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澜打退了一众凑热闹的弟子,神气昂扬地走上三楼找沈以津。

    她手一甩颈间长发,朝三楼二人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大踏步走过来,手里的香囊丢上半空,又稳稳地接住,面目近乎嚣张。

    渔之也转过身来正面对着她,眯了眯眼,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捕捉到了眼底,忽然横插一步,闪到炽澜侧面,趁炽澜不注意就要夺走那包香囊。

    她以为自己偷袭得不可谓不快,但对方是谁,这是炽澜啊。

    炽澜好似身侧长了眼睛似的,早就预料到渔之的下一步动作,伸手一捞就把香囊攥回了手中,还顺势拉过渔之的手臂,让她整个人倾到自己怀里。

    渔之重心一下不稳,膝盖不知怎么就忽然被撞了一下,差点整个人跪了下去,忙鲤鱼打挺一般蹬了蹬腿,让自己保持平衡。

    抬头只瞄到沈以津难得忍俊不禁的笑,就被炽澜以一种别扭的姿势锁住了手臂。

    她挣了挣,发现根本别想在炽澜的手劲下逃脱,这才泄了气。

    就听炽澜格外愉悦的声音凑近,在她耳边笑道:“小渔,你在仙门都相当于沈以津的半个女儿了,有什么条件你说出来难道他不会帮你?竟会如此想要这个香囊?”

    这话渔之听了忍不住咬咬牙,想要原封不动地还给她,怒道:“那怎么了!你想要它的原由,就是我想要它的原由!”

    听罢,炽澜大笑,松手解开了渔之的手臂。

    人人都知道,炽澜想要拿头筹,那便是真真切切地想拿头筹,哪怕没有沈以津的承诺,她也会去抢,不过就是因为炽澜永远不甘心屈居人下,她就是要做最好。

    但这样的野心,炽澜敢表现出来,渔之却只敢在被逼迫的情形下才能开口。

    此刻渔之揉着酸痛的肩膀,再一次感受到炽澜打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和初见时有些不同,但依旧让她感到面颊灼热。

    她壮了壮胆,抬头盯了回去。

    就见炽澜笑弯了眼,满脸慈爱地看着自己,开口便是一句邀请:“你想要学武吗?”

    “你又来了。”闻言,当了许久雕塑的沈以津才总算插了句话,无奈道,“不是每个人都好战的,何况小渔已经拒绝过来剑院了。”

    但渔之的双眼却亮了亮,“我改变主意了,沈指挥使。”她听见胸腔中海潮声的汹涌澎湃,“我想要学武。”

    我想要在遇到下一个需要抢夺的“香囊”时,也敢于光明正大地抢夺头筹,不再畏手畏脚,担心失去谁的好感。

    想要接住某个身受重伤的朋友时,能够毫不迟疑地落在他需要的地方,不再被法阵的防护挡在屏障外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坠落。

    想要遭遇危机时,拥有足够的勇气站在魔物面前与之一战,成为朋友们可靠的伙伴,不必在得知阴谋真相后,满脑子只能顾虑到自己的安危。

    我想要不再因为软弱而逃避,想要不再因为害怕而放弃想要争取的东西,想要拥有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的能力,想要成为……让自己认可的人。

    “好!”炽澜在沈以津讶异的目光中,再一次揽上了她的肩膀,眉眼凛冽,“那我的头筹奖励便是这个,我要小渔跟我们三斋一起训练,我亲自教她习武。”

    沈以津习以为常地笑笑,轻声道:“没问题。”

    晚上的演武场不再热闹震天,但灯柱下仍有不少敞亮着臂膀的剑院弟子,或是与人腾空对打,或是原地抱臂观战,也有人在附近自顾自地专门练习某一种剑招。

    渔之好不容易完成了文起元给的跑腿任务,抽了空来赴约。

    她以为炽澜起码要带她先练个体术试试筋骨,谁知一上来就拉了庆功宴那天跟渔之打招呼的弟子,带到渔之面前。

    “这家伙你有印象了吧?”

    渔之点点头,想起了这位记性好的小哥,她记得那天看他爬塔那么快,轻功一定也挺不错。

    “我叫连星,”他笑笑,拿起两根木剑递来,“今天由我来跟你对打。”

    渔之当场愣在原地。

    说好的教学呢?

    一点根基都没有,就这么把她扔上来跟人对打?

    她握着手里的木剑,略微有些沉重,剑柄上粗糙的质感跟她常年握笔的手指格格不入。

    渔之试图用眼神向炽澜求助,但这位铁石心肠的师姐显然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劲。

    大概是见渔之表情僵硬,连星又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没事哒,碰到我了,就算你合格!”

