地门口的临时保安室有人探出半个身子叫他:“刘哥,回家啊?”

    刘长顺一看,是陈建。

    陈建是年初‘大肚婆’塞进来做出纳的,据说是她的远房堂弟,正经一本会计专业毕业的,白白净净玉面书生似的。

    陈建很会来事,总是刘哥长,刘哥短的,刘长顺很有紧迫感,生怕哪天就被取而代之,因此一向不爱搭理他。

    “刘哥,走啊,玉林路那边新开家店,修面按摩的,大夏天的,我请你去松松筋骨。”

    “不了,回去冲凉。” 刘长顺皮笑肉不笑的。

    “给个面子,刘哥,我刚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向你请教来着。”陈建说着,从前头口袋里掏出汗巾擦脸。

    刘长顺心想,这么斯文,怎么在工地混。

    虽心里鄙夷,但一听‘请教’两个字,又还是跟着他去了。儿子去年去上大学了,暑假也不肯回家到处旅游,老婆喜欢煲剧打牌与他没有共同语言,他好多话憋在肚子里找不到输出对象。

    城东玉林路这条老街他很熟,横亘老城区的一条路,九零年代只有两车道,后来拓宽到四条,高峰时期仍经常堵的水泄不通。

    两道的香樟树有了年头,盛夏时节遮天蔽日。这两年好多游客专门来这里打卡,也带动着街边的铺面换了一茬又一茬。

    他在这附近住了一辈子,没看出这条街到底有什么看头。

    ‘‘红桃k’男士养面馆’ —— 刘长顺抬头看点名,心想,养面,这又是什么新奇玩意?

    店前还有两个开业花篮,昨夜下过一场暴雨,今天太阳又烈,花早就蔫头搭脑的了。有只被剃了毛的狗被拴在贴着‘欢迎光临’的玻璃门前,卧着,见人来了都懒得让路。

    店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很安静,灯光昏昏,凉风习习,胡桃木地板,半墙是复古造型的镜子,黑色盥洗台,一排勃艮第红的可升降皮椅,锃亮锃亮的。

    靠里头的两个都躺了客人,两个年轻姑娘各自围着,一个正头部按摩,一个正在修面。姑娘都穿着鹅黄的短袖工作制服,棕色一字长裙,不算暴露,但够婀娜多姿。

    柜台后头好像还有间房间,用珠帘隔开,有人在里头踱步,不时露出一截小腿,踩着一双莓粉色的人字拖。

    头部按摩的那位客人已经睡着了,发出不和谐的鼾声。另一个在修面的正与姑娘说话,那姑娘背对着门,声音轻轻泠泠的,细听又听不清,不一会儿又被那男人逗笑了。

    “这儿正规么。”

    那姑娘的笑声让刘长顺腿软。他向来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人,钱包也被老婆管的死,很少出入这种场合。

    “正不正规的,不都是服务么。保你舒服。” 陈建扶了扶眼镜,笑得很下流。

    刘长顺心想,呸,什么名牌大学学生。原来平常都是假正经。

    “两位么?”里头有人掀开帘子出来迎客。

    白花花的两条腿,牛仔热裤,黑背心,齐耳黑发,耳后挑染两缕粉色,画着花里胡哨的眼妆,见了来人,说:“建哥,今天又带朋友来了?”

    “璐璐,在呢。这不照顾你生意嘛。两个按摩修面”

    “谢谢建哥。今天加送您个采耳。”

    “那个... 微微...”

    “微微她不在呢。今天店里人不够。建哥,我给你按吧。”

    “你给这位老板按吧。随便给我安排谁都行。”

    听说微微不在,陈建有些心不在焉。微微长得很像他学生时代暗恋的一个同学,当然,没有那么高傲难以接近。微微话少腼腆,按摩的时候总会轻轻地问,‘先生,力度可以吗。’

    “等我换个工作服。”

    “有什么可换的。穿什么不都一样。”陈建又开黄腔。

    “得换。这是店里规矩。”

    璐璐假装没听懂。

    “规矩,规矩,”陈建笑,“你们老板娘又不在。”

    他凑到刘长顺耳边说,“老板娘最靓,就是脾气硬,不好惹。“

    老刀修面技术刘长顺只儿时在发廊里见过。这家店改良了服务流程,净手,洗脸,热腾腾的毛巾敷脸,刮面修面,补水面膜,二十分钟的精油肩颈按摩,室内暗香浮动,一套走下来,刘长顺只觉得骨头里都在发酥,神魂颠倒,出了一身大汗,半天爬不起来。

