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还没有出去，只听见外面早已经响起来那土匪的声音，说，呦，这不是甄家的二爷吗，怎么大半夜不睡觉，来这尼姑庵子？难不成，也是觉得夜半孤苦难耐，想要来这庵子里头快乐快乐？既如此，我这里刚好挑了几个不错的，二爷看哪个好，随便挑。我石某，在女人的事情上，绝不吝啬。
只听那二爷的声音道，我知道石大先生最是勇猛厉害，只不知何以要夜闯尼姑庵，传出去恐怕有毁石先生的名声吧？
那姓石的道：“名声？若是时时刻刻像甄二爷这样把名声挂在嘴边的人，恐怕也做不得土匪了吧。”
那甄二爷道：“我自来听说，时大先生虽为土匪，可于这贫苦百百姓却从不欺侮。更何况，石大先生广交博识，大概也偶有听说，这庵子是我甄某所资助，我想，石大先生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让我难堪吧。若是日后需要，说不定我们甄府还有有求于石先生的的地方呢，可千万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伤了和气呀。”
那姓石的道：“实不相瞒，若非今夜甄二爷及时出现，我石某可要犯下大错了。我属实是不知这庵子竟是甄二爷所建，若如此，今夜我弟兄们的事，我是断断不肯的。”
那甄二爷道：“无妨，既然误会已经解除，那我们便还是朋友嘛。如今府上在外春游，不能邀石大先生到府上一叙，日后，我定会登门拜访，若是石大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们甄府绝对会有求必应的。”
那姓石的道：“好，不愧是世人传颂的甄家二爷，果然慷慨豁达，那石某告辞了。”
那些土匪走了以后，，庵主的声音响起来，恰如群音奋起之后一声古琴悠然响起，道，今日多谢甄公子解围，甄公子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倘若不嫌弃，还请甄公子到屋内小坐，喝口茶。
那甄公子说，自来便听说，这庵子里的故西茶最是人间不可多得的极品，今日我甄某何其有幸，竟能得到庵主的亲自邀请，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屋子外归于沉寂，屋子里头的声音却此起彼伏起来。一个人说，那甄家二爷不愧是真英雄，那种情况下都能谈笑风生。唉……
有人说，那样的人，也只能是远远地瞧着罢了，至于其它的，无异于痴人说梦。
有人说，怎么算呢。那甄家二爷虽然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可如今还没有成立家室，所以啊，你们还有机会，别轻易叹气。
有人道，那有怎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难不成，我们还能自个长出翅膀来飞到天上去？
有人道，话可不是这样说，你没看那甄家的少奶奶嘛，谁能知道一个采茶女竟能一朝做了那金枝玉叶的贵人呢。这样的世道里头，没有什么成文的规矩，谁富谁贵那可不是一成不变的，所谓风水轮流转。这乱世里头，男人们，只要有了办法跟手段，那田舍郎也能一朝飞升成皇帝，那女人，只要够聪明跟够有勇气，飞上枝头做凤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屋子里的尼姑渐渐睡下去，我睡不着，心里头好奇庵主跟那甄家二爷的事情，便打算到外面走走。我一个人装作若无其事，行至庵主的屋子前，窗户还亮着灯，我凑近去瞧，听见那甄家二爷说，今日是我在，日后呢，日后我不在，你指不定又会遇到什么，那时候你怎么办？
屋子里响起来庵主那平静如古潭的声音，道，自然是该怎么办便怎么办，总是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甄家二爷道，办法？你有什么办法？跟他们一群不辨是非的人周旋，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危险，今日若不是我在，遭到危险的，可不只这庵子，甚至连你自己……
俺主道，多谢甄二爷的关心，我知道这庵子是甄二爷出钱建立的，但既然我做了这庵主，便自有自己的规矩跟原则，还请甄二爷莫要干预，抱歉。
那甄二爷道，匪玉，你还要这样端着到什么时候？众人跟前，你这样说，我自然依你，可是在我跟前，只有我们两个人，你都不肯跟我说真话吗？你害怕的，对不对？
庵主道，时候不早了，若是没有什么事，甄二爷请回吧。若是待得久了，对你我都不好。
