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弦月高挂，密林风声簌簌。
四下极静，一声鸟叫也无。“哒哒”的马蹄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格外突出，蛮荒的夜色隐隐染上一抹肃杀。
林间薄薄的雾霭中渐渐显现出一队人马。人不多，只有三五个，但都是肌肉虬结的大汉。汉子们个个横眉怒目，有的手拿长刀，有的腰佩利剑，目光沉沉地盯着前路，脸上却难掩疲惫之色。
众人围簇着一辆小小的马车。这马车材料架构都一般，一路走得颤巍巍的，像是要散架了。马车上挂着藏蓝色的厚厚的帘子，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落在后首的一位略显年长的汉子牵了牵马辔，胯*下老马长嘶，原地踏了几步，显然已经累极。
那汉子心疼地“哎哟”直叫，连忙下马，冲着队首喊道：“二当家的，咱们已经不在凌州地界了！赶了两天一夜的路，马儿也要歇歇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汉子脸上有条刀疤，面相凶狠非常。他听罢沉吟片刻，吩咐旁边佩剑的汉子：“看看那小白脸醒了没。”
那人点点头，牵马往马车走了几步，一拉帘子，微弱的月光投了进来。这才看到马车里环境简陋，铺了一车的稻草，稻草上躺了两个人，正当中那个原本的白衣混着脏灰和血点，早已看不清原有的颜色，人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看不出是死是活；角落还有一个，穿麻布衣服缩成一团，像是有点冷，身边堆了不少稻草。
麻布衣服是醒着的，看见有人来了，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没说话。
汉子扫了地上一眼，又看了看她，放下帘子，回去复命道：“还没醒。”
二当家刀疤脸将长刀往背上一跨，一个鹞子翻身轻巧地从马上落地，扬声道：“兄弟们辛苦了，原地休整！老徐，去看看那小白脸，别让他死了。”
队伍原地停下休息，最末那叫老徐的老汉子终于面露喜色，将自己和马儿安顿好，掀了帘子走进马车。
那生死不知的“小白脸”脑袋后面有一个豁大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了一下，此刻还往外渗着血。老徐“嘶”一声，骇人道：“别不是真死了吧！”探到他鼻下有气，便将人翻过来，又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嘴里叽歪个不停：“手下得黑了，手下得黑了……有待改进，有待改进……”
处理得差不多了，老徐摆手招呼角落里那个麻布衣服，笑眯眯道：“小姑娘，过来，我教你给他换药。”
麻布衣服半晌没动，老徐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句，她才慢吞吞地过来。
老徐一手码出几瓶药，唠唠叨叨地告诉她几时一换，省着点用，怕疼就咬衣角，衣服有点脏就是了……
麻布衣服呆呆低着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老徐见她无甚反应，心下不满，开口威胁她，“若这小白脸翘辫子了，你也没好下场！”
麻布衣服抬头，圆圆的眼睛瞪了下老徐，转瞬垂下眼，听话地摆弄起这些瓶瓶罐罐来。
老徐嫌麻布衣服笨得出奇，戳一下才能动一下；麻布衣服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不甘不愿地挨骂照做。
二人正你来我往中，不料旁边死尸一般的“小白脸”陡然暴起，一脚把老徐踹出两步距离。老徐霎时间只听得耳边一阵破空之声，冷冽的劲风擦着他的面颊划过，他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声“好腿法”，躲闪不及，正中了一发窝心脚，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那人一招制敌，却再无半分力气，强撑着跪在稻草上。那张爬满污垢的脸隐隐透出惨白的底色，一双黑眸如星子般明亮锋利。
