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并不怎么好，而是根本就没好过。”林果儿毫不避讳，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这世上有一种人，心是填不满的漏斗。如果她的儿子始终只是一个建筑公司的小职员，那我这个女朋友，要论侍奉孝顺，我想，她也许会觉得满意……”说完可能是自己也不相信，又嗤笑道，“这事又没发生过，谁知道呢……”
荆原掐指算了算，然后点点头，送了八个字：“眼高于顶，贪得无厌。”
林果儿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令荆原突然想起在审讯室里，覃俊霖说的话。
“荆警官，你相不相信，有些人的悲剧，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其实，杀了周影，并不单单是因为她害了果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的母亲。”
那个被手铐拘束在一方椅凳中的男人，弯下了他挺拔的身躯，而本应握笔，勾勒出一幢幢奇思妙想的庞然大物的修长手指，那时痛苦的捂住了自己英俊的面庞，他如泣苦诉：“抛去她对我父亲做的恶，单就论我自己，小时候不敢萌生的反抗，在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的那一刻，会通通变成遏制不住的怪物。荆警官，我想，你肯定没有经历过这种恶念吧。”
荆原当时盯着他，眉眼紧蹙，却也无法阻挡对面的男人痛苦扭曲成一团被风裹乱的杂草。
“最初推翻的也许只是一夹菜。”他笑，可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我讨厌吃青菜，就是那种一经油温后，叶子就变得软塌塌，没有一丝爽脆口感的青叶。我总感觉，它们在我嘴里被咀嚼时，就像黏腻的软虫和烂掉的树叶，令我感到恶心，但我母亲不这么认为。我向她表达这种讨厌时，她总会责骂我是挑食，接着，那种东西便会变本加厉的摆上餐桌。她管那叫“矫正”……
“——呵！”覃俊霖轻笑，“我沉默的忍受，天久地长的堆积，时间一长，消耗的只是那点对她的敬爱之心。于是终于到了某一天，她在饭桌上再命令“多吃一点菠菜，可以增强记忆力。不要跟成绩不好的同学走太近”时，我“——啪！”！”
覃俊霖抬手做了一个推掉的动作，手铐晃得哗哗响，但脸上的笑容比方才明朗不少。
“第一次，说实话，有一点害怕，害怕那双夹菜的筷子会突然崩到我的脸上，也害怕手边的碗会狠狠砸在我的脚背。但更多的，是兴奋……”
“接下来，这种做法有一便有二，从吃饭穿衣，到选择工作交朋友，就像她日日固执端上桌的青菜，对我这不许那不准下的命令，我也在变本加厉的实施我的计划，特别是当我意识她也在害怕我时，这种反抗便会叫嚣的愈加厉害。“怎么办呢，我那乖巧听话的好儿子不在听我摆布了……”或许因为我们是母子，所以天生就有一样不太正常的基因。当她看懂了我的所作所为时，没有收敛，只是更加疯狂的插足我的生活。包括连青春萌动期，□□这种私密的事，她都会警告我不许做。说是伤身体，不利于学习……”
“林果儿知道这些吗？”荆原问他。
覃俊霖摇摇头，“我不敢告诉她这些。任谁都不愿把自己阴暗发臭的一面，心无所忌的摊开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吧。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哪怕我知道，日日忍受我母亲挑剔的她很无辜，但我也没有勇气这么做。我甚至偶尔还有一丝庆幸，因为她的存在，能帮我分担一部分那个女人的注意力。我知道这很卑鄙无耻，可我也很矛盾！我既想当一个勇士，又做着一只头埋进沙的鸵鸟。反正日子会过下去的，我想。等到她老去的那一天，我就把她的骨灰洒向大海，让她彻底远离我们。那时，就是我和果儿的解放日了。可是，我没料到周影会突然回来。更没料到她会去拜访我母亲。那个女人终于找到趁手又合适的武器了，她要将她的儿子重新拽回手中。挑拨，怂恿，她在我和果儿还有周影之间到底做了多少，我不敢去深究。当有一天果儿彻底消失后，她的目的达到了。她预备给自己搭了一个胜利者的华丽舞台，然后像个慈爱的母亲一样来展示自己的圆满。有所成就的儿子，才华出众，家世也不错的儿媳，还有她这位含辛茹苦，把一辈子都奉献给儿子，功高无比的母亲……哈哈……”
覃俊霖说到这疯狂的咧着嘴笑，“可人不能忘本啊，她倒是忘得干脆。一个山坳里连小学都没读毕业，粗俗鄙陋的天天指责自己丈夫不中用，还间接导致他被淹死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嫌弃其他女人配不上她的儿子呢？”
“所以，你就要从她手中拔掉周影这把“武器”。”
“嗯。没错。拔掉——击碎！用血去冲刷她身上的罪恶，也要用血去击垮我母亲的“舞台”！”
“那林果儿何其无辜。”
“果儿……不错……”覃俊霖呢喃道，“所以我准备拿自己去赎罪。”
这是覃俊霖在招供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荆原不想将这些告诉林果儿。
在这场死亡的剧目里，覃俊霖究竟占了多少罪恶，他一个旁观者不好去评判。
此类种种人世情爱纠缠惹出的祸患，他在人间这个炼狱里，见过很多。
爱嗔痴怨，好似凡人永远摆脱不了。
他想到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发愿，突然很苦闷。这样艰苦卓越的宏大梦想，不知有达成的那一日吗？
思绪一愁，静谧中，手里的烟也烧完了。火星烫得他食指一痛，回过神来，眼睛又瞟到林果儿身上去。
