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她自己的会客厅的路上,银湾天璇想了很多。

    此前她已从香川沙耶的口中得知,今晚要见的客人实际上有两位,一位是熟人,一位是她理论上应该不认识的重要的大人物。

    大人物啊,伤脑筋了,本来还想速战速决的随便处理掉,然后就去休息呢,现在估计是不行了。

    她遗憾的叹了一口气。

    但当她听到会客流程的时候,却又得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安排。

    “夫人吩咐说要同时会见,两位客人似乎是一起的,而且甜点和招待用的茶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银湾天璇:……?

    她自认为自己并非敏感多疑之人,但她人脉虽然相当的广泛,能够和她以熟人相称的人却是不多,又大多是年龄相差不大的同龄人。而她想来想去,在他们之间,与让她父母都觉得是大人物的家伙们熟识的人更是几乎没有。

    ——好吧,除了一些人的父母,其他的在她已知的范围内确实是没有了。

    这让天璇不得不怀疑起了会见的目的。

    【总不会是联姻吧?】一个令人害怕的答案在她脑海里浮现。

    救命,她才16岁,还不想英年早婚啊。

    更何况,都已经说好了不能比里香先结婚的。

    天璇感觉更头痛了。

    【……如果真的是这种事情的话,干脆利落的拒绝掉好了。】她自暴自弃的想。

    【爸爸一定会同意的。】

    已经走到门口了,银湾天璇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挂上了营业性质的得体微笑,不轻不重的轻轻敲了三下门后开门进入:“久等了。”

    进入她视线里的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房间。

    乙骨忧太正坐在茶几旁的白色沙发上。几年不见,少年似乎长高了些,长相也比起银湾天璇印象里成熟了很多,和上次见面的时候相比明显更加挺拔,似乎还更自信了些。

    他的上身是白色宽松的衬衫,下装则是有些修身设计的黑色长裤,衣领上金色的纽扣闪闪发光,搭配简洁但是却非常和谐修身,非常完美的展现出少年成长中修长匀称的身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黑眼圈,有点忧郁的感觉,但总体很精神很轻松,想必是最近过得很不错吧。

    啊,还变帅了不少。

    ……

    ……?

    不对,他怎么在这里?

    银湾天璇愣住了,虽说乙骨忧太一个多小时前确实给自己打过电话说有事找她,但也没说要来她家,突然出现在这里让她多少感觉有些意外。

    啊,知道了,肯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

    礼貌的退出房间,关上了门,再次重复了敲门的动作,最后打开门。

    乙骨忧太还坐在原地。

    ……

    ……?!

    意料之外的,银湾天璇印象里一向有些腼腆的少年难得的主动向她打了个招呼。

    “呃……嗨?天璇,突然过来,果然是有点……”

    “猫猫……啊不对,忧太?”

    少女像是刚刚从猝不及防的惊愕中回神,樱粉色的唇瓣蠕动了一下,心里话都差点脱口而出,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被五条悟都临时起意拉过来,还没有怎么准备好的乙骨忧太更加不安了。

    ……果然还是太突然了吧,虽然以前是很好的朋友,但再怎么说也有几年没见面了……

    乙骨忧太莫名有些心虚,双手拘谨的背在身后,甚至不敢看少女的表情。

    毕竟那时决定要慢慢断掉联系的人是他,把一切都隐瞒的人是他,不告而别的人也是他……虽然不清楚天璇是否有理解到了他的意思……

    然而他等到的却是一个柔软甜蜜的拥抱,以及带着玫瑰花香和草木清甜气息的笑颜。

    在他的面前,犹如人偶般精致漂亮的少女像是一只滑翔松木之间的雪鸮,轻盈地飞落到他身边,如冬日银霜般干净闪耀的银发像是卷过雪花的风,在空中翩然掠过,跟随着那纯白色的身影猝不及防撞了他一个满怀,爆开甜蜜而柔和的亲昵,一如曾经每一次的相见。

    “真是太好了,居然真的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少女的笑容绚烂,宛若冬日的明媚又柔和的阳光将他整个人都笼罩,缓缓的与几年前岁月静好时光重叠。

    几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人产生很大的变化,比如身高长高了,相貌张开了,面容更好看了,气质也更优雅了……但当他们的视线与对上的时候,那刹那见流露的那真诚的欢欣和亲密却几乎没有变化。

    就连每次见到他都会来一个大大的拥抱的习惯也没有变。

    察觉到这一点,乙骨忧太突然反应过来,红晕一下子浮上了耳根。之前还很自然的垂在身边的手臂一下子不知道该放在那里,维持着一个似乎要拥抱,但又好像要挪开的姿势,很是尴尬的悬在半空中。

