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class=readsmall style=color:#009900>
作者有话要说：</br>……我觉得这一章很有好好修一修的必要orz<hr size=1 />
</div> “尘清，你还俗吧。”
尘清诵经的声音顿了一下，复又响起来。
“尘清。”
唵嘛呢叭咪吽。
“尘清！”
尘清终于停下了诵念。
除了她第一次见他时，这是唯一一次，她执意要打断他正在做的事。
他等着她开口，等了许久没等到。他回头望她，只见一滴清亮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他忽而有些无措了。
他见过太多太多的眼泪，悲痛的感激的焦急的虚情假意的，唯有这一滴，它的存在有些刺目了。
他疑惑道：“嗯？”
低缓温沉的鼻音，如梦很喜欢他发出的这个音，经常想方设法变着花样引他多说几个。
“尘清，我要定亲了。”
“娘不是不许你嫁他，可他一个和尚，你想嫁，他能娶吗？”
“你让他还俗，娘不嫌他。”
如梦闭了闭眼：“娘，他只怕……不会还俗。”
“不会还俗？他不还俗，那你要如何？”
“我……”如梦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要他娶我，我守他一辈子。”
“我也可以去出家，去落发为尼。他娶不娶我，我不在乎。”
“我只要守着他，便好了。”
“荒唐！”应夫人终于听不下去了，“你说得倒轻巧，那是你的一辈子！”
“娘，”如梦终于抬起头来，“你也说了，那是我的一辈子，我的。”
“小姐，韩尚书家的媒人来了，夫人请您前厅去见呢。”侍女轻轻推门进来。
“不见。”
侍女在如梦身边坐下来，叹了口气：“小姐，夫人也是为了您好。还有老爷，嘴上不说，心里也着急啊。”
如梦微微嗤笑一声：“爹不是说只要我相中，叫化子也叫跟了去吗？怎么现在又不肯了？”
“小姐……”侍女有些不知所措，“这怎么能一样？再怎么说，那是个和尚啊。”
如梦没有答话，侍女只得自顾自说下去：“小姐，您金枝玉叶的，非得跟个和尚过不去，何苦来哉。”
她是跟他过不去吗？
不过是她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您这样叫人家怎么说，叫老爷和夫人怎么办哪。”
“……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如梦喃喃道。
“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
“你还俗吧，尘清。”
“不。”尘清有些惊疑，面上却仍是淡淡的，毫不犹豫地答。
如梦于是无声地笑了。
你看，他连为什么也不问，因为根本没有意义，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答应，因为这就是尘清，无牵无挂一身清净，谁也改变不了他。
其实早知道，偏是不死心。
“尘清，”如梦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了。为什么要抖呢？“你听我说，你还俗吧。”
“我心悦你。只要你还俗，我娘就让我嫁你。”
“我娘要给我定亲了，那个人我连见都没有见过。”
“你还俗吧，你来娶我，好不好？”
尘清怔住了。
他看见如梦笑着，却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睫羽下涌出来。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施主。”
却没了下文。
说什么呢？
如梦的笑容更凄然了。
他还是喊她施主，她跟他闹了多少次也没用。
她在他这里，也不过是海海众生之一罢了。
“不说了。”如梦打破了沉默。她打开带来的木盒，抱出一个坛子来，“我们来喝酒吧。尘清，你陪我喝酒。”
尘清还没答话，她又自顾自地说：“算了，我知道你不喝，我自己喝。”
她拉着尘清坐到院子里：“你陪我看月亮吧。”尘清未及阻止，如梦已经启开了酒坛。
醇厚清香，好酒。
然而尘清不懂得。
如梦连灌了几盅，再开口时，眼神已迷离。
她说：“尘清，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娶我。我就是想试一试。”
“如果我连试都不曾试过，我怎么甘心呢。”
她仰起头，又灌下一盅，清冽的酒液从她嘴角溢出，顺着脸颊滑下脖颈。她喝得太急了，呛咳起来，一边咳着，将酒坛中所剩的酒全倒进了盅里。
“别喝了。尘清隔着衣袖按住她的手臂。如梦却手腕一翻，满满一盅酒尽数泼在尘清脸上。