那甄二爷道，你很在乎你的名声？很在乎这个庵子？
庵主并没有回答，那甄二爷继续道，甚至不惜牺牲掉你自己的幸福？可是，你又能做得了什么？今日我便告诉你，你什么都做不了，若是没有我，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以为在这个荒山野岭的地方，以为在这个乱世里头，真以为可以靠着你一个女人救得了她们？你别妄想了，若非我上下打点，关键时候帮你，这庵子，又怎能到了现在？好，就算你掩护了这些女人，可出了这地方，这满天下，这被敌人践踏的破碎山河里，多少这样的女人，你都要一一救她们吗？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赌上？
我听见这样的话，知道是那甄二爷一时心急，没有法子才说出来的。可却又觉得从一个男人口里说出来，到底是具有伤害性的。庵主她心里头一定会难过，尤其是心悦的男人亲口否定自己的努力是徒劳的。
庵主道，我知道，若非二爷帮忙，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怎能有这样大的能耐？可即使是这样，二爷你也帮了我不是吗？我知道二爷恨我，恨我利用了二爷的情，利用了二爷的义，恨自己做的一切没有回响。这些恩情，我全都记得，今生我无以为报，若是来世，我一定加倍奉还。
那甄二爷道，来世？今生的事都说不清，来生的事，你又怎么还？这些恩情，你还得起吗？
庵主道，还不起，那就还一辈子，一辈子还不了，那就生生世世转世投胎，直到还清为止。
甄二爷道，还清？还清以后呢？我们便再无瓜葛了是不是？所以，过去的那些，你都可以装作不在乎是不是？你还不枉费读了这许多年佛家经卷。可我不是你，我从不相信什么转世，也不相信什么来生。所以，你欠我的恩情，不是还不了吗？好，那今天，我就让你还清。
后面，我不见他们说话，只是听到有茶盏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跟一些激烈的摩擦声。
之后，便传来低声的哭泣与甄二爷的一句，对不起……
一阵沉默之后，甄二爷道，今日来，是想要告诉你一件喜事，一个月以后，我便要迎娶那薛家小姐了。
庵主道，既如此，恭喜甄二爷了。
我听到一阵脚步声，知道是那甄二爷要走，连忙找地方躲起来，可是却听见那甄二爷道，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那甄二爷走后，屋子里头响起来庵主低声的啜泣。我一个人在黑暗的院子里头踱步，想着，他们其实不必走至如此，是这世道阻绊了他们。我敬佩庵主，她可以抛下一己之私，去守护别人。那时候我觉得，庵主做的是大事，她是伟大的。那时候身为女子本来便不容易，可是她却不怕。
庵子里头的尼姑不是每天都待在庵子里头，有时候附近村子里有大户人家家里头死了人，庵主便会带我们去那人家家里头做些法事，或者为死者烧香祈福，以便超度亡者。
有一次，听说是邻近村子的一个书香门第，家里头的老爷死了，邀我们过去。做法事有专门的灵堂，灵堂里头白帘四垂，若是到了晚上，最是恐怖的。
那时候一家子人送棺，烧香，哭送一系列作罢天色已晚，都已经回家去了，灵堂里头只留下我们这些尼姑。屋子里亮着许多蜡烛，偶有晚风吹进来，那白帘子便舞动起来，蜡烛的光在帘子上跳动着，恰如许多鬼魅。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何况，面前还有一个棺材，便有些害怕。庵主在一旁见我不专心，知道我是害怕，便准许我离开了。
灵堂在的地方，离那家人住的远，这里没有什么人烟。灵堂后面，有一个大园子，也有几间简陋的房屋。想来是供送灵的家人来这里稍事歇息的。
我一个人转至园子里头，便听见有人说话。听来是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说，丰存，我……我不是你想的这样，你仔细看看我，你仔细看看，我求你……
那男人道，不是我看到的这样，那是什么样子？香兰，没有想到你堕落到了这样的地步，为了钱，你竟然做出如此下贱的事情，你太让我失望了。
女人道，可……可我也要活着，你该让我怎么办？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丰存，你知道吃不饱的感受吗？你知道没有钱没有权任人践踏欺负的感觉吗？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眼睁睁瞧着妈妈为了我饿死，我没有办法，我眼睁睁瞧着姐姐被人强，我也没有办法，丰存，我害怕，没有钱，我害怕……可是有了钱呢，有了钱，我就不会再经历这样的事情了，那时候人人都会高看我，不会欺负我了。这样的感觉，丰存，你懂吗？我渴望这样，我真的渴望这样。