    【没什么的,你看天璇基本上就是个外国人,这些都是正常的……只是打招呼而已,对,打招呼……】乙骨忧太自我催眠。

    所幸,她只是短暂的拥抱了一下,几秒钟之后就放开了他,随后像是根本没意识到或者完全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越界的事情一样,很自然的拉着他坐到了会客的沙发上,有些碎碎念叙起旧来。

    “忧太现在比我高了呢。明明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比我矮一点点的……说起来已经过了很久了呢,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天玑周岁生日会上的时候?哇,居然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也许是许久不见,又或者是作为青梅竹马的忧太对银湾天璇来说格外亲切,银湾天璇随心所欲地将压抑的热情和无处可说的话语倾泻而出。

    “那……那个,天璇?”

    “嗯?怎么了忧太?”银发的少女停下了言语,转而略带疑惑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清澈深邃仿佛着星空银河的靛蓝色眸子此刻仿佛有宇宙天体在运动,在右眼深处旋转着奇异碧蓝色的星云,将他的面容、眼神、视线……所有的一切都倒映其中。

    如此摄人心魄的美丽让乙骨忧太一下子竟忘记了自己在这做什么。

    几秒钟的出神之后,他总算是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其实……我今天不是来玩的,是有事情找你……”

    “我知道啊。”少女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分,眉眼弯弯的,在房间内灯光和金银装饰的各色反光之下折射出像是极光一般的光辉,“之前忧太在电话里说过了嘛。”

    “所以……”

    “但是……这不是忧太该做的事吧。要是难得再见却是要来套我的话的话……那对忧太也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慢条斯理的端起桌上描绘着细腻花纹的白瓷茶杯,银湾天璇如同古典油画中的天使般精致无暇的面容倒映在微微晃动的浅绿色茶水上,看不清表情。

    “这难道不应该由和你一起来的另外一个人来说明吗?”

    “——您说是吧,五条先生?”

    ————

    虽然还是那一副天真纯粹,不带一丝杂质的嫣然笑颜,但明显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好像是按下了某种模式的转化键一样,仅仅一瞬间,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果然还是瞒不过小天璇啊。”

    见自己已经暴露了,五条悟也懒得继续再藏下去,从虚掩着的大理石雕花大门后面走进装修奢华优美的会客茶室,嘴角挂着张扬自信的弧度,很是自来熟地朝金贵的大小姐挥了挥手,几步跨过半个房间,在银湾天璇对面的乙骨忧太身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一脸无辜,“打扰你和忧太的叙旧了?”

    “怎么会呢?五条先生不也是刚刚才到吗?况且本来就是要谈话的……这怎么算是打扰呢?”银湾天璇的表情恰到好处的礼貌的愉悦,自然得仿佛真的发自内心。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刚到的?”

    “我听到父亲下楼了哦。况且,就五条先生的存在感,感觉不到才奇怪吧。”

    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少女左眼眼角旁的泪痣被银白的发尾轻轻扫过,清新的绿茶盛放在原本应该装红茶的杯中,有种特别的、异常且怪异的和谐:“啊,忧太也一样。”

    那种如同风暴袭来的,令人难以忽视的压力,直抵灵魂的震颤,真的会有人发现不了吗?

    银湾天璇如此这般理所当然的认为着。

    听到她的话,五条悟和忧太似乎短暂的对视了一眼,像是确定了什么。

    “你,感觉得到呢。”五条悟似笑非笑的开口,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什么?”她一下子没有明白五条悟在意思,身边原本有些不妙的氛围瞬间被打断,转而变为稚嫩的茫然不知所措。

    “没什么,小天璇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吧,像是一些怪物,就像是那边的那个东西。”

    顺着五条悟手指的方向看去,银湾天璇在茶柜底下黑色的阴影里扭曲着一只像是蛞蝓又像是蜘蛛的生物,好几只位置错乱的眼睛无规律的转动,青灰色的皮肤像是尸体一般膨胀泛白,好像下一秒就会爆出扭曲的乳白色蛆虫,充满了腐败的美丽,一下吸引了她的目光。

    “嗯,能看到啊,怎么了?这很奇怪吗?”有些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银湾天璇看向五条悟的眼神更加疑惑,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刻意问这个问题。

    “这个……一般人是看不见的哦。小天璇有特别的天赋呢!”面前的男人欢快的回答。

    什么?

