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柏清,我大概会一直把那座小坟堆,当成这世界留给我最好的归宿。】

    我原本从未觉得有什么委屈,更未感觉有什么不妥,现在的人活一辈子,死后能带走的只有一丝蔽体的寸缕就被焚化为齑粉,他们被装进一个小小的盒子里,有钱的埋在需要二十年续一次租的公墓里,没钱的被偷偷摸摸寄放在低价的“骨灰房”里,有的甚至都无人认领,最终的落脚之处是臭气熏天的垃圾站。更别说那些腐烂在家里,倒在桥洞下,被河流冲走的,被荒山、大雪淹没的等等的一切可怜人。

    我不敢去细想他们最后的归宿,只期盼所有的灵魂都能安息。而我得幸于爱我的姐姐,能安然的躺进棺材里被入土下葬,有一片荒山能让我看四时更迭,听虫鸣鸟叫,要算,该是大大的赚了。

    可听了柏清的话,我竟硬生生冒出几丝心酸来。大概是有人心疼了,就变得娇气起来。

    “那位置在哪儿?”

    覃俊霖这句话不知是在问柏清还是在问我。

    但老实讲,他如果真问我,那地方我还真不知道是哪儿。以前只听姐姐在坟前念叨,说那是爷爷的家乡,有祖茔庇佑我,可我连爸爸都没见过,更何况是爷爷呢?

    我正胡思乱想着,那崽子已经像终于拔了老虎胡须的猴子,狡黠里掺着恶毒的笑道:“我不会告诉你。就像你对我那样……呵呵!你也别想去问梅子姐,她说过,那封信是你和她们家最后的联系,送出去的那一刻,所有就都断了。她还让我转告你,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些话令我心脏揪了一下疼,我悄悄去看覃俊霖,可他却只轻飘飘的吐出一句:“她不原谅我是对的。”

    然后一口饮尽杯中酒,站起身来,提着空酒杯和装冰块的盒子去了厨房,将它们通通扔进水槽里。

    柏清既吃瘪又感到很意外,还想说什么时,覃俊霖下了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我要做晚饭。对不起,没准备你的份,所以,你快走吧。”

    柏清咬牙:“你!……”

    他“你”了半天到最后也没憋出一个字,脸蛋红彤彤的放下酒杯准备离开。

    就在临出门前,站在水槽前洗东西的覃俊霖转身叫住他,双眸平静,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嘱咐,“柏清,以后好好生活吧。”他说着朝我的方向望了望,“林果儿她真的……过得很好。我会陪着他的。还有,这房子我会卖了,你以后别再来了。”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摆脱她吗?”

    “难道不应该吗?”

    “覃俊霖!”

    柏清一副被排山打到般的猝然,暮气沉沉而冷漠的瞪向他,“如果……我说人生有如果,我一定会用尽各种办法来牢牢抓住林果儿,哪怕变得卑劣。”

    覃俊霖转过身继续洗东西,清淡的声音从流水声里透出来。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我耳朵里嗡嗡直叫。

    不知是被柏清走时,那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撞的还是今晚情绪起伏太大,又滋生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扰乱了气息。

    总之,我现在就像只无心取花蜜的蜂鸟,不小心掉进了一朵巨大的花骨朵里,四周虽是未知的黑暗,但却有一丝丝甜滋滋的气味在萦绕不散。

    花朵里有花蜜,花蜜香甜这我知道,但我为何会觉得自己是只蜂鸟呢?这种错觉来自哪里?我苦思冥想,感觉就要抓住一点尾巴时,覃俊霖走过来将我拥住。

    “想去看姐姐吗?”他问。

    我摇头,“不想。就算能从这屋子里出去,我也不会去打扰她。生死有界限,活着的人就要好好活着。你刚才对柏清那样说,是故意的吧。”

    他捏我的鼻头,又咬了我一口,笑道:“蛔虫。”

    我搂着他的腰盯着他的脸瞧,“你真的变了。”

    “不好吗?”

    “好!当然好!”

    好得让我这只鬼都有点不舍得放手了。

    可我必须得放手。刚才那句话,其实也是说给他听的。

    “覃俊霖,以后,你好好活着。”

    我呲着牙花对他笑。他不答,我当是默认了。就在这档口,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心跳加速的捧着覃俊霖的脸问:“柏清他……是不是……喜欢我?”

    覃俊霖眸光一暗,“这个问题,问我合适吗?”

    经他一提,我郑重其事的想了想,的确不合适。遂揉了揉他的脸,打马虎眼道:“你不是说要去做饭吗?去吧,我上天花板溜达溜达。”

    “林果儿!”

    他将我捉住压在身下。我嘴亡矣!

    就在冰冷的唇快要被啃成冰渣碎掉时,覃俊霖终于仰起脖根放了我。他说:“一定要清楚答案吗?就像你说的,如今命数已定。他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完了又抱着我的脑袋摇了摇,低语道:“还好。这个脑瓜不怎么灵光……”

    我去!

    我踹了他一脚,嘴里像嚼了颗青梅,酸酸涩涩的味道顺着喉管流进心口,在那里打着圈儿的念着柏清那崽子。

    不去深究。

    我告诫自己。

    年关将至,覃俊霖剁手买的年货通通到了。当快递小哥将那些东西搬进家里时,我朝覃俊霖竖起了大拇指。

    大方!——是真大方!

    人家送年货都是坚果腊肉香肠整一堆,反正都是过年期间能吃的。这家伙倒好,买得不是红酒,就是一些大牌的家用小电器和什么大牌的围巾钱包之类。

    我飘到天花板上倒起来荡着秋千,不用特意就能翻白眼睨着他。

    “自个儿弄,别想来奴役我这只鬼!”

    他笑笑,将打印名单出来,果然没有劳烦我,一个人坐在地上,用了半个下午,将那些礼品一个个分装好,贴上名字和地址发了快递。

    三十这晚,我们第一次没有应酬,没有其他人掺和,过了一个独属于我们俩的守岁夜。

    春节联欢晚会变得越来越不好看,有了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条令后,夜空里也没了烟花的绚烂和鞭炮的吵闹,我和覃俊霖相拥窝在沙发里吐槽,但口嫌体直,冷清的氛围让我们两个拥得更紧,好像这世界除了彼此,我们什么都没有。

    大音希声,而于无声处骤起的心跳让我们安心,这种安心让我们感觉到幸福。

    大年初一的早上,我看覃俊霖吃汤圆,馋得直流口水时,我们家在新年里,到了第一个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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