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主院以后,裴玉荷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随后她平复好了情绪,眼眸中划过一抹冷笑。

    没想到啊,她的父皇在未登基前过得那般糟糕,谁都能踩他一脚。

    她不仅好奇,或许就是那些自幼伴随他的阴影让他扭曲,才让他那样恨娘亲那样过于明媚的人。

    毕竟在那时候的众人眼里,他们二人一个是金轮下耀耀生辉的光芒,一个是弃之如敝履的污泥。

    她原本以为那人必然对娘亲恨之入骨,可如今她想,或许并不是她想的那般。

    裴玉荷迎着暖阳,温暖的金辉撒落在她发丝,青丝染做浅浅的金色,驱散了原本沉郁的心绪。

    她先去落雪院告诉秋风明日便出发。

    秋风那边闻言心安定了下来。

    在黎城的日子不过半日,裴玉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和这座相处短暂而美好的城池告别。

    于是她找来了红鸾,在她的建议下,她决定把之前没有体验过的黎城美味及趣事都感受一遍。

    原本她下意识想要找某个少年,可直到接近晌午都没有见到人,她便决定自己一个人。

    婉拒了红鸾想要同行的建议,裴玉荷仍然只扎了个干净利落的马尾,少艾发带似艾草初成,被少女俏皮地扬起一道柔软的弧度。

    她一出郝府,便拎着钱袋来到了闹市,春种节过去后黎城正值热闹,重复生机。

    处处可见糕点点心,看似并不金贵但又极金贵的巧手首饰。

    裴玉荷到一处小铺子,上面摆满了竹编的饰品,各种青绿被花草点缀,精美极了。

    最令她吃惊的是那些编成的小动物,活灵活现得仿佛真实存在一般。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只竹兔子,不知道店家是用什么法子把青竹染成了粉白。

    裴玉荷爱不释手。

    “呀,这不是郝府的小小姐吗?”店家注意到她,眉眼带着笑,“若是看中什么便拿去。”

    “那怎么成,”裴玉荷宝贝地打量小兔子,看向老板眉眼弯弯,“该多少就是多少。”

    她付了钱,刚准备离开时,余光忽然瞅见了最角落的小青蛇,方才被挡住了视线,换了个角度才看见。

    她将小青蛇也抱在了怀里,看着手中这两小家伙越看越讨喜,唇角上扬地往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去。

    “爷爷,我要一串糖葫芦。”她指着其中看上去最饱满的一串。

    那是从来没有尝过的民间滋味,绽放在舌尖的清甜充斥着少女口腔,山楂并不酸,与糖融合得恰到好处。

    裴玉荷满足地眯了眯眼。

    在去黎城最大的饭馆时,她遇到了久违的姜娘子。

    姜离一眼便认出了她,听说她要半日逛完黎城,便拍了拍胸脯道同她一起,她可是黎城本地人,哪里有意思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两人并没有去最大的饭馆,而是去了一处极偏僻的小酒馆。

    “黎城的那些饭馆看上去好看,其实真要说味道,那还是这家酒馆,”姜离招了招手,“掌柜的,把你们店的拿手好菜上来,给我们的小小姐尝尝!”

    掌柜的应声,等两人都饮完了一轮酒,亲自将菜一一端上齐。

    款式简单的红衫,在掌柜的身上犹如一把利落的美人刀。

    “小小姐吃好喝好啊,”浓郁的酒香随着女人的一举一动飘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裴玉荷红着脸小口抿酒,把两个女人给逗笑了。

    “说起来,”掌柜的朝着小二摆了摆手,让他们去招待客人,随后坐在了裴玉荷二人这桌,好奇地撑着下巴,眨巴着春水般的眼,“一直瞧你与一个总穿得黑漆漆的少年一起,那人可是你——?”

    裴玉荷闻言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

    “只是普通朋友罢了。”

    “哦?”掌柜的眯眼,将埋着头抿酒的少女打量得如芒在背,“我看就算你把人当朋友,别人可没把你当普通朋友来看。”

    裴玉荷悄悄抬眼。

    “你这是当局者迷,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们可都看在眼里,每次他只要和你在一起,那眼珠子都快粘你身上了。”

    少女红了耳根,“哪有那么夸张。”

    “哟,看这样子~你也不是全无察觉啊?”

    姜离好笑地瞪了眼女人,“可别欺负人,咱们小小姐脸红得都快烧起来了。”

    “哎呀呀,年轻人嘛很正常,不过啊姐姐我劝你一句,”掌柜的一张俏脸凑了过来,“男人嘛玩玩就好,真要谈婚论嫁还是得找个靠谱的老实人,你那小家伙看上去就不是个老实的。”

    纤细的手指一抬,轻轻地点在了少女挺翘的鼻尖,“可别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裴玉荷胡乱地点着头。

    “别逗她了,”姜离笑着推人,“别听她瞎吹,别光抿着那口见底的酒了,快吃菜,等会儿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嗨呀,”掌柜的斜了姜离一眼,“还拦着我,怕是戳中你心里去了吧?”

