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冯雁来说今天是难得能下船的日子,货船虽然经常会靠岸,但对于船工,尤其是女船工来说却并不经常有下岸的机会,她们很多人在船上出生,又在船上老去,有些甚至一辈子都没有下过船。

    冯雁算是幸运的了,她之前曾有一次就被批准过下船,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陆地上的场景,没有颠簸,不是逼兀狭小的船舱,更不是清一色灰着脸的船工,地面上人来人往,有摊贩,有色彩,更重要的是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尽管这种自由也是随时被人看管住的。

    其实这次下船的通知来的很突然,而且非常意外的是这次竟然所有人都被允许下船,虽然通知时说的是‘所有人必须下船’这种命令似的话,不过对冯雁来说没什么差别,因为能下船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她收拾的很快,但在找自己偷偷攒起来的钱时却找了许久才找到,于是等到出屋子的时候走廊上已经空旷了许多,他们早都下去了。

    冯雁看这情况脚步也赶忙加快,工头没说能下船多久,她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欸?对面怎么有个人在往回走?而且看起来还是个女工。

    她停下脚步,问:“你怎么了?”

    那女工下半张脸上戴着面具,眉眼秀丽,不过看着很苍白。

    “脸上受伤了。”

    “怎么……”冯雁刚想问是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女工蜷着肩膀的样子又瞬间把话收回,她知道了,这种事情在船上很常见,底层的女工几乎都遭受过工头甚至其他男船工的侵害,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照不宣的事。

    看样子她是第一次经经历这种事,冯雁感到难过和怜惜,可她也没有办法,她只能照着其他女工曾劝慰过她的话安慰她,又给了她那时收过的同样的药。

    面具女工收下药后沉默了一会儿,冯雁正想再多说几句,没想到对方反而回送给她了个礼物,是个戒指。

    冯雁当她的面带上,那女工似乎很急,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后又匆匆走了,冯雁听不太懂,但她也没有想太多,转身便朝着楼梯的方向过去了。

    她能帮的只有这些,现在她要下船了。

    “唔!”

    一个男人的身影忽然从屋内窜出来将冯雁撸进了矮小的仓货间。

    “老子终于逮到你了。”那男人捂住冯雁的嘴,一脸的□□。

    “怎么样,这几天在老徐的被窝里睡得爽不爽?”

    “啧啧,我之前还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有这么大的能耐攀上老徐,还害老子在船舱地下干了那么久苦力活。”

    他说着,一巴掌就扇了上去:“老子是没让你爽是不是。”

    又是一巴掌:“告状?我看你现在还能不能告的了!”

    冯雁抓住动弹不得,男人的力气大,手劲更大,接连的巴掌已经把冯雁的脸扇肿了,她很痛,脑子也昏沉起来。

    过了一会儿,男人似乎是打累了,他停下手,然后就开始脱她的衣服。

    皮肤接触到的凉意让冯雁忍不住颤栗了一下,她脑中清明一瞬,忽然想起来了她目的,对了,她是要下船。

    她要下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她要下船。

    冯雁开始反抗起来,这个人是之前管她的工头,她不是没反抗过,但是每次反抗换来的都是更爆裂的殴打。

    可是……可这次不一样,她要下船,这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她一定要下船!

    脑中的念头逐渐坚定,冯雁几乎是拼尽了全部力气去捶打、去推他。

    “几天没见你还真是翅膀硬了不是。”男人被她的动作搞得烦不胜烦,他啪的一声再次打在女人脸上:“给我老实点!”

    巨大的疼痛逼出她的生理性泪水,冯雁反抗的手忽然停下,要不然……就这样吧。

    她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明明刚刚还在劝人忍,现在却又做了相反的事。不,太痛了,就这样吧。

    或许他做完想做的事就会把她放走了,或许她还能赶得上下船……

    “戒指,戴着不要丢。”

    “遇到危险按一下左侧。”

    脑中不知为何忽然闪过这两句话,冯雁抬手看了眼还戴在手上的戒指,再……再试最后一次,万一、万一那女工送她的真是保命法宝……

    ‘噗呲’

    一根尖细的银针从戒指上射出,面前的男人忽地一僵,他被射中了太阳穴,瞬间就毙命倒了下去。

    真的有用!

    天呐!冯雁差点再次哭出来,谢天谢地,那女工没骗她,戒指有用,戒指是武器!

    她拢住身上被半褪下来的衣服,把面前的男人一脚踢开,她甚至来不及想她这样杀了人的后果,此刻她只想出去,从船里出去,下到地面上。

    “快跑!船要炸了!”

