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雪盟处处张灯结彩,虽说平时就热闹,今儿个到显得多了几分姿色。

    亓天月速来喜欢热闹,为了这个日子,她特地准备了一套新的罗裙,又私下里找长老学习了一段新的剑舞,想在寿宴之上表演给父亲看,给他一个惊喜。

    天下武林,速来倾慕强者,亓天月虽然算不得大成,但是在同邻人中算得上佼佼者,总想着自己如今也是天雪盟未来的继承人,总不能给父亲,给整个门派丢脸。

    索性她做的很不错,早早在江湖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女孩一个人在后院练着剑舞,收剑擦拭着额间的细汗时,便听到了远处弟弟的叫喊声。

    “姐姐姐姐!爹爹催我们去晚宴了!”

    当两人进入宴会厅的时候,正巧看到了那个翩翩少年。

    他一袭白衣,也在舞台上挥舞着自己的长剑。

    明明两兄弟长者一模一样的脸庞,但是她一眼就分辨得出,台上那人是穆清松。

    他舞动这手中的长剑,左手时不时舞动出火光,映照在剑身上,折射出了不一样的光彩。他的剑舞夺去了亓天月的不少,却也因此有不少长辈们说到他们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亓天月嘟囔着嘴,虽说是朋友,可穆清松未免有些没有眼色,竟然抢走了少女风头。可是男子在台上,朝着少女的方向望去,少女容貌秀丽,眉目间几分英气几分甜美,初看便已是惊艳,两个人的心跳,似乎就在那个瞬间,同时漏了一拍。

    少年收了剑,朝着少女的方向跑去。他的手里拿着一把蜜饯,傻乎乎地说到,“亓家妹子,我刚拿了一些,还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少女看着少年,突然有点想笑,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才是客人,倒照顾起主人来了,着实有几分傻得可爱。似乎在这一个瞬间,亓天月突然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或许就是因为穆清松就想太阳一般,永远充满着阳光和朝气,或许也是因此她总会对这个男孩念念不忘吧。

    少年认真地望着少女,她火红的裙裾旋开如同娇艳的花瓣,似是刮进了他的心底。

    “快尝尝吧,真的很甜。”少年笑容灿烂,只是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很甜,像你一样。

    少年见少女眼带笑意,才知道自己的称呼有些失礼,尴尬地挠了挠头,又多了几分抱歉,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刹那间,烟花在天空之中砰然绽放,光彩夺目的烟花腾空而起,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释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天空万紫千红,千姿百态的繁花穿过无边的黑暗让人眼花缭乱,惊心动魄,随即又如同流星一般划破天空,渐渐消失在空中。

    “天月,我可以这么叫你们?”少年轻声在女孩耳边呢喃道。

    女孩突然微微一愣,在这个偌大的天雪盟中,所有人都敬她顺她,可少有像他这样的,眼里满是真诚,让人难以怀疑他有什么别的目的。她想,他或许会是第一个真正把自己当做朋友的人吧。

    即便他是凌炎山庄的弟子。

    那又如何?他愿意只把她当成亓家妹子,而不是天雪盟大小姐,天雪盟的少盟主。

    于亓天月而言,已经是格外特别。

    年少时的情愫来得总是突然、

    亓天月记得那时看烟花的怦然心动。后来的她也慢慢明白,年少时的懵懂,还当不得真,至少当时他与她,还不算是爱。

    穆清松记得那时看烟花的怦然心动,他想要守护那漫天烟花,和烟花下巧笑嫣然的女孩。

    女孩伸手,吃了一颗蜜饯。

    果然是甜的。而且,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甜。

    或许女孩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场宴会,让她记忆深刻的,不是那件新做的红色长裙,不是天阳给父亲献上的大家手稿,不是各大门派送来的奇珍异宝,也不是漫天的绚烂烟花,而是一个人,一个似乎并无什么与众不同之处的男子。

    祁兆盟主的生日宴确实不如一般的富贵人家那般奢华,倒是亲朋好友几人,陪伴在身侧,确实也已经足够难忘。

    归途之上,穆清松没有了来时候的兴奋,闲暇时分,总是一个人拿着笔墨砚台,似乎在写什么,可是每次杜秋川和许文良想去偷偷看看,他总算是遮遮掩掩的。

    穆清松说他想练字,可莫说两位长辈,就连亲弟弟都觉得,这不过是你的一个借口。

    每每到了一个城镇,穆清松总会一个人单独离开客栈,出去直到很晚才会一个人偷偷回来。有时候是买鞋土特产,有时候是采购一些精美的纸笺。

    他每天都会给亓天月写信,他会给她讨论修仙的问题,他们也会讨论关于两族之间的论述,他们也会互相诉说门派中的琐事,也会一同讨论如何对待自己的弟弟。

    他们两个似乎无话不说,也有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两人的字里行间,似乎从来没有谁敢先提出一句儿女情长。