    “越是危险的男人,看上去迷人得紧,但稍微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

    “他们爽了倒是拍拍屁股便走人,但你呢?”她眼波流转,打量着裴玉荷,“所以啊,该玩就玩,等玩腻了就丢,像你这种可人儿有的是人稀罕。”

    “……”

    姜离朝她翻了个眼。

    等人摇摇晃晃地离开,她摇摇头才朝裴玉荷道:“这家伙果然又喝酒了。”

    “其实她说得也有些道理,那个少年我瞧着也不似什么好人,你可得小心一些。”

    裴玉荷咬着筷子,“其实我和他真的没什么,况且如今我的感情之事……也不是我一人就能够决定的,我暂时也不想让它来打乱我的生活和计划。”

    姜离闻言一愣,随后爽朗大笑,“倒是我们狭隘了,情感并不是人生的必需品,你可以把它当做调味剂。”

    “不过感情的事情若是真动了心,”她眨了眨眼,“那就按你自己的心来,你自己决定,实在不行那就发展成地下情嘛,只要别被人发现就行。”

    裴玉荷闻言睁大了眼。

    “地,地下情?”

    “悄悄的,不被其他人知道,”姜离竖了根手指在唇边,“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而且相信我,那绝对相当刺激。”

    裴玉荷若有所思。

    不过很快她在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脸瞬间爆红,埋着头开始夹菜。

    等一桌子酒菜用完后,姜离揽着她的胳膊和掌柜的打了声照顾,便离开了。

    这是裴玉荷在黎城最特别的一天,待天色逐渐昏黄,她和姜离相谈甚欢地告别。

    告别前,姜离还往她怀里塞了一样东西,让她回去的时候再拆开。

    回到郝府时,裴玉荷有种莫名的落空感。

    她不太想那么快回屋,因为回屋就代表着快要到明日了。

    思索了片刻,她来到了郝府的书房。

    知府的书房很少有人能进去。

    所以婢女在将她带到书房外,便退下了。

    裴玉荷推开房门,便看见了里面摆满的书籍。

    书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各家名画名迹有的挂在墙上,而更多的则是被收纳整理在了一处角落,但每一份都收藏得格外细心。

    其实若说这是书房,用书阁来说更为贴切,只因她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书房的第一层,而向上走,还有第二层、第三层。

    每一层犹如踏入书籍的海洋,每一本书都是海水中游荡的鱼儿,在有人踏入时嬉戏地萦绕在来人周身,掀起点点波澜。

    一楼是平日里最书房装扮,卷轴书籍翻阅的痕迹,能够明显看出这里的东西是外公最常使用的。

    有杂谈,有古籍,还有兵书。

    而到了二楼,则书籍更多,却归类细致,从百姓录到帝王录,一应俱全。

    至于第三层,裴玉荷刚踏上去,便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三楼基本上没有任何书架,摆满了各种形式的榻,将整个空间包绕,而在这些塌中央,则摆放着一书案。

    书案上有画,她一靠近,便被那幅画所震撼。

    水墨丹青,上面是一张众人游湖图,湖水蔓延至天际,红日初升,湖岸边站满了人,但每个背影姿态都极具神采,毫不相同。

    而在众人目光所凝聚之处,则有一孤舟,瑚州上还未华发的蓑笠翁。

    只一眼,裴玉荷便认出了,那上面的人就是外公。

    而在那些人的背影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有几个都极为眼熟,而其中最眼熟的,便是一红衣女子挥着手的侧颜。

    那是……

    她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女子身旁的少年,正安抚似的地按在她肩膀之上,但同样难掩兴奋。

    而此人,每日都能想见。

    那是年轻时,还未成为当时太子妃的娘亲和二舅。

    而在娘亲另一侧的沉稳背影,她虽不认识,但猜测应该也同娘亲关系极好。

    或许会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大舅?

    而其他人的背影虽眼熟,但却无法一一辨别。

    裴玉荷的视线下移,落在一个龙飞凤舞的著名时一愣。

    ——鹤至。

    原来这幅画是那位冠军侯所著。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

    而在抬头间,她扫过那些塌时,好似看见了这些人曾经在这里嬉戏打闹,意气风发的模样。

    没有乱动这里的一分一毫,裴玉荷站了起身,离开了三楼。

    却没想到在下楼的刹那,撞见了某个不该出现在这的不速之客。

    少年如墨的眼眸缘处,泛起了一抹淡红。

    想来也没料到她会这时候下来,抬眸间忘记藏匿外泄的情绪。

    就这样大赤赤地暴露在裴玉荷的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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