    末了还给送上一杯红茶,刘长顺直着眼一点点喝,压根忘了是为了什么才跟陈建来这儿。

    陈建那边也按完了,他正跟叫璐璐的女孩儿说笑,凑近了去看她胸牌,被璐璐轻笑着躲开。

    出了店,陈建才说起正事,有几个工头不太好相处,不太待见他,总拉着个脸,刘长顺和他们是老相识,陈建请他从中斡旋斡旋。

    陈建心里想,以后刘长顺的工作早晚也要落到自己手里,该搞好的关系得搞好才行。堂姐说过,只认姓刘的,不认姓陈的那可不行。

    刘长顺的魂还留在店里,不自在地摸着自己的下颌,敷衍答着。

    陈建观察他的神色,说,“刘哥,你要真喜欢刚刚那姑娘,我给你安排,带出场。璐璐是他们店长,我熟,好说话。”

    “瞎说。我看他们挺正规的。”

    “正规就有鬼了。我亲眼看见的,刚刚旁边那男的结束往那女的屁股兜里塞钱,还掐了一下。”

    陈建又凑近他一点,扶了扶眼睛,“搞按摩的,有几个正经的。”

    *

    八点多,雨将下未下,老城区夜生活不如市中心丰富。

    送走了今天的最后几个客人,璐璐招呼今天当班的小燕和沐沐收拾清理,自己走去门口抽烟。

    结果没走几步,新买的凉鞋踏上一滩黄渍。

    姜璐没好气,插着腰,高声喊,“说过多少回了,把狗拴紧点,拴紧点。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动不动随地大小便,狗不懂事,人也不懂事啊?”

    旁边鸭霸王卤味店前的小桌已经收走了,一个胖女人抱着只老狗从店里头冲出来,气势凌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的狗尿的了。嘴巴放干净一点。”

    姜璐气笑了,“谁tm现在站在我面前我骂谁。你这狗天天不牵绳瞎窜,信不信我找城管的来。”

    胖女人早就看她们莺莺燕燕进进出出的不顺眼:“你找啊。还城管,你信不信我找派出所的来,你们这些做/ji的一个都没得跑。”

    “谁做ji?你说谁做ji。你再说一个试试。”

    姜璐把烟蒂往地上一扔,揭开制服领子就要上手。

    “这是吵什么呢。”

    老狗轻轻地吠一声,胖女人往阶下看去。

    一个长发的女人,穿件宽松简单的米色开司米吊带长裙,曲线影影绰绰,骨肉匀停。

    她长相并不浓烈夺人,南方姑娘惯有的清秀眉眼,但神情间有些凛凛然,又可见一抹倦意,使人觉得有距离感。

    “她家狗又在我们店门口尿了。”

    璐璐没提‘做鸡’的事情,她和那些男人周旋一天了,又饿又累,其实不想吵架。

    胖女人堆肉的脸上擒上假笑,说,“哎呀,许老板来了。你也知道的,我家这狗老了,尿失禁,我下午去接孩子,把狗在这儿拴了半小时,让它晒晒太阳。还是姜老板嘴快,这才吵了几句。”

    女人比她高一头,亲亲热热地上了台阶抚了抚她的手臂,是笑着的,眼里却是冷冷的神色,“咱们都是隔邻隔壁做生意的,张姐您多担待担待。”

    张姐不敢惹这位老板娘。

    隔壁炒瓜子店的老板说见过她男人,手臂上有纹身,一看就是社会上混的。

    *

    半关了卷闸门。姜璐和小燕麻利地把折叠餐桌撑了起来,许冉带回了珍宝比萨,一个芝士榴莲味的,一个意大利肉酱味的。

    店里不管员工住宿,但管一日两餐。

    沐沐吃不惯芝士榴莲味,捏着鼻子说闻着好臭。

    小燕笑她没见过世面,说,这可都是好东西,店里买三块榴莲就是五六十了。

    沐沐瞪大了眼睛。

    她们是邻市的同乡,沐沐是跟着小燕出来打工的,两人都是姜璐带来的,在这附近的毛巾厂职工小区里合租了个两居室。

    姜璐饿鬼上身,吃了半块才想起许冉,含糊问:“你吃过了?”