    亓天月说大多数事情的时候都很是活泼,只是偶尔提及亓天阳的时候会有几分烦恼,每每亓天阳有什么不开心的,她似乎要比天阳更焦急些许。

    或许因为同样有弟弟,所以穆清松似乎能更理解亓天月一些。兴许是因为他们都从小没有母亲。而穆氏兄弟,无父无母。

    做为哥哥姐姐的,他们总是觉得要对弟弟更照顾一些的。

    亓天月总说是跟穆清松抱怨说,有的时候,她不知道如何管教天阳。

    说到管教,穆清松也没有任何经验。

    和亓天阳比起来,穆清竹似乎过于懂事了,他总是安安静静地修习,也从不惹事生非,除了不太爱和人交流以外,即使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他也多是闭口不谈自己尝试解决,

    明明彼此之间想诉说的事情很多,却似乎什么都不敢说什么。

    穆清松独自一人坐在客栈的房顶,手里拿着一壶米酒。亓天月说这是她最爱的酒。因为父亲不让她过量饮酒,米酒本来就没有过多的酒味,喝上去甜甜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穆清松开始学着去习惯他的生活

    亓天月总会问他,千百年来人族和魔族,注定就是要互相厮杀的么?那为什么仙族从未卷入这场战争之中。或许是否曾经会有过三族和平共处的时代。

    穆清松想了很久,久到似乎把这一生中,学习到所有的人魔相关的史集,可越想却越踌躇。

    四岁那年,穆清松问过师傅一个问题。

    “师傅,魔族,都是恶的么?”男孩小心翼翼地问道。

    “为师也在寻求这个问题的答案,为师寻了很久,心中还未曾有定数。可是为师认为,魔族总有属于自己的不得已。”

    “可是师傅,您曾经说过,人性本善,魔性本恶,魔族是不可以成仙的。”

    “但人族也有恶类,魔族难道就不会有善者么?”

    “师傅有遇到过这种魔族么?”

    “遇到过,虽然不多,但是,遇到过。”

    “师傅,你能告诉我关于我爹娘的事情么?”小小的糯米团子抬起头,望着杜秋川。

    杜秋川默默地望着远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或许从一开始,他心里就有一个答案,可是很多事情,似乎一次又一次的在敲打着他,告诉他有些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同于他的初衷。

    可是如何去坚守自己的初衷呢?

    “为师不知道你的父母究竟是何人,现在在何处。但是归根结底,也逃不过人魔两族的纷争。”

    或许不是因为魔族肆虐,边境百姓兴许会安居乐意。

    或许不是因为外出降魔,两兄弟兴许跟他没了缘分。

    可是魔族为何会反抗?

    兴许就是因为人族的打压。又或者只是杜秋川一厢情愿,把一切想象得太好了。

    “清松,魔族是不是必须被赶尽杀绝呢?”杜秋川望着小糯米团子,认真地问道。

    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自己的左膀右臂,而不是一个还不满五岁的小孩子。

    “师兄,别为难孩子了。”许文良拿着两碗绿豆汤递给两人,又朝着穆清松招了招手说道,“乖乖喝完,等下师叔带你去看你出生那两年的卷宗。”

    穆清松有时候很害怕许文良,他总觉得这位师叔,似乎会和清竹很合拍。两个人都不爱说话,看上去都格外清冷,总喜欢一个人捧着一本书,一个人可以做一个下午。

    可是许文良对他们也如同亲人,听闻许师叔也从小入了凌炎山庄,听说他的父母也是惨遭魔族毒手。

    穆清竹曾经问过许文良,恨不狠魔族。

    许文良笑着没说话,一直告诉他们兄弟,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去看破一切的真相。

    史书上记载,曾经人魔纷争,始于边陲的一场骚乱。说是魔族一个少年,因为遭受父母虐待吃不饱饭,偷拿了一屉包子。包子铺的老板见状二话不问便提着杀猪刀便砍了魔族少年的双手。

    虽说魔族少年偷窃是真,可也有人言老板此举也确实鲁莽,久而久之,又有很多这样看似微不足道的摩擦,可是久病成疾的道理谁都明白,

    正因如此,日积月累的仇恨,边陲总是会有小规模的战役,虽然每次都会有损伤,但都也不算过于严重。

    但是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站出名来解决的,魔族女皇阮漓、人族帝王派来的特使与当时的天雪盟的亓盟主,也就是天月的爷爷签订了休战协议,约定两族和平共处百年,互相通市,由双方派出能者共同拟定法约,一切按照律法执行,若有违抗者便需接受两族酷刑。

    “清松,看完了这卷,你认为孰对孰错?“许文良看着他,等着男孩给他一个答案。

    “魔族少年固然有错,可是我认为,包子铺老板确实过火了些。”穆清松说道,他微微皱着眉头,看上去若有所思,“兴许如果偷盗者是人族少年,老板也未必会如此冲动。我觉得,□□的因果,应是依然存在在人们心中的隔阂和歧视。”

    许文良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说,阿松,很多事情或许蜉蝣不足以撼树,但是只要有足够的人,为了这个信念去努力,或许总有一天,大树也会被撼倒。

章节目录

攀仙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湮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湮苒并收藏攀仙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