那男人道，所以你不惜出卖自己的身子？不惜毁了自己？
女人道，我没有毁自己，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男人突然大声道，你好好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多么肮脏丑陋，你说喜欢我，你要让我怎样喜欢现在的你？
女人哭着哀求道，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丰存……
男人道，香兰，你真是让我失望……
女人似乎跌倒了，哭道，丰存，你不要走，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走……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不要不要我……
我默默听着，那时候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爱玲曾经说，一个人在爱情里头会卑微到尘埃里头，可是那时候我听见她们说话，却觉得，再怎么样，都要在爱情里头高高挺立，如同一朵玫瑰花一样。不论怎么样想哭，都不能在他们面前哭出来。香兰跟庵主同为女人，可是却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我不知道谁是错的，谁又是对的。庵主选择保护她们，却失去了自己的爱情，而香兰为了自己的路，也失掉了自己在男人里头的尊严。如今我写字的时候，不免觉得，失去了又怎么样呢，谁是真正地在乎她们呢，她们总得自己为自己想法子吧。
那个时候也许是我任性，听见香兰哭，便觉得她总不应该这样，可是有时候回想起来，面对着这空荡荡的屋子，日日早晨起来，身旁冰凉的床，我便又怀恋起来可以比他低，任他怨的日子。可有时候，我便又觉得自己定要做一朵高昂的玫瑰花，不攀附于谁。我不知道，我知道有媒体，或者厌恶我的人，说，我这辈子同许多男人好过，却将自己说得那样清高，说自己在爱情里头想要独立，我真是一个虚假的人，满口谎言的女人。可是大家总要知道，爱情本来便是这样复杂的事情。有时候我也说不清楚我自己，这便是我矛盾的地方吧。我想跟大家说，这都是我的真话，至于信不信，便由大家了。
只听那二爷的声音道，我知道石大先生最是勇猛厉害，只不知何以要夜闯尼姑庵，传出去恐怕有毁石先生的名声吧？
那姓石的道：“名声？若是时时刻刻像甄二爷这样把名声挂在嘴边的人，恐怕也做不得土匪了吧。”
那甄二爷道：“我自来听说，时大先生虽为土匪，可于这贫苦百百姓却从不欺侮。更何况，石大先生广交博识，大概也偶有听说，这庵子是我甄某所资助，我想，石大先生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让我难堪吧。若是日后需要，说不定我们甄府还有有求于石先生的的地方呢，可千万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伤了和气呀。”
那姓石的道：“实不相瞒，若非今夜甄二爷及时出现，我石某可要犯下大错了。我属实是不知这庵子竟是甄二爷所建，若如此，今夜我弟兄们的事，我是断断不肯的。”
那甄二爷道：“无妨，既然误会已经解除，那我们便还是朋友嘛。如今府上在外春游，不能邀石大先生到府上一叙，日后，我定会登门拜访，若是石大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们甄府绝对会有求必应的。”
那姓石的道：“好，不愧是世人传颂的甄家二爷，果然慷慨豁达，那石某告辞了。”
那些土匪走了以后，，庵主的声音响起来，恰如群音奋起之后一声古琴悠然响起，道，今日多谢甄公子解围，甄公子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倘若不嫌弃，还请甄公子到屋内小坐，喝口茶。
那甄公子说，自来便听说，这庵子里的故西茶最是人间不可多得的极品，今日我甄某何其有幸，竟能得到庵主的亲自邀请，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屋子外归于沉寂，屋子里头的声音却此起彼伏起来。一个人说，那甄家二爷不愧是真英雄，那种情况下都能谈笑风生。唉……