    “路上吃过了。”许冉说,翘起二郎腿,脚尖勾着鞋一翘一翘,好玩,“生意怎么样。”

    “还行。今天工作日不算忙。就是这两天微微不来,大家就都辛苦一点。”姜璐说。

    小燕说,“冉姐,你这裙子鞋子都好看,是小毅哥给挑的吧。”

    姜璐听了咯咯笑起来,说,“我哥眼光有这么好才怪。对了姐,我哥这趟出差,得啥时候回。“

    “还得小两周吧。有什么免税店要带的,你记得跟他说。”

    “还是小毅哥有本事。三天两头就往国外跑。” 沐沐由衷地感叹。

    这段日子桐城热得像个蒸笼。现下外头一场大雨总算落了,雨珠在阶前噼里啪啦开会似的,扑进来一层潮气,室内顿时凉爽许多。

    —— 沐沐感慨,桐城雨真多啊。咱们来了一个月,天天都下雨。

    她又问:“璐璐姐,桐城周边有什么好玩儿的地方吗,周四我轮休,想去玩玩。”

    姜璐是桐城人,一个月之前盘了铺面开了这家店。钱许冉掏了一大半,她自己一小半。

    吃了饭,小燕和沐沐先走。

    许冉和姜璐起身打扫,拾掇店里。

    许冉问姜璐,“刚刚隔壁的说话很难听吧。你发那么大火。”

    姜璐望一眼卷帘门,压低了声音:“她说我们是鸡/店。”

    “随她吧。嘴长她身上。”

    “等我哥回来准教训她。”姜璐忿忿,问,“对了,地方找得怎么样。”

    “还没看到满意的,有的采光不行,有的内部装修全得敲了重来。今天看的那套里面还可以,之前是做少儿舞蹈的,舞室现成的,就是地段不好。”

    “等我有空了,陪你再去看看。”

    许冉点头,问她,“听你哥说,你最近想买房?钱够不?”

    姜璐的父母多年前各自再婚,又各自生子,姐妹俩跟着爸爸,颇受冷待。

    高中之后姜璐辍学搬出了家。

    卖蛋白粉,卖面膜,做代购做微商,在会所陪酒,后来又跑到广州做外贸,总之什么来钱做什么。

    姜毅是姜璐的远方堂兄,从前来往并不多,后来兄妹俩都去了广州打工,这才亲切起来。

    —— 姜璐和许冉是通过姜毅认得的。都在是年轻女孩,又都是自己做生意,有话题聊,很快熟识。

    不过那时候姜毅只介绍说许冉是,老乡,妹妹,朋友。

    疫情过后半年,两人开始出双入对。

    —— 朋友变嫂子,姜璐高兴得不得了。

    姜璐去年在广州开有机素食店亏了钱,正在找别的路子。过年的时候许冉突然说她计划回桐城了,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回来干。

    姜璐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姜璐莫名地信赖许冉,觉得她是个好人,其实又对她不甚了解。

    许冉很少提从前的事情。姜璐只听姜毅说过,她父亲早早过世,她自己二十岁就离开了桐城去外地打工。

    姜璐回过神,点点头:“够的。我也就是先看看。最近二手房降了,我想着租房也是掏钱,干脆买个小户型,微微读书寒暑假也有地方落脚。另外,我想着这段时间让我妹少来... 那个姓陈的你记得么。长得白白净净那个?”

    六月妹妹姜微考上了一所民办大学,财会专业,继母死活不给掏学费,要她去读专科,便宜些。亲生母亲早就联系不上了,总之这事最后就踢给了姐姐。

    许冉点头。

    “我看他对微微有意思。看着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本来也是兼职,等九月开了学,让微微专心上课要紧,实在不行可以再招人。”

    “还有件事儿。”

    “什么?”

    “今天有客人给小燕单独塞钱了。总穿件蓝t恤戴眼镜那位。小燕没拒绝。他们什么事儿我管不着,但我想,给店里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许冉撑着扫帚沉默了半晌:“知道了。这事儿我想想,你装不知道。她们跟你熟,别撕破脸。”

    “行。对了,姐,你家具搬来了吗,要不我去帮你拾掇拾掇?老城区都挺潮的,你记得装个纱门,防蚊。”

    *

    刘长顺身上太香了。

    为免妻子多疑,从红桃k出来后,刘长顺又去理了个发,买了半斤卤猪肚,在街边看了一会儿别人下棋,然后和往常一样在五点四十五分踏进家门。

    妻子在阳台喂鸟,见了刘长顺,问:“你野哪里去了一下午?工地中午就下班了。”

    “工人不做工,帐我还得算啰。”刘长顺在藤椅上坐定,打起了扇子,又心虚说:“我去剪了个头。”

    妻子冷笑一声,说,“哪里剪的头,还给你搞得喷香。”

    “现在发廊都那样咯。”

    刘长顺从阳台栅栏望出去,见小街上有一辆货车,正好驶离。

    “三楼那个这两天搬完了?”