    远处传来一声急切的吼叫,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声轰隆的爆炸也随之响起。

    -

    操!谢伊此时心中有一万句脏话想要骂,五星级任务不愧是五星级,干的事也是足够惊天动地的。

    她实在没想到这次要查相关的不是人,而是一艘船,一艘被炸掉的货船。

    【五星级特殊任务启动:

    任务一:找出‘宁启壹号’炸毁原因

    任务二:找到货物背后送出者。】

    谢伊死死拉着身后的聂蓝,几乎每次都是踩在炸起的前一秒跑开的,累,跑的肺都要炸了,可是她不敢停,船下就像是埋了炸药一样,砰砰砰一片接一片的火光炸开。

    聂蓝此刻也紧闭着嘴,她不再有力气说话,而是专心的逃命。

    她们跑的很快,谢伊看着地图上的路线不敢耽误一刻,快到了,只要从楼梯上出去就能离开了。

    灼烧的热意追着后背,快,她已经看见了楼梯出口了。

    “救……咳咳……救命……”

    一声微弱又细小的呼救让谢伊脚步缓了一下,她匆匆扭头扫过去,是她?

    来时遇到的那位好心女工。

    眼见身后的不远处又再次爆开,谢伊咬了咬牙,她将聂蓝一把推上楼梯:“你先走!”

    “谢姐姐?!”聂蓝惊呼一声,她转头看她,却见她又快速跑了回去:“你干什么?再不走船就要彻底炸了!”

    火舌蔓延上楼梯,没时间让聂蓝再停下等人,她眸中闪过一丝懊悔,只能快步从出口逃出去。

    谢伊跟那女工的距离没有多远,女工那边的走廊也还没有完全炸开,她避着飞过来的木屑和火光,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女工身边。

    “醒醒!”谢伊看见她已经要合上眼。

    冯雁正在下沉意识忽然被耳边的呼喊叫停,这是……有人在叫她吗?

    应该是听错了吧,谁会来救她呢,船上的人已经走完了,下船的船工那么多,缺她一个而已,谁能想起来她呢。

    真可怜,冯雁,明明拼了命的想要下船,明明已经杀了那个男人,可还是没能做到,或许这是命吧,她逃不出这里了,她要彻底留在这里了。

    “醒醒!快醒醒!再不醒就来不及了!”

    谢伊奋力的推着压在女工身上的门板,她的力气不够大,除非两人合力才有机会把门板推开,爆炸已经快传到这里了!

    “听好了,我知道你没死,现在想活想出去只能靠你自己!”

    活?她想活,她想出去……不,她要出去,她必须要出去!冯雁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她没听错,是有人、是有人来救她了,她目光盯在面前带着一般面具的人脸上,是她……

    是给她保命武器的女工,是……从天而降的神。

    “愣着干什么!快推啊!”

    “是……是!”冯雁下意识的回应,她其实已经没力气了,但有人这么拼命的救她,她也必须努力才是。

    ‘嘭!’

    门板终于被推开,谢伊累的满头大汗,她快速喘了一口气,然后扶起冯雁:“还能走吗?”

    “能!”冯雁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两步。

    “停!你怎么往火里走啊?!”谢伊在这种时候都差点被气笑,这人刚刚看着不是还挺聪明的,怎么一会儿脑子变傻了。

    “脚肿了走不了就扶着我。”

    “哦……好。”冯雁低下头,心中不免升起一些沮丧,她太拖后腿了。

    谢伊没空去看旁边人的表情,现在她们周围已经全是火光了,船舱一侧被烧裂开,有海水不停往里面涌,但水的速度根本比不上火势蔓延的速度。

    她喊着冯雁把刚刚推倒在地的门板重新用力扶起来:“一会儿我们推着这个往前开路,然后那边船舱从裂口处跳出去。”

    “那个裂口应该只能容得下一人,所以一会儿你先跳,我会推着你随后。能明白吗?”

    谢伊仔细给她解释,以为她脑子是真的不太聪明。

    “能。”冯雁小鸡啄米似的快速点头,她说什么,她就照做。

    两人费力的推着门挡火,一步步走到船舱裂口处,好在从裂口出去的很顺利,等湿咸的海水没过好几遍谢伊的胸口,她才终于敢卸力般松了口气。

    船在刚刚就彻底炸开了,她们刚游到安全范围里,身后就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巨响。

    “谢姐姐!谢姐姐!”

    “对,就是那边,快救人!”

