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物刚刚被这两位了不起的道友收服,我不过是前来支付赏金罢了,不知天南小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云天南盈盈笑道:“司长无需紧张,你也知道在下并无实际的官职,也不过是替玉期姐姐来跑个腿,迎接两位好友罢了。”

    “天南小友得亏是有个好姐姐,”叶文洲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似乎忍得辛苦,“要不然这张不讨喜的嘴,出去不知要被人教训几回。”

    正说着,方才逃窜出去的店家老板们已经差不多都回来了。

    云天南朝渔之二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跟着自己走。

    但是有眼尖的平民看见刚才叶文洲和他之间短暂的交锋,不知怎么,竟大着胆子上前来,跟叶文洲做了作揖,开始询问起静安司的业务办理进度来。

    “冒昧了,各位大人。”他满脸喜庆道,“草民感念大人们的恩泽,替我们解决了这闹事的酒鬼。不知道草民七日前在静安司办理的经营许可流程走完了没有哇?本来也不愿意催的,但是我们这一家老小的,都得吃饭嘛。”

    这番打岔突如其来,按理说确实是静安司的职责管辖范畴,但叶文洲脖子还梗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按他这个级别,这会子哪里有功夫理会这等小事。

    “去催催。”他回头抓了一随从,敷衍两声,便忙着打发他走,“过几天这边就会给出证明了,别着急啊。”

    但云天南既然撞见了这一幕,岂会善罢甘休,他眉毛一扬,当即嗤笑道:“人家是七日前就已经开始办理流程了,按照当朝律法,七日都够玉期姐姐在大理寺判定一起小型凶杀案了,静安司怎么回事?连个经营许可都没搞完,你们成天到底在忙什么?”

    这话的伤害程度之高,连五米开外走来的渔之都能感受到波及,七日,正好是她接手悬赏单之后所花费的所有时间,堪堪卡在这个点上,多一日就要沦为笑柄。

    果然赚钱没这么容易啊,她又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那金光闪闪的锦盒,心中一阵天人交战。

    但叶文洲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人,被云天南一番讥讽也不见暴怒,没有一句辩驳。

    “你听听这说的什么话,”他朝那男子招了招手,拉着他走到一边,换了副古道热肠的面孔,声音小了些,殷切道:“这件事情本来确实是静安司的职责,但不是本官负责的板块,我可以替你催一催,只是交接起来有些僭越了,可能需要麻烦下你……”

    那男子闻言一喜:“没事没事,不怕麻烦,只要让我有生意做!”

    “那就好办了,”叶文洲唤来随从,叫他取一份信纸来,“这样,你再写一封格式标准的书面申请来。”

    “可……草民不识字啊。”

    “这又何妨,”叶文洲大手一挥,“你就照着模板抄一抄就行,我让人这几天找个时间帮你把文书传过去,催促一下,再把你家这个情况跟他们详细解释,很快就能办好了。”

    男子瞬间眉开眼笑,连连感谢。

    等叶文洲安抚好这人,回过头来时,方才的渔之几人已经走了。

    “金子呢?”

    “那周渔之拿走了,”随从回道,“连带着锦盒里加了灵通官印的悬赏单。”

    “搞干净了就行。”叶文洲取出随身的手帕,嫌恶地擦了擦方才被男子接触到的手臂,随后转头,凝向了不远处被自己人围起来的虹曲鼠妖丹。

    酒肆街外。

    渔之回客栈简单收拾了一下,一推开门,再次看见了云天南那张嬉笑着讨好的脸。

    她无语凝噎,挥了挥手。

    街上人来人往,她和决明的步伐却越来越慢。

    “哎,你们俩又干什么去?”云天南望着两人又往回奔的背影,满脸疑惑,“叶文洲要是想做点什么,那这时候回去也来不及了呀!”

    他挠了挠头,还是遣散了跟着自己来的人,也跟着两人往回赶。

    叶文洲确实已经走了,对他来说,收尾工作只是处理那死亡的妖兽。

    很多店铺的桌椅都被刚才的打斗砸得稀巴烂,碗碟碎了不少,酒水满地乱撒,但是,整个酒肆街今晚的生意却没停下来。

    店铺伙计们跟掌柜的一起扫撒,迅速整理好了各自的档口,不多时,鼓乐的声音又不计前嫌地奏响起来。

    掌柜一句吆喝,就有另一个伙计跟着借上,生生凑出了一整首民间小调。

    曲风热情,张扬明快,棒槌毫无芥蒂地敲起方才被砸烂的大鼓边缘,打出一段意外振奋人心的节拍,整条街甚至比开始时更闹腾了,好似方才的小插曲只是平淡生活的一个助兴,而重新举起酒杯的当下,才是这一晚的高潮。

    渔之二人不是为了叶文洲折返,但也意外撞上了这一幕,他们无声地笑了笑,心绪融在一片富有节奏感的鼓点中,难得地澎湃。

    那名催促进度的男子才刚刚走出街口,一个人行走在灯火通明的夜市下,并没有发现身后的三人。

    “没必要吧,”云天南压低了声音,朝二人叹道,“虽然我不知道叶文洲私底下在偷偷搞什么事情,但他也不至于小心眼到对平民下手,顶多是叫他抄两个字,拖一点时间,又趁机讨个人情,让他以后听话一点罢了。”

    “我们是打算帮他写文书。”决明简短解释道。

    “写文书?”云天南更加一头雾水,“你俩也太闲了吧!”但他脚下轻功没停,仍紧紧粘在两人身后,愣是一丁点劝人离开的动作都没有。

    “怎么不行?你玉期姐姐也天天写文书。”

    “那哪能一样啊!你这就是闲的吧!”云天南被这个类比瞬间搞奓毛,表情异常地精彩。

    渔之瞥了眼努力憋笑的决明,忽然理解了逗弄云天南的趣味所在,福至心灵地也跟着酸一句:“玉期姐姐可以,我们怎么就不行。”

    闻言云天南也反应过来了,撸起袖子龇牙咧嘴道:“你们俩!”