    银湾天璇仿佛看到什么东西在她的眼前裂开,崩得稀碎。

    哦,原来是她的世界观,那没事了。

    “五条先生在开玩笑吧。”她故作镇定,试图挽救一下她的认知,“我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人,和别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在我认识的人之中,可是有好几个人都能感觉到,就连我弟弟也是……忧太也知道的吧?”

    她默默的掰起了手指,她自己自不必说,英树能听见那些东西的声音,还有忧太,她贴身保镖的儿子也可以……啊园子好像不行……但是小赤司好像可以……

    “嗯?真的吗?”五条悟似乎有些惊讶。

    “啊,这个嘛,其实是这样的……”银湾天璇看到忧太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表情,随即在五条悟身边耳语了几句。

    “哈哈哈哈,小天璇还真是可爱呢。”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五条悟居然大笑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随即,银湾天璇感觉自己的肩膀被大力的拍了几下,“既然是我——最强的五条老师说的,那就不用怀疑啦。”

    “这种生物叫做咒灵,是由人类负面情绪影响产生的存在,你有特别的天赋才能看得见他们,至于你弟弟……嘛,有些人在经历生死攸关的情况的时候,也会看到。

    在经历过之后就能一直感觉到的人,虽然很少,但并不是没有,他大概就属于这一类吧。”

    “……用心一点似乎能感知到咒灵残存的印记,但这并不是咒术师才能造成的。”

    所以这算是……实锤了?这样漫画一样的情节?

    “所以,忧太说的要找我的那件事,也和这个有关吗?”短暂的呆滞后,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从茶几上的白盘里拿起一块曲奇。

    “算……是吧。”这次回答的是忧太,他有些尴尬的用一根手指挠了挠太阳穴,“就是……你先别生气,就是今天下午的事……”

    “咔擦”捏在手里正要吃掉的饼干四分五裂地掉在钴蓝色缎面的裙子上。

    “嗯?我没生气啊,你继续。”少女歪过头,笑吟吟的拍掉了裙子上掉落的饼干屑,重新重盘子里拿起一片饼干吃掉。

    然而任谁都能感觉到,这个看似平静少女身后的黑气浓郁的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这么说了也是完全没有可信度的好吗!”

    “嘛嘛,别这么敏感嘛,不是文件的事哦。”五条悟适时的插了一嘴,“我之前也说了吧,咒灵是由人类都负面情绪影响产生的,所以一般都是很危险的家伙。很不巧呢,今天下午,你们学校里出现了一个超~强的咒灵哦。”

    停顿了一下,五条悟比了一个指尖宇宙的手势,语气和肢体动作超级夸张的说,“但是当我们的咒术师——你亲爱的幼驯染乙骨忧太君和他的同学,到达的时候,咒灵已经超凄惨的被祓除啦,在学生会会长的办公室里。”

    “听说你就是学生会会长,而且下午留校了一段时间,很晚才回家,你对这个,有什么头绪吗?”

    ————

    很强的咒灵?

    银湾天璇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但她并不觉得这能有什么帮助,毕竟她对于自己份外的事情都不是很关心。

    更何况,她对咒灵的强度什么的也没有什么认知,就算是拿出了什么东西进行比较——但对于个人来说果然还是要看水平差吧。她连自己是什么水平都不知道,也就无可知咒灵强不强了。

    不过如果说的是今天下午困了她快一个小时,之后还闯进办公室打乱了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文件的那个东西的话……那大概就是了吧?

    “看上去是有了呢。”看着银湾天璇逐渐扭曲的表情,五条悟了然。

    “所以,你对它做什么了吗?当我们到达的时候,它可是华丽丽的炸开了呢。”

    “撒……我也不太清楚呢,毕竟我当时超级生气的,刚巧批到令人火大的东西……”银湾天璇努力地回忆,“我本来早就要走了,但是在走廊里绕了好几圈都没找到楼梯,就只能会回办公室继续批文件。之后……我记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闯进来,超级没礼貌的,摔门摔的震天响,还朝我吼来吼去的……”

    “很过分吧,莫名其妙的……真的很烦,刚好手边有把刀所以就人过去了,然后就有什么东西爆了,把我衣服都弄脏了呢。”少女嫌恶的打了个寒颤,但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透露着一种诡异的自然的无辜。

    “所以……这怎么了吗?”银湾天璇再次看向了对面沉默又欲言又止的两人。

    “……没有没有,小天璇很厉害呢。”五条悟笑道。

    银湾天璇感觉自己好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奇怪的自豪……明明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小天璇你超级有天赋的……所以说……”

    “要不要考虑发展一下你的这个天赋,来咒术高专学习咒术,做一个咒术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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