有人说，那样的人，也只能是远远地瞧着罢了，至于其它的，无异于痴人说梦。
有人说，怎么算呢。那甄家二爷虽然年轻有为，英俊潇洒，可如今还没有成立家室，所以啊，你们还有机会，别轻易叹气。
有人道，那有怎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难不成，我们还能自个长出翅膀来飞到天上去？
有人道，话可不是这样说，你没看那甄家的少奶奶嘛，谁能知道一个采茶女竟能一朝做了那金枝玉叶的贵人呢。这样的世道里头，没有什么成文的规矩，谁富谁贵那可不是一成不变的，所谓风水轮流转。这乱世里头，男人们，只要有了办法跟手段，那田舍郎也能一朝飞升成皇帝，那女人，只要够聪明跟够有勇气，飞上枝头做凤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屋子里的尼姑渐渐睡下去，我睡不着，心里头好奇庵主跟那甄家二爷的事情，便打算到外面走走。我一个人装作若无其事，行至庵主的屋子前，窗户还亮着灯，我凑近去瞧，听见那甄家二爷说，今日是我在，日后呢，日后我不在，你指不定又会遇到什么，那时候你怎么办？
屋子里响起来庵主那平静如古潭的声音，道，自然是该怎么办便怎么办，总是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甄家二爷道，办法？你有什么办法？跟他们一群不辨是非的人周旋，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危险，今日若不是我在，遭到危险的，可不只这庵子，甚至连你自己……
俺主道，多谢甄二爷的关心，我知道这庵子是甄二爷出钱建立的，但既然我做了这庵主，便自有自己的规矩跟原则，还请甄二爷莫要干预，抱歉。
那甄二爷道，匪玉，你还要这样端着到什么时候？众人跟前，你这样说，我自然依你，可是在我跟前，只有我们两个人，你都不肯跟我说真话吗？你害怕的，对不对？
庵主道，时候不早了，若是没有什么事，甄二爷请回吧。若是待得久了，对你我都不好。
那甄二爷道，你很在乎你的名声？很在乎这个庵子？
庵主并没有回答，那甄二爷继续道，甚至不惜牺牲掉你自己的幸福？可是，你又能做得了什么？今日我便告诉你，你什么都做不了，若是没有我，你什么都做不了？你以为在这个荒山野岭的地方，以为在这个乱世里头，真以为可以靠着你一个女人救得了她们？你别妄想了，若非我上下打点，关键时候帮你，这庵子，又怎能到了现在？好，就算你掩护了这些女人，可出了这地方，这满天下，这被敌人践踏的破碎山河里，多少这样的女人，你都要一一救她们吗？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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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主道，我知道，若非二爷帮忙，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怎能有这样大的能耐？可即使是这样，二爷你也帮了我不是吗？我知道二爷恨我，恨我利用了二爷的情，利用了二爷的义，恨自己做的一切没有回响。这些恩情，我全都记得，今生我无以为报，若是来世，我一定加倍奉还。
那甄二爷道，来世？今生的事都说不清，来生的事，你又怎么还？这些恩情，你还得起吗？
庵主道，还不起，那就还一辈子，一辈子还不了，那就生生世世转世投胎，直到还清为止。
甄二爷道，还清？还清以后呢？我们便再无瓜葛了是不是？所以，过去的那些，你都可以装作不在乎是不是？你还不枉费读了这许多年佛家经卷。可我不是你，我从不相信什么转世，也不相信什么来生。所以，你欠我的恩情，不是还不了吗？好，那今天，我就让你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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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甄二爷走后，屋子里头响起来庵主低声的啜泣。我一个人在黑暗的院子里头踱步，想着，他们其实不必走至如此，是这世道阻绊了他们。我敬佩庵主，她可以抛下一己之私，去守护别人。那时候我觉得，庵主做的是大事，她是伟大的。那时候身为女子本来便不容易，可是她却不怕。
