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那日警察走后,我就在越来越不安的忐忑中度过,但覃俊霖却过得怡然自得,现在已经开始在网上置办过年需要的年货了。他询问我的意见,我心里烦躁,看都不看直接将他手机打掉,不耐烦的道:“有什么可买的!姐姐如今不在,除了你妈和柏清,咱们有什么亲戚好友需要走动!”

    我说完就后悔了,心想这态度肯定会惹他生气,谁料他只是安抚般的揉揉我的头,笑着给我解释:“当然有啊,公司里的同事下属,还有一些合作得很愉快的客户和供应商,过年都需要寄点礼品过去的。以往这些都是曲阳在帮我做,但今年我想自己来。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吧……毕竟这是最后一年。”

    我盯着他的眼问:“什么叫“这是最后一年”?”

    他伸手将我搂进怀里,叫我看不见那双眼。“谁知道我明年怎么打算,万一我辞职去周游世界呢?那和他们相处这么多年,不是连最后一份人情都没尽到。”

    我窝在他胸口,耳朵底下枕着的是他砰砰直跳的心脏。老实说,我不信他说的话。

    覃俊霖的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当看到雪具用品时,发出一声低低的感叹:“可惜了!咱们生活在西南方,期盼一场下雪是不可能了……”他说着又揉了揉我头顶,这个动作,他近来做得极为上瘾。

    “我还从未带你去看过雪呐!”

    我刺他,“后悔吗?”

    他一口咬向我的唇,辗转之后低喃道:“坏蛋……”

    我嘿嘿笑着:“没错,是坏蛋!做坏蛋还挺爽的!”

    如果不是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我猜覃俊霖接下来应该会对我这只鬼持嘴“行凶”。

    门开了,柏清裹着寒风冲进来。他看不见我,但覃俊霖仍给我一个“好好待着别动”的凌厉眼神。我按着被他咬痛的嘴皮做了个鬼脸,毫不犹豫的朝柏清扑去。

    怎奈那崽子身形先闪,抡起拳头就朝覃俊霖砸去,还好覃俊霖后退几步,敏捷的躲掉,反手将他整个人锁在臂弯里。

    “这次可是你先动手。”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柏清青筋暴起,曲起的手肘奋力撞向覃俊霖腹部,后者吃痛,踉跄退了几步,柏清又紧跟上去,像头发怒的狮子,双目通红的,握紧的拳头发白青紫,似乎正在承受巨大的怒火!

    我这才发现他的不对劲,赶紧叫覃俊霖让他住手,有什么事好好谈。谁知那家伙嘴贱,还在拱火,“怎么,今天是被哪个男人从床上赶下来了,跑到我家来泻火?”

    “我去你妈的!”

    柏清咬牙切齿的甩出一拳,覃俊霖见势用手臂挡住。他也火了,朝他踢了一腿怒发出冠道:“你他妈有事说事!再这样老子报警了!”

    “那你报啊!好让警察来把你这个杀人犯抓走!”

    杀人犯?——!

    我心口一紧,去看覃俊霖,有那么几秒,几乎以为是平静无波的湖水之下,终于显露了藏在湖底的滔天怪兽,但覃俊霖只蹙起双眉淡淡问了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子杀谁了?”

    “林果儿死了——!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我和覃俊霖均是一震。

    “——你个杂碎!”

    柏清骂完吐了口血沫,但那绝不是覃俊霖打的,我赶紧冲过去,抵在覃俊霖身前让他好好说话。

    “居然瞒着我!你们全都瞒着我!”他冲过来揪住覃俊霖的衣领,“如果早知道那枚戒指会是张催命符,我他妈就算一辈子被林果儿怨,也不会给她制作!我都算帮凶!所以……说你是杀人犯有错吗?——啊?我问你有错吗!”

    不是的!我拼命的摇着头,让覃俊霖帮我给柏清转达。

    “他只是帮好友完成了一个心愿……他跟我的死没关系……我非常开心这辈子能有一个他这样的朋友……”

    我语无伦次的哭诉着,但覃俊霖这人坏透了!他无视我的请求,而是猛的推开柏清,巨大的冲劲撞到了后面花盆,那是覃俊霖买的有一人高的天堂鸟。

    “我见过抢钱的、抢女人的、抢财物的,没见过要抢着帮人分担罪孽的!”覃俊霖整理好被柏清揪皱的毛衣,笑得有些无耻,“好啊,按你说的,果儿的死应该算在我身上。OK——!那我就是一人渣!哪怕死了也注定会被打入十八狱永世不得轮回的那种人渣!你如果不觉得冤,抢着来帮我分担,我巴不得高兴呐!”

    “覃俊霖你——!”

    柏清坐在地上,笔长的双腿搭在斜翻的花盆沿上,背后栽倒的是被拦腰撞断的天堂鸟。他恨恨盯着覃俊霖,绞肉断肠的愤恨中掺杂着一丝不敢置信,随后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崽子……

    我心疼的蹲在他身边不知所措。

    这时候真想活着时能做件天大的好事,积一个福报才好,那么此刻就能找上天兑现,哪怕下辈子投胎做猪做狗做蚂蚁,也想要现在能够抱抱他。

    许久之后,哭泣的人慢慢收住了起伏的胸口。他平静下来。覃俊霖这才走到他身边,伸脚踢了踢,“喂,起来吧。喝两口?”

    我刚想说喝什么喝,就被覃俊霖一个眼神瞪得闭上了嘴。他示意我去卧室待着,我不肯,只妥协的找了个沙发角缩着,说不放心崽子。

    他作罢,看了眼摇摇晃晃爬起来的柏清,掉头去酒柜取酒了。

    他们各自拿了个抱枕,往阳台和客厅之间的隔断玻璃门前一扔,就地坐下,借着窗外的景色将一杯威士忌喝下肚,酒气的弥散,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下来,终于不再剑拔弩张。我默默松了口气。

    “你是怎么知道的?”覃俊霖问。

    柏清放下喝完的空杯。

    “我从梅子姐以前的同事那里知道她去了日本,就托我在日本电视台工作的朋友发了寻人启事。昨天联系到时,她起初骗我,说果儿现在变野了,开始向往自由了,说她现在过得很好,都跑到北极追极光去了。我说我正好也喜欢极光,那你就把她的电话告诉我,我去找她。北极那么远,又那么冷,果儿是个不认路的路痴,又畏寒,万一丢到荒郊野外被北极熊叼走怎么办。我如果找不到,就会找一辈子。她哭了,说不想让我找一个一辈子都找不到的人。我当时就预感,果儿肯定是出事了……”

    覃俊霖一言不发,往他空杯里添了酒,拿起镊子就要放冰块时,柏清拒绝了,直接拧起杯子仰头将一杯辛辣的褐色酒液吞尽。

    “她说的我统统都不相信,直到看见了那个小土堆……呵呵……”柏清说着笑起来,可笑着笑着泪水就迷了眼,“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啊,最后就埋在那么小小的一个土堆里……”

    我这才注意到柏清的鞋面有细小的枯草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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