对峙之际，麻布衣服先前被这突然的情景吓得后退几步，这下正好撞到老徐手边。老徐登时露出一抹冷笑，瞳孔微缩，手臂伸长一捞，肌肉绷紧，那一小不点儿便被死死卡住脖颈。
老徐冲跪倒在地的男子露出一抹威胁的笑：“你再敢动一下，她小命不保！”
那人静静地望向这边，突然勾了勾唇角，喉咙嘶哑，语气却轻巧无比：“随便捉个乞丐就来威胁小爷……怪不得你们这群蠢贼不认路，瞎走了两天才出凌州城。”
原来这心机深沉的小白脸其实早就醒了，一直在装睡！
老汉面色黑了黑，手下用力。麻布衣服登时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她奋力抵抗，然而力量微薄，颈间的手如铁箍一般，牢牢的抓住她的脖颈，令她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被叼在鹰嘴上的命悬一线的兔子。
麻布衣服的脸色越涨越红，那双圆眼睛翻出眼白，挣扎也逐渐微弱……
那人面对这恃强凌弱的场景，完全无动于衷，眼神中反倒还流露出一种“你要杀就杀快点，别在这里碍小爷的眼”的嫌恶。
在麻布衣服三魂七魄的最后一魄都要离体之际，老徐朝旁边“啐”了一口，将手中的人掼到地上，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冷笑：“好！真不愧是窦啸丘的儿子！果真是冷血无情狼心狗肺！若不是这丫头，你早就被我们二当家砸碎了脑壳了！忘恩负义，好一条狗朝的好狗！”
那麻布衣服陡然间重获呼吸，只觉得无数的气都在往自己喉咙里灌，咳得是天崩地裂摧枯拉朽，三魂七魄咳回来了一半。她两手护着自己的喉咙，左右看看眼前这两人，只觉得自己倒霉透顶，脚下蹬了几步离他们都远了一些。
老徐没再管她，见那人跪在那里休息了半晌，想必力气也恢复不少，生怕他又来一脚，眼珠一转便笑道：“窦衙内，挨了你一下，是老夫一时失察，伤也都还到这丫头片子头上了，便不同你这小辈追究。只是老夫劝你还是省把力气，想想怎么从咱们这群蠢贼手底下跑脱吧。”
说罢，将大拇指和食指连成一个环，放到嘴里吹出一个响亮的长哨。哨声顿时引进来几个强壮的汉子。
汉子们已有防备，轻易便躲过迎面的一脚，三两下便将已经受伤的窦衙内制服，拿手腕粗的绳子五花大绑了扔在地上。
老徐在一旁火上浇油：“他早就醒了，这小子一直在这儿装呢。”
二当家走上前来，盯着窦衙内那张惊怒交加的脸，突然脸色一变：“不好！这小子只怕路上留了记号！我们快走！”
老徐被其他几人驾了出去，临走前停了停，回头看向角落努力隐身的小麻布衣服，阴恻恻地笑道：“小丫头，他的伤你看着治。要是治死了或者好得太快了……你的命可不值钱。”
说罢几人便出了马车。很快这条队伍就开始行进，速度比之前还快了不少。
马车内，两个人均蓬头垢面，说不出谁比谁更像乞丐。
那些人出去后，这位窦衙内原本目眦欲裂的一张俊脸变戏法似的，突然就沉静下来了，看得妙冬一愣一愣的。
他们俩现今能落入如斯境地，还得从这位变脸如翻书似的公子身上讲起。
这位此刻被麻绳裹成个大粽子还面不改色的少爷，就是本朝昭平将军窦啸丘的亲儿子，窦衿扬。
名字取得倒是文雅，长得也人模狗样一派风流，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纨绔。
俗话说，三岁看老。从窦衿扬穿开裆裤留着口水，就捉虫捕蛇，吓跑了伺候他的一众丫鬟小厮时，此人的性格基调也大抵奠定了。
大字不知识得几个，先生倒是赶跑了一打。每隔几年便被窦将军压着去考科举，每次都在考场连睡两天，出来时睡眼朦胧，直笑嘻嘻地叫他爹接他回家。除了儿时为了欺凌同窗，下苦工练了些腿脚工夫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此人在京城整日里招猫逗狗扯些闲篇，除了几个阿谀奉承的帮闲外，人缘极差。但他最爱的偏偏还就是呼朋唤友招摇过市，时不时往那醉仙楼上一坐，周围的人便甭想在这儿继续吃下去，可以说是人憎狗嫌的鬼见愁。