酒液渗进他的唇缝，在唇齿间弥漫开醇香。
他平生第一次尝到酒的味道。
他按住如梦的手没有松开，空闲的那只手摸了帕子出来，慢慢地将脸擦净。
如梦笑了起来。
她痴痴地望着他道：“尘清，这是我的女儿红。”
她胆大包天，不顾后果偷了这坛酒出来。挖出酒坛的一瞬间，她想的是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喝上一口。
她一生只得这么一坛女儿红，本想着给他，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喝了。
“最后一盅，敬你了，再没有了。”
她大笑着流下泪来，最后伏在他膝头失声痛哭。
师弟还俗的时候，尘清九岁。
师弟整整比尘清大了六岁，无奈出家晚，只得别别扭扭地喊一声“小师兄”，却打死不肯让尘清喊他“师弟”。
某一天扫地的时候，师弟忽然说：“小师兄，我要走了。”
尘清的动作滞了一下，抬头望他。
师弟微微笑了，低头边扫边道：“我爱上一位姑娘，我要还俗去娶她。”
尘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憋出一句：“好。”
“好什么好。”师弟笑容里透出一丝苦涩来，“人家肯不肯嫁还两说呢。”
“我就是想试一试。”
“如果我连试都不曾试过，我怎么甘心呢。”
师弟决定还俗，长慈不仅没拦，还赠他些银钱安身立命。师弟在寺门口辞别，长慈问他：“当初你剃度时，我说什么你还记得吗？”
师弟挠头笑了，道：“您劝我别出家，说我心不静，留不住。”说着看向尘清，“那时候打坐，小师兄一坐好几个时辰，我连一个时辰也坐不住。”
长慈也笑：“尘清的心静，将来要接着守寺的。”
笑了一会儿，师弟拜了拜，再抬头眼眶红了：“师父，我真愿意您当年是看走了眼。”
长慈默然片刻：“红尘滚滚，造化如此。你且去罢。”
师弟这一走，再没回来过。
尘清手足无措地任她哭了一会儿，天色实在晚了，只得轻声唤她：
“施主，天色晚了，该回去了。”
“施主。”
最后，他低低地，呢喃般唤了一声：“如梦。”
犹如一声微微的叹息。
如梦许是醉得厉害，动了一下，没有应声。尘清没有办法，笨拙地扶起她来，让她趴到自己背上。
将迈出寺门时，如梦的声音自他耳后传来，梦呓一般：
“尘清，今晚月亮真好。”
“就是不圆。”
长慈和尘清都是寡言的人，师弟走了以后，仁一寺里陡然寂静起来。
那一夜长慈望着夜空道：“尘清，你看，月亮不圆，也甚美。”
“人生无圆满，世事难两全。尘清，你要学会取舍。”
而今是到了取舍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br>……我觉得这一章很有好好修一修的必要orz<hr size=1 />
</div> “尘清，你还俗吧。”
尘清诵经的声音顿了一下，复又响起来。
“尘清。”
唵嘛呢叭咪吽。
“尘清！”
尘清终于停下了诵念。
除了她第一次见他时，这是唯一一次，她执意要打断他正在做的事。
他等着她开口，等了许久没等到。他回头望她，只见一滴清亮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他忽而有些无措了。
他见过太多太多的眼泪，悲痛的感激的焦急的虚情假意的，唯有这一滴，它的存在有些刺目了。
他疑惑道：“嗯？”
低缓温沉的鼻音，如梦很喜欢他发出的这个音，经常想方设法变着花样引他多说几个。
“尘清，我要定亲了。”
“娘不是不许你嫁他，可他一个和尚，你想嫁，他能娶吗？”
“你让他还俗，娘不嫌他。”
如梦闭了闭眼：“娘，他只怕……不会还俗。”
“不会还俗？他不还俗，那你要如何？”
“我……”如梦的声音低了下去，“我不要他娶我，我守他一辈子。”
“我也可以去出家，去落发为尼。他娶不娶我，我不在乎。”
“我只要守着他，便好了。”
“荒唐！”应夫人终于听不下去了，“你说得倒轻巧，那是你的一辈子！”
“娘，”如梦终于抬起头来，“你也说了，那是我的一辈子，我的。”
“小姐，韩尚书家的媒人来了，夫人请您前厅去见呢。”侍女轻轻推门进来。
“不见。”
侍女在如梦身边坐下来，叹了口气：“小姐，夫人也是为了您好。还有老爷，嘴上不说，心里也着急啊。”
如梦微微嗤笑一声：“爹不是说只要我相中，叫化子也叫跟了去吗？怎么现在又不肯了？”
“小姐……”侍女有些不知所措，“这怎么能一样？再怎么说，那是个和尚啊。”
如梦没有答话，侍女只得自顾自说下去：“小姐，您金枝玉叶的，非得跟个和尚过不去，何苦来哉。”
她是跟他过不去吗？
不过是她跟自己过不去罢了。
“您这样叫人家怎么说，叫老爷和夫人怎么办哪。”
“……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如梦喃喃道。