他这里还有一件覃俊霖的遗物，是在他自杀后的第五天，收到的一个快递。应该是覃俊霖早就计划好的。
荆原打开看过，里面除了两枚戒指，就是一张黑色的烫金名片，上面没有电话没有地址，只印着简简单单两个字——无道。
他看不懂。至于那戒指……
他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转交给她。
荆原掐指算了算，然后点点头，送了八个字：“眼高于顶，贪得无厌。”
林果儿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令荆原突然想起在审讯室里，覃俊霖说的话。
“荆警官，你相不相信，有些人的悲剧，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其实，杀了周影，并不单单是因为她害了果儿，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的母亲。”
那个被手铐拘束在一方椅凳中的男人，弯下了他挺拔的身躯，而本应握笔，勾勒出一幢幢奇思妙想的庞然大物的修长手指，那时痛苦的捂住了自己英俊的面庞，他如泣苦诉：“抛去她对我父亲做的恶，单就论我自己，小时候不敢萌生的反抗，在意识到自己已经长大的那一刻，会通通变成遏制不住的怪物。荆警官，我想，你肯定没有经历过这种恶念吧。”
荆原当时盯着他，眉眼紧蹙，却也无法阻挡对面的男人痛苦扭曲成一团被风裹乱的杂草。
“最初推翻的也许只是一夹菜。”他笑，可看上去比哭还难看。
“我讨厌吃青菜，就是那种一经油温后，叶子就变得软塌塌，没有一丝爽脆口感的青叶。我总感觉，它们在我嘴里被咀嚼时，就像黏腻的软虫和烂掉的树叶，令我感到恶心，但我母亲不这么认为。我向她表达这种讨厌时，她总会责骂我是挑食，接着，那种东西便会变本加厉的摆上餐桌。她管那叫“矫正”……
“——呵！”覃俊霖轻笑，“我沉默的忍受，天久地长的堆积，时间一长，消耗的只是那点对她的敬爱之心。于是终于到了某一天，她在饭桌上再命令“多吃一点菠菜，可以增强记忆力。不要跟成绩不好的同学走太近”时，我“——啪！”！”
覃俊霖抬手做了一个推掉的动作，手铐晃得哗哗响，但脸上的笑容比方才明朗不少。
“第一次，说实话，有一点害怕，害怕那双夹菜的筷子会突然崩到我的脸上，也害怕手边的碗会狠狠砸在我的脚背。但更多的，是兴奋……”
“接下来，这种做法有一便有二，从吃饭穿衣，到选择工作交朋友，就像她日日固执端上桌的青菜，对我这不许那不准下的命令，我也在变本加厉的实施我的计划，特别是当我意识她也在害怕我时，这种反抗便会叫嚣的愈加厉害。“怎么办呢，我那乖巧听话的好儿子不在听我摆布了……”或许因为我们是母子，所以天生就有一样不太正常的基因。当她看懂了我的所作所为时，没有收敛，只是更加疯狂的插足我的生活。包括连青春萌动期，□□这种私密的事，她都会警告我不许做。说是伤身体，不利于学习……”
“林果儿知道这些吗？”荆原问他。
覃俊霖摇摇头，“我不敢告诉她这些。任谁都不愿把自己阴暗发臭的一面，心无所忌的摊开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吧。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啊！哪怕我知道，日日忍受我母亲挑剔的她很无辜，但我也没有勇气这么做。我甚至偶尔还有一丝庆幸，因为她的存在，能帮我分担一部分那个女人的注意力。我知道这很卑鄙无耻，可我也很矛盾！我既想当一个勇士，又做着一只头埋进沙的鸵鸟。反正日子会过下去的，我想。等到她老去的那一天，我就把她的骨灰洒向大海，让她彻底远离我们。那时，就是我和果儿的解放日了。可是，我没料到周影会突然回来。更没料到她会去拜访我母亲。那个女人终于找到趁手又合适的武器了，她要将她的儿子重新拽回手中。挑拨，怂恿，她在我和果儿还有周影之间到底做了多少，我不敢去深究。当有一天果儿彻底消失后，她的目的达到了。她预备给自己搭了一个胜利者的华丽舞台，然后像个慈爱的母亲一样来展示自己的圆满。有所成就的儿子，才华出众，家世也不错的儿媳，还有她这位含辛茹苦，把一辈子都奉献给儿子，功高无比的母亲……哈哈……”
覃俊霖说到这疯狂的咧着嘴笑，“可人不能忘本啊，她倒是忘得干脆。一个山坳里连小学都没读毕业，粗俗鄙陋的天天指责自己丈夫不中用，还间接导致他被淹死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嫌弃其他女人配不上她的儿子呢？”
“所以，你就要从她手中拔掉周影这把“武器”。”
“嗯。没错。拔掉——击碎！用血去冲刷她身上的罪恶，也要用血去击垮我母亲的“舞台”！”
“那林果儿何其无辜。”
“果儿……不错……”覃俊霖呢喃道，“所以我准备拿自己去赎罪。”
这是覃俊霖在招供后，说的最后一句话。
荆原不想将这些告诉林果儿。
在这场死亡的剧目里，覃俊霖究竟占了多少罪恶，他一个旁观者不好去评判。
此类种种人世情爱纠缠惹出的祸患，他在人间这个炼狱里，见过很多。
爱嗔痴怨，好似凡人永远摆脱不了。
他想到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发愿，突然很苦闷。这样艰苦卓越的宏大梦想，不知有达成的那一日吗？
思绪一愁，静谧中，手里的烟也烧完了。火星烫得他食指一痛，回过神来，眼睛又瞟到林果儿身上去。
他这里还有一件覃俊霖的遗物，是在他自杀后的第五天，收到的一个快递。应该是覃俊霖早就计划好的。
荆原打开看过，里面除了两枚戒指，就是一张黑色的烫金名片，上面没有电话没有地址，只印着简简单单两个字——无道。
他看不懂。至于那戒指……
他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转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