由于他身无官职，家世煊赫，人送外号“窦衙内”。据说窦衿扬其人听到这等“尊称”时连连抚掌，大笑道：“好好好！白得一个官！”这位胸无点墨的窦衙内就成了京城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提起来都啧啧感叹：人不可貌相啊！谁能料到这窦衙内生得白面书生探花郎一样，实际却愧如山野村夫。
当然，这都是那些人随口胡侃的。“愧”字怎么写，窦衙内这辈子还不知道。
眼看就要及冠，不能再这样天天由着他鬼混，窦将军急得头发都白了一把，最终下定决心，给他纳资补了个县令。得知消息的窦衙内璨然一笑，骑着一匹白马，身后跟着一众狐朋狗友牛鬼蛇神，留给他爹一个潇洒的背影，施施然上路了。
其目的地正是窦将军当年第一场胜仗所在之处，凌州。
凌州是窦啸丘发家之地，他由一个小小的伍长成长为如今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凌州便是第一站。这里地处边城，却物产丰饶。在这个乱世中，由于此地窦将军威名犹在，各方势力均不敢来犯，一方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凌州兵强马壮，且有窦将军旧部，即使是地处兵戈交接的边塞也十分安全。加上窦将军有意锻炼儿子，凌州便是一个得天独厚的试炼场。
如此这般谋算，谁听了不说一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偏偏这广阔的中原土地，生了窦衿扬这一朵乱世奇葩。
凌州军部把这位初来乍到的新县令供成了哪吒三太子，所有要求一应俱全，却也着实没想到他能如此离谱。
窦衙内到凌州的第一天，马都还没吃上豆草，他便跟屁股着火一样，嚷嚷着要进山打猎。
那马儿颇有灵性。听到三太子还要它劳心劳力死而后已，终于长嘶一声，口吐白沫，将背上的窦衿扬摔了个狗啃泥。
于是，捂着屁股爬起来的窦县令，下了他赴任以来的第一道政令，征集驯马师！
凌州县衙的师爷迅速起草了一份募令，道是：“景星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今梧桐丰茂，竹米熟硕，醴水淳沛，讵能降凤乎？”文字优美，引经据典，忽悠一个两个没文化的驯马师是绰绰有余。
妙冬便是那被忽悠来的驯马师。
四下极静，一声鸟叫也无。“哒哒”的马蹄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格外突出，蛮荒的夜色隐隐染上一抹肃杀。
林间薄薄的雾霭中渐渐显现出一队人马。人不多，只有三五个，但都是肌肉虬结的大汉。汉子们个个横眉怒目，有的手拿长刀，有的腰佩利剑，目光沉沉地盯着前路，脸上却难掩疲惫之色。
众人围簇着一辆小小的马车。这马车材料架构都一般，一路走得颤巍巍的，像是要散架了。马车上挂着藏蓝色的厚厚的帘子，一丝光也透不进去。
落在后首的一位略显年长的汉子牵了牵马辔，胯*下老马长嘶，原地踏了几步，显然已经累极。
那汉子心疼地“哎哟”直叫，连忙下马，冲着队首喊道：“二当家的，咱们已经不在凌州地界了！赶了两天一夜的路，马儿也要歇歇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汉子脸上有条刀疤，面相凶狠非常。他听罢沉吟片刻，吩咐旁边佩剑的汉子：“看看那小白脸醒了没。”
那人点点头，牵马往马车走了几步，一拉帘子，微弱的月光投了进来。这才看到马车里环境简陋，铺了一车的稻草，稻草上躺了两个人，正当中那个原本的白衣混着脏灰和血点，早已看不清原有的颜色，人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看不出是死是活；角落还有一个，穿麻布衣服缩成一团，像是有点冷，身边堆了不少稻草。
麻布衣服是醒着的，看见有人来了，圆溜溜的眼睛睁得老大，没说话。
汉子扫了地上一眼，又看了看她，放下帘子，回去复命道：“还没醒。”
二当家刀疤脸将长刀往背上一跨，一个鹞子翻身轻巧地从马上落地，扬声道：“兄弟们辛苦了，原地休整！老徐，去看看那小白脸，别让他死了。”
队伍原地停下休息，最末那叫老徐的老汉子终于面露喜色，将自己和马儿安顿好，掀了帘子走进马车。