    “搬完了。我看这女的也不像缺钱,也不知道怎么要搬这里来。”

    刘长顺暂停扇风,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这儿又不差,学区房懂不懂,寸土寸金的咧。”

    “寸土寸金个屁。”妻子翻了个白眼,又接着说,“她那些家具都不便宜,还有按摩椅咧,还有好大一面镜子。楼道里都搞不进去,从上面吊进去的。”

    妻子浇着花。如今这样爽快的租客越来越少见了。不是嫌三楼夏天太热就是担心漏水,反正总要还个五十一百的才罢休。

    刘长顺剔着牙,问:“就她一个人?家里没个男人?”

    妻子乜他一眼:“男人在外地做生意。她也没讨价还价,就问能不能在楼道装个监控,她胆小。她说自己掏钱,到时候搬走了也不取。我答应了。反正我们也不吃亏。”

    这栋登高巷的老楼是父母给他留下的。

    原本只是平房,九十年代末都传这一片要拆迁,人人户户都违规加盖,想多得些拆迁款。他家盖了三层。最终老区拆迁成本太贵,左谈右谈,也没拆成。

    十年前,父母去世,又因给儿子攒首付的缘故,他和妻子将从前的房子卖了,搬来了这里。妻子住惯了商品房,搬来后一直嚷嚷着不习惯。

    这一片如今俨然已成了桐城名副其实的‘老破小’,没产权,不能卖,但不愁租,一是附近商圈密集,年轻的打工仔多,二是附近教育资源好,有桐城二小,是桐城最好的桐城二中的直属小学,家长们都争着抢着要把孩子往里送。

    如今他和妻子住二楼,一楼和三楼都租出去,租金收入也凑合存着给即将出生的孙子读书用。

    缺点是这一片这种小楼太密,又建得都没有章法,采光差,隔音也不行,租客屡屡抱怨,住不长久。

    吃过了饭,妻子照例要出门跳广场舞。

    刘长顺眯着眼在阳台上听收音机,天气预报说桐城这场雨,要下到下个周末。老巷子里排水不好,一楼租客说昨晚雨大,把门口的鞋都泡坏了。

    两首热歌播完后,收音机里夜间民生聊天节目两位主持人正聊天说:“今天最大新闻大概是莲花西东路上的ifc终于开业了,桐城人周末又有了一个逛街吹空调的好去处。说到这个ifc,它的前身其实是老桐城的蝴蝶大厦,不知道还有多少和我一样的老桐城人记得这个地方...”

    八点差十分,妻子回来了,她要追湖南卫视的八点档连续剧。

    进门她说:“彭娭毑,是真的糊涂了,这么晚了坐在巷子口灯下头缝衣服。”

    刘长顺斜眼往下一瞧,“她天天都那样。早就痴呆了。”

    不一会儿,又听到巷子里哐啷一阵响,有人骑着小电驴经过,往巷口去了。

    是个劲瘦黑发的年轻人,短裤,人字拖,把车停好,扶着老人进去,不一会儿二楼亮起了灯。

    “是姓谢的那小子吧。”妻子挫着指甲,“这谢家屋里头也是前世造孽,女儿死的早,女婿是个负心的,孙子又这么没出息—— ‘打流’。” (*打流,即方言街溜子的意思)

    “不是早说找着正经工作了嘛。” 刘长顺问。

    “没看他做什么正经工作。现在送桶装水卖力气呢。跟着那个水站的田老板干。奇了怪了,爹娘以前那么有出息,儿子这么不争气。”

    “倒还是有点孝心的。”

    “什么孝心,估计是现在租房太贵,才回这老屋头哦。”

    “他妈没给他留套房?”

    “谁知道呢。说不定被后妈挤走了。他那个爸,你又不是不晓得。啧。男人。”

    “我看这小伙子长得端正,高高大大的,还是有潜力。听说最近谈朋友了。男人呢,讨了老婆才安稳。”

    “什么潜力,马上奔三了,长得好看有么子用,没本事,哪个女的要。”

    刘长顺不再关心,合上眼睛专心听收音机里的都市奇情节目。

    雨后的巷子潮湿裹着一种暧昧的腥臭,晒一百年也晒不干,这味道他闻惯了,竟然觉得安心,又想起红桃k里的女人香,想起陈建犹如涂了脂粉的脸,想起那个大肚婆,又想起死去的姐姐。

    姐姐就是从这巷子里出嫁的。

    小巷门挨着门,户挨着户,几十年里人来人往,生生死死,起起落落,他早就看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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