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清，我要成亲了。”
尘清盘坐在正殿里，面对着佛像，微垂着头，静静打着坐。
他没有回答她，她也不求他回答，自顾自说下去。
“明日一早，就要来迎亲。”
“你带我走吧，我跟你走。”
“我不要你还俗，我只要守着你就好了。”
“我娘知道是你，我不能留在这儿。”
“尘清，你带我走吧。”
尘清开口了，声音很低却很清晰：
“施主，莫再执迷不悟了。”
那天夜里应夫人接到通传，说仁一寺的师父送小姐回府来了，未及梳妆便迎了出去。
应夫人屏退左右，亲手为尘清斟茶：“多谢师父送小女回来。”
尘清道：“举手之劳。”
应夫人在尘清对面坐下，道：“小女是什么心思，想必师父已经知道了。”
“嗯。”
应夫人沉默了一下，道：“不怕师父笑话，妾身倒情愿把梦儿许给师父。”
“为娘的只求儿女一生平安顺遂，她既有心，我也愿她得偿所愿。”
“只是明年便要选秀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妾身只怕万一……”
“所以，梦儿今年必须成亲。”应夫人抬眸，凝视着尘清。
尘清适时开口道：“贫僧明白。”
应夫人又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那，师父是什么意思呢？”
这次是尘清默然了。应夫人也不急，小口呷着茶，等他回答。
昏黄烛火微微跳动，投落影子摇曳不定。
良久，尘清缓缓道：
“贫僧……愿毕生修行，终老仁一寺。”
“不入世俗，至死无悔。”
素心何必惹尘埃，此身归处是伽蓝。
“好，好……”事已至此，应夫人也无话可说，“有劳师父，照顾小女这些时日。师父今后如有所需，尽可来此。”
蜡烛将燃尽了，一直摇曳着的火焰逐渐归寂。
“她……将嫁与一个怎样的人？”
如梦立在正殿门口，秋风卷起她的斗篷边缘，时起时落。
她听了他的回答，静默良久。
“尘清，你带我走吧。”
“荣华富贵我都不要了，声名狼藉我也不在乎，我只想守着你。”
“我们远走高飞，找一个地方落脚，再建一座仁一寺。”
“我陪你打一辈子坐，扫一辈子地，抄一辈子经，参一辈子禅，守一辈子寺。”
“我也可以落发为尼，从此你我都不是红尘中人。”
“只要你肯带我走，尘清，我求你带我走。”
他们都说她得了门好亲事，门当户对，夫婿更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羡煞旁人。
唯她知道，这不过是一口华棺，葬掉一颗燃尽了的死心罢了。
她不想嫁与什么公子，不想嫁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不想嫁与一个不爱的人。
这世上从来造化弄人，得非所愿，愿非所得。
她一步一步地向殿里，向那个出尘的背影走去。她站定在他背后，抬手解开了系带。斗篷自她的肩头滑落，露出一袭火红的嫁衣来。
她缓缓弯下腰去，从背后环住了尘清的脖颈。
尘清怔了一下，随即猛地立起来，急退几步，低斥道：“施主！”
然而暖热的体温似还残留在背后，仿佛背负了一段红尘。
她站在那里，在斜照进来的秋日的暖阳里，嫁衣似火，红得有些晃眼了。
“莫再执迷不悟了。”
他一字一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想去望他的眼睛，他却低垂了眸，把所有情绪敛在两帘睫羽之后。
她于是凄然地笑了。
春风秋月枉入梦，莫若不曾与君逢。
她慢慢捡起斗篷，紧紧裹住自己，转身离去。
她将风光大嫁，从此相夫教子，内外操持。而他将终老寺中，岁岁复年年，也许到了垂垂老矣之时，再抚养一名弟子，像他的师父曾做的那样。
就如同他们从未出现在彼此一生中。
她同他从春到秋看过的花开叶落，终不过一枕黄粱。
红尘万丈，竟容不下一寸情深。
仁一寺的晨钟如常响起。
尘清同每一天所做的那样，早早起来开了寺门，灌满了水缸，扫地，从殿前到殿后。
今天不会有人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进门先笑着喊上一声“尘清”。
以后都不会再有。
有香客来还愿。尘清将人引入正殿，在惯常坐的正殿一角的蒲团上坐下，开始打坐。
远远地只听得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从城中向城外来。
他合了眸，却无法定神了。
闭目后眼前的一片红色，都仿佛那天她一袭嫁衣。
此刻她也穿着那一袭火红，坐在花轿里，在一片欢喜中出嫁。
香客正向炉中上香，隐隐似乎听见那年轻的僧人低喃道：
“好热闹的锣鼓。”
当年东风唤花枝，积雪初融月上时。
朱门青灯遥不见，平生一梦是相思。