    渔之嘴角一抽,还是硬着头皮举起了木剑,就见连星立马得到了准许似的,拉开距离大开合下蹲,摆出了准备攻击的姿态,吓得她下意识攥紧双手。

    眼见对面身形一闪,连星手里的木剑藏着锋芒径直向她刺来,堪堪擦过她的发梢,渔之顺着本能躲向了一旁。

    围观的人群里“啧”了一声。

    又是一阵剑风袭来,渔之连续躲了两招,试图御气从他身后攻击,却被迅速地格挡了回去,她见状立即后退,直到撞到了身后练习的弟子。

    “啊,对不住!”她再次御气逃跑,两脚险些蹬出了火花。

    但偏偏遇上的是连星,跟他拼敏捷度简直像是逃出猫爪下的老鼠一般可笑,她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逮了回来,发现连星直接绕到了自己的身前,下一步攻势越发迅猛。

    “斋长,这周渔之怎么光会躲啊,”炽澜身边一位弟子皱眉道,“她到底……”

    话说到一半,就被炽澜打断,“我希望你安静点,”她说,“且看着吧,我的眼光不会错。”

    “再来!”

    渔之揉了揉被酸胀的肩膀和手臂,又握紧手中的木剑站定。

    经过一晚上的东跑西跑,她还是第二十五次被击中,对方显然并没有念在她是新手就手下留情,震得她手臂酸麻,本来在慌乱中就不太使得上力,这下更是绵软。

    “别分心呀,小渔姑娘,”连星好整以暇,“准备咯!”

    她测过身又躲过一次击打,任脸上的汗水从鬓角滑落,忍不住觉得自己今晚吃的饭太少了,跑了这么久有些虚脱。

    下一个连招很快就到,渔之忽然间心有所感,大开罩门,刻意往一个方向弯腰闪避,回过头来心有余悸,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熟悉了连星的几个特定的剑招。

    她当即不再犹豫,趁连星甩剑出手的瞬间,一个用力击出木剑。

    仅仅差一个巴掌的距离就能碰到连星胸口的刹那,他将身一闪,巧妙地把渔之的剑势引走,一个跟头就躲了过去。

    就差一点点……

    渔之深吸了口气,猛抬头。

    刚想要再次进攻,就被身边伸出的一只手抓停了动作,她转眼看见目光灼灼的炽澜,愣神道:“师姐……”

    “今天就到这里,”她说,“明天养好力气再来。”

    第二天,渔之几乎是刚忙完手里的活就跑着去的演武场。

    她一眼就看见那把昨天被自己握得满手汗的木剑,抓起来又把另一把丢给连星,当场攻守互换,拎起木剑就追着他砍。

    渔之紧盯着连星的身法变幻,瞄准机会就使出一招云剑,紧接着就是一记刺剑。

    那连星抬剑格挡,没想到渔之攻势不减,连着好几招,都是昨日他给渔之演示过的招数。

    “嘿,”他咧嘴笑道,“你的记性也挺不错嘛。”

    “哈!这才哪到哪!”

    渔之当然不会告诉他,昨晚回去之后她心绪浮躁难平,做梦都在复盘他攻向自己的剑招,早上醒的早,又抽时间上手练了十几遍,才呈现这样的效果。

    她起先还不明白,昨晚炽澜为何要在她战意最浓的时候喊停,现在总算知道了,原来,为的就是这一刻。

    渔之御气再次逼近,手上的木剑生风,这一次,她的手不再抖,几乎是带着一股狠劲,用力劈砍了好几下,吓得连星格挡时险些拿不稳木剑。

    “你这是真要砍我啊!小渔姑娘!”

    渔之两颗瞳仁乌黑,抬眼笑得邪气,听闻这话,被激得更加兴奋了起来,又往前追加几步。

    她昨天被打得泛红的肩膀依旧没好,动作时仍有些酸疼,但她今晚却没有再被连星打中过,不是因为自己的轻功有什么进步,而是她发现,自己连续攻击连星的时候,连星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施展剑招。

    这便是以攻代守了,她想。

    但是一分心,动作便有些迟缓,忙不迭得又被击中一次。

    渔之痛呼一声,忍住了疼痛,挺身再次往前。

    就这么追了三天,渔之的木剑终于抵上了连星的胸膛。

    “啊,你刺到我了。”

    连星被卷起的衣袍缓缓落下,没来得及格挡的手还停留在空中,眼中的盈盈笑意却满溢,那是止不住的欣赏,他转头回望炽澜,“斋长,我的任务完成啦!”

    炽澜负手款步走来,“做的不错,”她说,“但是……”她欲言又止。

    渔之提着的心又悬了起来,就听她道:“虽然你很快把连星的剑招都学会了,但你的出招方法有很大的问题。”

    她顿了顿,好似觉得言语的表达太过贫乏,干脆一抽腰间长剑,上手演示:“你看,剑院弟子出招,不管是哪个路数,始终是这样的。”

    长剑白光一闪,如青龙长啸,剑气清冽肃然,几个起落间,炽澜完成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利落收剑入鞘。

    “但你使剑的时候,是这样的。”

    剑柄再次被抽出,清明的音色震起肃杀之意,犹如一声憋闷许久的暴喝,朝渔之当头砍来,剑风强劲,迎面将她的衣摆和长发刮起,堪堪停在她的鼻尖一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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