那生死不知的“小白脸”脑袋后面有一个豁大的伤口，已经被简单包扎了一下，此刻还往外渗着血。老徐“嘶”一声，骇人道：“别不是真死了吧！”探到他鼻下有气，便将人翻过来，又重新处理了一下伤口，嘴里叽歪个不停：“手下得黑了，手下得黑了……有待改进，有待改进……”
处理得差不多了，老徐摆手招呼角落里那个麻布衣服，笑眯眯道：“小姑娘，过来，我教你给他换药。”
麻布衣服半晌没动，老徐不耐烦地催促了几句，她才慢吞吞地过来。
老徐一手码出几瓶药，唠唠叨叨地告诉她几时一换，省着点用，怕疼就咬衣角，衣服有点脏就是了……
麻布衣服呆呆低着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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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布衣服抬头，圆圆的眼睛瞪了下老徐，转瞬垂下眼，听话地摆弄起这些瓶瓶罐罐来。
老徐嫌麻布衣服笨得出奇，戳一下才能动一下；麻布衣服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不甘不愿地挨骂照做。
二人正你来我往中，不料旁边死尸一般的“小白脸”陡然暴起，一脚把老徐踹出两步距离。老徐霎时间只听得耳边一阵破空之声，冷冽的劲风擦着他的面颊划过，他还没来得及感叹一声“好腿法”，躲闪不及，正中了一发窝心脚，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那人一招制敌，却再无半分力气，强撑着跪在稻草上。那张爬满污垢的脸隐隐透出惨白的底色，一双黑眸如星子般明亮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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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心机深沉的小白脸其实早就醒了，一直在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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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面对这恃强凌弱的场景，完全无动于衷，眼神中反倒还流露出一种“你要杀就杀快点，别在这里碍小爷的眼”的嫌恶。
在麻布衣服三魂七魄的最后一魄都要离体之际，老徐朝旁边“啐”了一口，将手中的人掼到地上，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冷笑：“好！真不愧是窦啸丘的儿子！果真是冷血无情狼心狗肺！若不是这丫头，你早就被我们二当家砸碎了脑壳了！忘恩负义，好一条狗朝的好狗！”
那麻布衣服陡然间重获呼吸，只觉得无数的气都在往自己喉咙里灌，咳得是天崩地裂摧枯拉朽，三魂七魄咳回来了一半。她两手护着自己的喉咙，左右看看眼前这两人，只觉得自己倒霉透顶，脚下蹬了几步离他们都远了一些。
老徐没再管她，见那人跪在那里休息了半晌，想必力气也恢复不少，生怕他又来一脚，眼珠一转便笑道：“窦衙内，挨了你一下，是老夫一时失察，伤也都还到这丫头片子头上了，便不同你这小辈追究。只是老夫劝你还是省把力气，想想怎么从咱们这群蠢贼手底下跑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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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们已有防备，轻易便躲过迎面的一脚，三两下便将已经受伤的窦衙内制服，拿手腕粗的绳子五花大绑了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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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家走上前来，盯着窦衙内那张惊怒交加的脸，突然脸色一变：“不好！这小子只怕路上留了记号！我们快走！”