    -

    “大人,船上的船工在爆炸前都下了船,没下船的大概有十二个,赵天、毕为、冯二……这些都是货船的工头和负责人。”

    “船工的人数有多少?”

    “三百七十二名。”

    “人数准确吗?”

    “……船工的登记册还没拿到,统计的是目前下船的人数,他们自己相互确认了人数,应该准确。”

    “应该?水涛,你办事就只给我一个应该?”

    “大……大人……还、还少一个人。”被统计起来围成群的船工中一人颤巍巍的举起手:“冯雁……她好像还没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都下船了?”尚风叉腰怒视着身前的手下,他朝水涛的腿窝猛踹一脚:“滚过去再给我好好找找有没有遗漏的!”

    “是……”

    “大人!我们在海里又救了两个人!”远处一捕快朝这边喊道,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三人都是女子,其中两个身着灰扑扑的船工服,另一人则是一身凌乱破旧的蓝色衣衫。

    方才那举手的船工看见来人惊喜出声:“是她,是冯雁!”

    谢伊搀扶着冯雁慢步走着,冯雁脚越来越肿了,本就受伤的人经过海水一泡,这会儿已经发了急烧,变得神智不清。

    “呜呜呜,谢姐姐,你刚刚要把我吓死了!”聂蓝自把人救上来之后就一直不停的说着话:“太危险了,你怎么都没想过自己还能不出来!”

    “呜呜呜,救命恩人我还没报恩就差点人没了。”

    “那船爆炸出这么大的火花,要是真的出不来了怎么办。”

    “幸好,幸好,我还有机会报恩。”

    谢伊:“……到底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不能报恩了。”

    聂蓝圆眼微睁:“当然是担心你!”

    谢伊表面看似还有心情吐槽,但实际对刚刚的场面也心有余悸,当时她脑中想不了那么多,只是凭着一股救人的念头就冲了下去,如今出来了再往后看船炸开的残骸,她也不免有些后怕。

    如果再有一次……如果再有一次谢伊也保证不了自己会做出什么,但现在看着自己救出来还活着的人,她知道自己是开心的,她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却见死不救。

    “大夫来了吗?”走到大理寺的捕快面前,谢伊低声问道,冯雁这烧耽误不得。

    “在在,我在这。”一个约有三四十岁中年男子从捕快后出来,他扫一眼三人,麻利的伸手接过冯雁:“快,把人送到那边的担架上。”

    等冯雁被彻底安置好,又见她喝了降热的药,谢伊才放下心准备离开。

    “让你走了吗?”一身材高大的红衣捕快忽然拦住她:“你也是船工?名字叫什么?”

    “不是船工。”谢伊垂首沉声道。

    “不是船工怎么穿着工人服?还带着面具?”尚风眯眼怀疑的打量她,船工登记册他刚刚已经拿到了,总共三百七十三人,每个人的名字都有对应,只有这个人是没有的。

    聂蓝见这情况忙出声:“她是我姐姐,不是船工。”

    “我们两个是半路回来的路上船坏了,不得已才借货船回来的。”

    “穿船工服是因为我和姐姐在船上被人欺负,她为了救我才伪装成船工的!”

    “而且,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不是船工就别管我们,我们现在要走了。”

    “大理寺办案,容得着你在这说话?”尚风怒哼一声:“我看你们说不定就是炸船的凶手。”

    “给我带走!”

    谢伊摩梭着手上的环戒,抬眸冷声道:“大理寺应该不能再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压人。”

    “况且……”

    “诶诶。误会了、误会了官爷!”一白发老翁忽然跑过来急声道:“她是我孙女,不是什么凶手。”

    “她本来应该是前几天就到的,没想到路上竟出了这种事……”

    “官爷,我不敢骗你,她真的是我孙女。不信,不信你问他,我见过这位大人,他也知道我的情况。”说着,老翁望向了水涛。

    水涛犹豫了下道:“……他没说谎,我常在码头巡逻,附近的兄弟们都知道他有个常出海的孙女,年龄也对的上。”

    尚风半信半疑的皱着眉:“出海文书呢?面具给我取下来。”

    “这……文书,文书我放在家里了……”

    “有。”谢伊从怀中拿出一个已经被水泡湿的文书:“我半个月前登记出的海,回程时船坏了才搭的这艘货船。”

    “面具是因为脸上受伤了。”

    她的解释跟聂蓝对的上,聂蓝也拿出了自己的出海文书递出去:“说了是真的就是真的!”

    文书确实没问题,尚风磨了磨牙,但他还是觉得这女人不对劲,他伸手朝她脸上的面具拿去,他今天非要看看这女人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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