    该说不说,三人重见后弥漫在空气中的尴尬,倒是借着简单几句打趣,烟消云散了。

    渔之和决明果然跑去帮那男子写了文书,正如云天南所料,叶文洲给的文书模板确实没有什么额外的风险点,只是有些为难不识字的老百姓,抄写起来有些费力,渔之便干脆代笔了。

    回来的时候本就已经夜深,一路上,安静得连蚂蚁搬运沙石的脚步声都听得见,小巷深处不时刮来阵阵阴风。

    决明忽然停了下来,四处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神兽的警觉让他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渔之问。

    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一声轻微的女子笑声,如同鬼魅般幽幽地飘在三人耳边,好似跟情郎撒娇般柔媚,听的人毛骨悚然。

    “我说在场两位男的,谁的桃花债谁还啊,别拉上我。”渔之下意识拉出了一点佩剑。

    “……”

    “什么东西啊!肯定不是我!”云天南忙道,“不然姐姐早就把我宰了!”

    却听那女子笑得更欢了,三人循着声音的源头向上看去,这才发现头顶上一面硕大的镜面。

    “这是什么?”

    那镜面好似被雾气笼罩,叫人看不分明,但从里传出女子轻声的呼唤:“这个妹妹好香,你叫作小渔,是也不是?”

    渔之怔了怔,转头看决明,却见决明也不解得很,只摇摇头,说:“大乘境界的妖道,我们完全不是对手。”

    渔之眉毛一扬。

    大乘?好好好。

    她直接把剑又插回了鞘,抬头道:“在下周渔之,敢问阁下哪位?”

    按理说大乘境界的修为,哪怕只是释放威压,众人这会也早就跪下了,但这女子似乎跟渔之之前遇见的仙门人不一样,好像只是觉得吊在他们脑袋顶上恐吓这件事情很好玩。

    闻言玄镜的雾气动了动,好似有生命似的飘荡了下来,落在地上逐渐凝成一个清晰的少女倩影。

    “你是渡……渡月!”云天南似乎认出她来,双眼瞪得老圆,“妖道出了什么事吗?南域居然连圣女都出动了!”

    南域圣女?渔之想起秦婆子讲过,南域巫蛊族在战后百年内横空出世了一个大乘期毒修,能够展开神挡杀神的“妙音场域”,这让原本被合欢宗压过一头的巫蛊族一夜之间地位大涨,成为了南域的皇族,而这位毒修,也就是眼前的渡月,就成了南域人人望而生畏的“圣女”。

    她是来替虹曲鼠寻仇的吗?

    渔之揣摩了一番渡月脸上的神色,见她笑得甜美,掂着赤脚缓缓走来,脚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诡异的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嘴角竟和脖子上的璎珞环弯出同一个弧度,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却似乎在扮演一个娇憨的少女,如同深海鱼捕食的时候放出致幻作用的饵,一旦小鱼咬钩,便会被一口咬死。

    “我是渡月。”她道,“妖道近期确实不太平,不过,我倒也没兴趣跟你们几个寻仇。”

    她顿了顿,饶有兴致地凑上前来,小小一个动静,便将三人吓出一身冷汗。

    “大理寺卿的府上资源不错,我要你们帮我查一查这些天妖道接连入魔的事情。”

    这话信息点很明确。

    渔之余光瞥两人的动静,若是旁人说出来,没两句就被打了,但眼前的是渡月,这么简单粗暴倒也不奇怪。不是寻仇,渔之就放下了半颗心。

    不过,她抬头问道:“圣女大人这么神通广大,为何还要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去查?”

    但渡月只是轻瞥了一眼,笑了:“还不是我族里的老人要求的,我看你行事顺眼,所以多问你一句,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去好了,省的麻烦。”

    好像还挺有礼貌。

    云天南连忙劝阻:“啊不不不,圣女大人让小渔去查就可以了,您可千万别亲自来啊!”随后他朝渔之疯狂挤眼,又低语道:“这圣女性情乖张,做事之前能跟朝廷说一声就万幸了,你就别管她什么原因找你了,她要是来大理寺,万一闹翻了天,我姐姐会把我赶出家门的!到时候你跟决明也要流落街头!”

    渔之闻言,思索一番,这南域圣女毕竟让人感觉危险,不敢轻信。

    却见渡月似乎耐心快要耗尽了,懒懒道:“放心吧,我们妖道修行为了避免入魔,自小便设下问心”禁制,哪怕是我到了大乘期境界,起恶念也是要受雷劫的,你不必担心我借你搞什么小动作。”

    最后渔之还是答应了下来,头顶上硕大的玄镜收成巴掌大的法器,挂在了渔之的腰间。

    渡月散成轻烟走了,三人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大理寺卿府邸,林府外悬挂暖黄的灯火,莫名让人劳累一晚的心安顿下来。

    林玉期早就睡下了,云天南只好自行安排了两个房间给渔之和决明。

    一夜无话,谁知第二天一大早,渔之在吃早饭时忽然一顿,手里的碗重重地墩在桌上。

    “怎么了?”云天南被吓一跳。

    渔之和决明对视一眼:“文书被打开了,但是我还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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