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声音夹杂着各种早餐的味道，油条、小笼包、豆腐脑、生煎、荷叶粥。
推开浴室门，小敏坐在马桶上，一脸茫然地抬头望着我，我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不知道你在里面，咦~不对，你为什么不锁门。”
“你可拉倒吧，我心思这你得老晚才起床，再说了，家里就你和我，你有的我也有，还怕看啊？”
“那也不是这个理啊！”
“行了，行了，行了，别咋咋呼呼的，我马上好，别着急。”
“唉，没事了，你慢慢来，我被吓回去了。”
“你是在说我丑吗？”
“这还用我说？”
“我发现你昨天的唯唯诺诺、病病殃殃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今天你看你这话里话外的攻击性。”
“兴许是觉睡足了，有了精神吧，话也多了。赶紧的吧，你今天不是第一天报道？”
“哦，对，我得赶紧，你要和我一起吗？我不太认识路。”
“本来不想去，但是你要是需要的话我还是陪着你吧。”
“还是你好，对了，叫，叫，哦对，袁圈！嗯，记住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梧桐叶上，玉化的釉质光芒四射。夏日的清晨来的早一些，走的也快，发呆的功夫就觉得日晒三竿，些许酷暑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小敏慌慌张张从厕所里出来，一通洗漱，叮叮当当，飞也似的冲进厨房，还不忘絮絮叨叨：“你也快点洗刷，洗刷完过来吃早饭。”
看着洗漱台上两个人的用品，这就是有舍友的日子啊。
我也是有舍友的人了。
餐桌上的老式花盘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块煎饼，金灿灿的，甚是好看。
“别看了，看不饱的，快吃吧，还有五谷豆浆，我没放糖，我喜欢喝原味，躺在那罐子里。”小敏朝餐桌一侧努了努嘴。
“我也尝尝原味的吧。”
五谷的味道里总是充斥着豆子的腥气，并不是我矫情，是因为我自己真的很少吃这些。小敏坐在多面狼吞虎咽，一张大嘴能装得下半盘子的煎饼。
“你怎么不赶紧吃？不合胃口啊？”
“不是，就是在想，以后我要是起得来，我偶尔出去买早饭吧，不能老是让你一个人受累，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随便你，到时候记得别敲我门，发个信息就行。”
“还有，咱要不要把门口的锁换了，太难了，开门和撬锁似的。”
“你看着办，不过我这第一天上班，薪资有限。”
“那还是再等等吧，租的房子，也不值当。”
“那回头找人来修修就行了，锁是好锁就是有点钝。”小敏脸上一副又省钱了的表情。
“我吃好了，咱走吧。”
对于小敏来说，第一天报道，脸上写满紧张，一张方脸，眉头一直紧锁。“你是在紧张还是？”
“我啊，我还好，就是突然觉得这个房子找的远了些。”
“看你一直眉头皱着，我还以为是你紧张。”
“不啊，是天太热，夏天对胖子很不友好的好吗。”
“真的吗？我觉得还好，可能是我本身就是林黛玉附体吧。”
“嗯没见过你这么往自己身上贴金的，你要是真的那么好命，我是说物质上，咱也不至于现在大夏天为钱劳命了。”小敏一面说着，一边用袖口扇风。叫的车显示还有两分钟到达。
“物质上比不过人家，争取在精神上和寿命上超过人家吧。”
“你这应该就是已经实现了，只是差你的贾宝玉哥哥了。”小敏打趣到。
“我可不要那种男人，我这辈子伺候自己就应经精疲力尽了，再去弄个妈宝男，我这辈子，真的是永无天日了。”说完我把头一摇晃，装作暗自叹息。
小敏笑了：“哈哈哈，你看看你，现在这状态多好，以后咱就这样保持，多开心啊。还有就是姐妹可是要嫁人的，你这种思想会拖累我的。”
“行，你嫁，你嫁，不阻挠你，到时候给你倒贴到您那有钱人的夫胥家，让你生个和你一样的大胖小子，取名叫‘狗剩’，多好。”
“呸，什么烂名字，太难听了。”
“你没听说过‘贱名好养活’？”
“那是因为之前吃不饱饭，所以都说这话，现在这世道，肯干，就饿不着，大钱没有小钱不断，谁还要那名字。”
“行了，别贫了，车来了。”
“可算来了，不过说真的真有那么一天你学问多，你可以提前想着点，我留着备用，省的到时候抓瞎。”
“你这也太早了点吧，先找着你那臭男人再说。”
小敏不甘：“这可不一定，今天去报道万一有个帅小伙就好我这一口，岂不美哉。”