“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
“你还俗吧，尘清。”
“不。”尘清有些惊疑，面上却仍是淡淡的，毫不犹豫地答。
如梦于是无声地笑了。
你看，他连为什么也不问，因为根本没有意义，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答应，因为这就是尘清，无牵无挂一身清净，谁也改变不了他。
其实早知道，偏是不死心。
“尘清，”如梦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了。为什么要抖呢？“你听我说，你还俗吧。”
“我心悦你。只要你还俗，我娘就让我嫁你。”
“我娘要给我定亲了，那个人我连见都没有见过。”
“你还俗吧，你来娶我，好不好？”
尘清怔住了。
他看见如梦笑着，却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睫羽下涌出来。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施主。”
却没了下文。
说什么呢？
如梦的笑容更凄然了。
他还是喊她施主，她跟他闹了多少次也没用。
她在他这里，也不过是海海众生之一罢了。
“不说了。”如梦打破了沉默。她打开带来的木盒，抱出一个坛子来，“我们来喝酒吧。尘清，你陪我喝酒。”
尘清还没答话，她又自顾自地说：“算了，我知道你不喝，我自己喝。”
她拉着尘清坐到院子里：“你陪我看月亮吧。”尘清未及阻止，如梦已经启开了酒坛。
醇厚清香，好酒。
然而尘清不懂得。
如梦连灌了几盅，再开口时，眼神已迷离。
她说：“尘清，其实我知道你不会娶我。我就是想试一试。”
“如果我连试都不曾试过，我怎么甘心呢。”
她仰起头，又灌下一盅，清冽的酒液从她嘴角溢出，顺着脸颊滑下脖颈。她喝得太急了，呛咳起来，一边咳着，将酒坛中所剩的酒全倒进了盅里。
“别喝了。尘清隔着衣袖按住她的手臂。如梦却手腕一翻，满满一盅酒尽数泼在尘清脸上。
酒液渗进他的唇缝，在唇齿间弥漫开醇香。
他平生第一次尝到酒的味道。
他按住如梦的手没有松开，空闲的那只手摸了帕子出来，慢慢地将脸擦净。
如梦笑了起来。
她痴痴地望着他道：“尘清，这是我的女儿红。”
她胆大包天，不顾后果偷了这坛酒出来。挖出酒坛的一瞬间，她想的是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喝上一口。
她一生只得这么一坛女儿红，本想着给他，到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喝了。
“最后一盅，敬你了，再没有了。”
她大笑着流下泪来，最后伏在他膝头失声痛哭。
师弟还俗的时候，尘清九岁。
师弟整整比尘清大了六岁，无奈出家晚，只得别别扭扭地喊一声“小师兄”，却打死不肯让尘清喊他“师弟”。
某一天扫地的时候，师弟忽然说：“小师兄，我要走了。”
尘清的动作滞了一下，抬头望他。
师弟微微笑了，低头边扫边道：“我爱上一位姑娘，我要还俗去娶她。”
尘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憋出一句：“好。”
“好什么好。”师弟笑容里透出一丝苦涩来，“人家肯不肯嫁还两说呢。”
“我就是想试一试。”
“如果我连试都不曾试过，我怎么甘心呢。”
师弟决定还俗，长慈不仅没拦，还赠他些银钱安身立命。师弟在寺门口辞别，长慈问他：“当初你剃度时，我说什么你还记得吗？”
师弟挠头笑了，道：“您劝我别出家，说我心不静，留不住。”说着看向尘清，“那时候打坐，小师兄一坐好几个时辰，我连一个时辰也坐不住。”
长慈也笑：“尘清的心静，将来要接着守寺的。”
笑了一会儿，师弟拜了拜，再抬头眼眶红了：“师父，我真愿意您当年是看走了眼。”
长慈默然片刻：“红尘滚滚，造化如此。你且去罢。”
师弟这一走，再没回来过。
尘清手足无措地任她哭了一会儿，天色实在晚了，只得轻声唤她：
“施主，天色晚了，该回去了。”
“施主。”
最后，他低低地，呢喃般唤了一声：“如梦。”
犹如一声微微的叹息。
如梦许是醉得厉害，动了一下，没有应声。尘清没有办法，笨拙地扶起她来，让她趴到自己背上。
将迈出寺门时，如梦的声音自他耳后传来，梦呓一般：
“尘清，今晚月亮真好。”
“就是不圆。”
长慈和尘清都是寡言的人，师弟走了以后，仁一寺里陡然寂静起来。
那一夜长慈望着夜空道：“尘清，你看，月亮不圆，也甚美。”
“人生无圆满，世事难两全。尘清，你要学会取舍。”
而今是到了取舍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