老徐被其他几人驾了出去，临走前停了停，回头看向角落努力隐身的小麻布衣服，阴恻恻地笑道：“小丫头，他的伤你看着治。要是治死了或者好得太快了……你的命可不值钱。”
说罢几人便出了马车。很快这条队伍就开始行进，速度比之前还快了不少。
马车内，两个人均蓬头垢面，说不出谁比谁更像乞丐。
那些人出去后，这位窦衙内原本目眦欲裂的一张俊脸变戏法似的，突然就沉静下来了，看得妙冬一愣一愣的。
他们俩现今能落入如斯境地，还得从这位变脸如翻书似的公子身上讲起。
这位此刻被麻绳裹成个大粽子还面不改色的少爷，就是本朝昭平将军窦啸丘的亲儿子，窦衿扬。
名字取得倒是文雅，长得也人模狗样一派风流，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纨绔。
俗话说，三岁看老。从窦衿扬穿开裆裤留着口水，就捉虫捕蛇，吓跑了伺候他的一众丫鬟小厮时，此人的性格基调也大抵奠定了。
大字不知识得几个，先生倒是赶跑了一打。每隔几年便被窦将军压着去考科举，每次都在考场连睡两天，出来时睡眼朦胧，直笑嘻嘻地叫他爹接他回家。除了儿时为了欺凌同窗，下苦工练了些腿脚工夫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此人在京城整日里招猫逗狗扯些闲篇，除了几个阿谀奉承的帮闲外，人缘极差。但他最爱的偏偏还就是呼朋唤友招摇过市，时不时往那醉仙楼上一坐，周围的人便甭想在这儿继续吃下去，可以说是人憎狗嫌的鬼见愁。
由于他身无官职，家世煊赫，人送外号“窦衙内”。据说窦衿扬其人听到这等“尊称”时连连抚掌，大笑道：“好好好！白得一个官！”这位胸无点墨的窦衙内就成了京城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提起来都啧啧感叹：人不可貌相啊！谁能料到这窦衙内生得白面书生探花郎一样，实际却愧如山野村夫。
当然，这都是那些人随口胡侃的。“愧”字怎么写，窦衙内这辈子还不知道。
眼看就要及冠，不能再这样天天由着他鬼混，窦将军急得头发都白了一把，最终下定决心，给他纳资补了个县令。得知消息的窦衙内璨然一笑，骑着一匹白马，身后跟着一众狐朋狗友牛鬼蛇神，留给他爹一个潇洒的背影，施施然上路了。
其目的地正是窦将军当年第一场胜仗所在之处，凌州。
凌州是窦啸丘发家之地，他由一个小小的伍长成长为如今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凌州便是第一站。这里地处边城，却物产丰饶。在这个乱世中，由于此地窦将军威名犹在，各方势力均不敢来犯，一方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凌州兵强马壮，且有窦将军旧部，即使是地处兵戈交接的边塞也十分安全。加上窦将军有意锻炼儿子，凌州便是一个得天独厚的试炼场。
如此这般谋算，谁听了不说一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偏偏这广阔的中原土地，生了窦衿扬这一朵乱世奇葩。
凌州军部把这位初来乍到的新县令供成了哪吒三太子，所有要求一应俱全，却也着实没想到他能如此离谱。
窦衙内到凌州的第一天，马都还没吃上豆草，他便跟屁股着火一样，嚷嚷着要进山打猎。
那马儿颇有灵性。听到三太子还要它劳心劳力死而后已，终于长嘶一声，口吐白沫，将背上的窦衿扬摔了个狗啃泥。
于是，捂着屁股爬起来的窦县令，下了他赴任以来的第一道政令，征集驯马师！
凌州县衙的师爷迅速起草了一份募令，道是：“景星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今梧桐丰茂，竹米熟硕，醴水淳沛，讵能降凤乎？”文字优美，引经据典，忽悠一个两个没文化的驯马师是绰绰有余。
妙冬便是那被忽悠来的驯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