尘清盘坐在正殿里，面对着佛像，微垂着头，静静打着坐。
他没有回答她，她也不求他回答，自顾自说下去。
“明日一早，就要来迎亲。”
“你带我走吧，我跟你走。”
“我不要你还俗，我只要守着你就好了。”
“我娘知道是你，我不能留在这儿。”
“尘清，你带我走吧。”
尘清开口了，声音很低却很清晰：
“施主，莫再执迷不悟了。”
那天夜里应夫人接到通传，说仁一寺的师父送小姐回府来了，未及梳妆便迎了出去。
应夫人屏退左右，亲手为尘清斟茶：“多谢师父送小女回来。”
尘清道：“举手之劳。”
应夫人在尘清对面坐下，道：“小女是什么心思，想必师父已经知道了。”
“嗯。”
应夫人沉默了一下，道：“不怕师父笑话，妾身倒情愿把梦儿许给师父。”
“为娘的只求儿女一生平安顺遂，她既有心，我也愿她得偿所愿。”
“只是明年便要选秀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妾身只怕万一……”
“所以，梦儿今年必须成亲。”应夫人抬眸，凝视着尘清。
尘清适时开口道：“贫僧明白。”
应夫人又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那，师父是什么意思呢？”
这次是尘清默然了。应夫人也不急，小口呷着茶，等他回答。
昏黄烛火微微跳动，投落影子摇曳不定。
良久，尘清缓缓道：
“贫僧……愿毕生修行，终老仁一寺。”
“不入世俗，至死无悔。”
素心何必惹尘埃，此身归处是伽蓝。
“好，好……”事已至此，应夫人也无话可说，“有劳师父，照顾小女这些时日。师父今后如有所需，尽可来此。”
蜡烛将燃尽了，一直摇曳着的火焰逐渐归寂。
“她……将嫁与一个怎样的人？”
如梦立在正殿门口，秋风卷起她的斗篷边缘，时起时落。
她听了他的回答，静默良久。
“尘清，你带我走吧。”
“荣华富贵我都不要了，声名狼藉我也不在乎，我只想守着你。”
“我们远走高飞，找一个地方落脚，再建一座仁一寺。”
“我陪你打一辈子坐，扫一辈子地，抄一辈子经，参一辈子禅，守一辈子寺。”
“我也可以落发为尼，从此你我都不是红尘中人。”
“只要你肯带我走，尘清，我求你带我走。”
他们都说她得了门好亲事，门当户对，夫婿更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羡煞旁人。
唯她知道，这不过是一口华棺，葬掉一颗燃尽了的死心罢了。
她不想嫁与什么公子，不想嫁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不想嫁与一个不爱的人。
这世上从来造化弄人，得非所愿，愿非所得。
她一步一步地向殿里，向那个出尘的背影走去。她站定在他背后，抬手解开了系带。斗篷自她的肩头滑落，露出一袭火红的嫁衣来。
她缓缓弯下腰去，从背后环住了尘清的脖颈。
尘清怔了一下，随即猛地立起来，急退几步，低斥道：“施主！”
然而暖热的体温似还残留在背后，仿佛背负了一段红尘。
她站在那里，在斜照进来的秋日的暖阳里，嫁衣似火，红得有些晃眼了。
“莫再执迷不悟了。”
他一字一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想去望他的眼睛，他却低垂了眸，把所有情绪敛在两帘睫羽之后。
她于是凄然地笑了。
春风秋月枉入梦，莫若不曾与君逢。
她慢慢捡起斗篷，紧紧裹住自己，转身离去。
她将风光大嫁，从此相夫教子，内外操持。而他将终老寺中，岁岁复年年，也许到了垂垂老矣之时，再抚养一名弟子，像他的师父曾做的那样。
就如同他们从未出现在彼此一生中。
她同他从春到秋看过的花开叶落，终不过一枕黄粱。
红尘万丈，竟容不下一寸情深。
仁一寺的晨钟如常响起。
尘清同每一天所做的那样，早早起来开了寺门，灌满了水缸，扫地，从殿前到殿后。
今天不会有人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进门先笑着喊上一声“尘清”。
以后都不会再有。
有香客来还愿。尘清将人引入正殿，在惯常坐的正殿一角的蒲团上坐下，开始打坐。
远远地只听得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从城中向城外来。
他合了眸，却无法定神了。
闭目后眼前的一片红色，都仿佛那天她一袭嫁衣。
此刻她也穿着那一袭火红，坐在花轿里，在一片欢喜中出嫁。
香客正向炉中上香，隐隐似乎听见那年轻的僧人低喃道：
“好热闹的锣鼓。”
当年东风唤花枝，积雪初融月上时。
朱门青灯遥不见，平生一梦是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