庵子里头的尼姑不是每天都待在庵子里头，有时候附近村子里有大户人家家里头死了人，庵主便会带我们去那人家家里头做些法事，或者为死者烧香祈福，以便超度亡者。
有一次，听说是邻近村子的一个书香门第，家里头的老爷死了，邀我们过去。做法事有专门的灵堂，灵堂里头白帘四垂，若是到了晚上，最是恐怖的。
那时候一家子人送棺，烧香，哭送一系列作罢天色已晚，都已经回家去了，灵堂里头只留下我们这些尼姑。屋子里亮着许多蜡烛，偶有晚风吹进来，那白帘子便舞动起来，蜡烛的光在帘子上跳动着，恰如许多鬼魅。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何况，面前还有一个棺材，便有些害怕。庵主在一旁见我不专心，知道我是害怕，便准许我离开了。
灵堂在的地方，离那家人住的远，这里没有什么人烟。灵堂后面，有一个大园子，也有几间简陋的房屋。想来是供送灵的家人来这里稍事歇息的。
我一个人转至园子里头，便听见有人说话。听来是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说，丰存，我……我不是你想的这样，你仔细看看我，你仔细看看，我求你……
那男人道，不是我看到的这样，那是什么样子？香兰，没有想到你堕落到了这样的地步，为了钱，你竟然做出如此下贱的事情，你太让我失望了。
女人道，可……可我也要活着，你该让我怎么办？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丰存，你知道吃不饱的感受吗？你知道没有钱没有权任人践踏欺负的感觉吗？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眼睁睁瞧着妈妈为了我饿死，我没有办法，我眼睁睁瞧着姐姐被人强，我也没有办法，丰存，我害怕，没有钱，我害怕……可是有了钱呢，有了钱，我就不会再经历这样的事情了，那时候人人都会高看我，不会欺负我了。这样的感觉，丰存，你懂吗？我渴望这样，我真的渴望这样。
那男人道，所以你不惜出卖自己的身子？不惜毁了自己？
女人道，我没有毁自己，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男人突然大声道，你好好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多么肮脏丑陋，你说喜欢我，你要让我怎样喜欢现在的你？
女人哭着哀求道，你别说了，你别说了，我求求你了，我求你了，丰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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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似乎跌倒了，哭道，丰存，你不要走，你不要我了吗，你不要走……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不要不要我……
我默默听着，那时候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爱玲曾经说，一个人在爱情里头会卑微到尘埃里头，可是那时候我听见她们说话，却觉得，再怎么样，都要在爱情里头高高挺立，如同一朵玫瑰花一样。不论怎么样想哭，都不能在他们面前哭出来。香兰跟庵主同为女人，可是却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我不知道谁是错的，谁又是对的。庵主选择保护她们，却失去了自己的爱情，而香兰为了自己的路，也失掉了自己在男人里头的尊严。如今我写字的时候，不免觉得，失去了又怎么样呢，谁是真正地在乎她们呢，她们总得自己为自己想法子吧。
那个时候也许是我任性，听见香兰哭，便觉得她总不应该这样，可是有时候回想起来，面对着这空荡荡的屋子，日日早晨起来，身旁冰凉的床，我便又怀恋起来可以比他低，任他怨的日子。可有时候，我便又觉得自己定要做一朵高昂的玫瑰花，不攀附于谁。我不知道，我知道有媒体，或者厌恶我的人，说，我这辈子同许多男人好过，却将自己说得那样清高，说自己在爱情里头想要独立，我真是一个虚假的人，满口谎言的女人。可是大家总要知道，爱情本来便是这样复杂的事情。有时候我也说不清楚我自己，这便是我矛盾的地方吧。我想跟大家说，这都是我的真话，至于信不信，便由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