“大白天做春梦，可真有你的。”小敏听到这话，翻了白眼上了车，屁股往左侧每挪一下，车就跟着晃动一番，司机师傅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了。
“你轻点，你想让周围的人都知道你的吨位吗？”
“啊，肉是我的血汗钱换来的，不应该觉得光荣吗？”
“呵呵，歪理邪说就属你多。”
“嘿嘿”小敏眼睛笑成一条缝，脸上也看不出紧张了，她扭头朝师傅说：“师傅，您尽快哈，第一天报道，不能迟到，得留个好印象。”
“好印象就算了，这个单位虽然不是什么皮包公司，但是你要知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勾心斗角。”
“井水不犯河水，自保总没问题吧。”
“但愿吧，你就时刻注意点就是了，我去的次数不多，给不了你多少建议，但是你要记住了水深王八多，僧多粥少，总会有人暗地里使绊子。”
“怎么还越说越吓人了，我就是去上个班，挣钱糊口，怎么还弄得和九九八十一难似的，再说了，我的肉又不能长生不老。”
“哈哈，吓唬你的，哪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工作吗，枯燥是第一位的。”这个小敏啥都信，这么单纯可还行。
“你真的是，看出来了，你这病就是装的。”
“我没说我有病啊。”
“那你昨晚？”
“我那是蹲在地上，又饿又害怕，吓得，不行啊？”
“怎么说都是你的理，你回头有个孩子干脆叫袁理吧。”
“孩子是不可能了，能顺利在这人间学院结业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对了，你还没好好告诉我你怎么会混到现在的地位的。”
“我什么地位？”
“你看看你，一周去个一两次打个卡就行了，这在任何单位都是少见啊！”
“其实吧，是因为去了，过了面试，那时候呢一切都挺正常的，老板画的大饼也是又大又香，工资呢也还可以，可是，干了小半年，刚熬上了文案编辑，就查出来这个病，公司又不能辞退，只能供着，又怕我死在公司里，就把我散养了。”
“好牵强啊。但是，你说的话，我还是会选择相信的，你是我室友，嗯！”
“行了，别一脸的天真了，待会到公司再笑，能让你彻彻底底做个假笑女孩儿。”
“行吧，行吧，你说是就是，你这病方便说说吗？”
“不方便，你就记得不传染就是了。”
“不说拉倒，看你这样应该不是坏人。”
“你可拉倒吧，你见过弱不禁风的坏人吗？”
“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啊。”
这都哪跟哪，小敏的智商，也就只能在后勤干干了，别的岗位真的怕活不过仨月。先让她试试吧，不行再和张老争取争取。
奔驰的车辆，带着闷热的风，撕扯着路边的树木。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雨水频繁，但是依旧会酷暑难耐。司机师傅开着空调，小敏也还是一额头汗。掏出湿巾递给她，然后就看着她在那拿大脸蹭湿巾。这孩子，单纯到化妆都不会吗？
“你今早没化妆？不应该啊，洗个澡都那么讲究。”
“是忘了，早上你一催，慌慌张张的，就给忘了。”
“也好，低调点总没错。”
“你快别说了，上个班，被你描述的和肉包子打狗似的。”
“好好好，也可能是我懒得和人打交道，有点神经紧张了。”
“肯定是，还没到啊。”
“再有一个路口就到了。”
任何道路都会有尽头，荆棘之路也好、平坦大道也罢，总会有走完的那一天，就像生命，或长或短，或一帆风顺，亦或是崎岖坎坷，都会有尽头。都是一个结果。
公司的前台，依旧是蓝白相间，只不过前台的人，确实陌生的面孔。
“您好，两位女士，请问找谁？”
“你好，我叫袁圈，市设立的文案编辑，这位是前不久面试的新员工——何小敏。”
“您稍等。”
新来的前台还真是负责，比着以前要好得多。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前台小姐姐挂掉电话，笑眯眯地走出来：“不好意思，袁姐，刚来不久，不认识您，主管请您二位过去。”
“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认识路。”
“实在是抱歉。”
小敏一脸疑惑，但是又不好直接发问。
“带回去主管办公室，不要多说话，低着头就是。”
“哦，这么看来这个公司真的是不好混。”
“到也没那么严重。”
我这人还没走到丰彩主管办公室门口，就看见了张老，笑眯眯：“你来下。现在。”
没办法，只能让小敏自己过去了。这块硬骨头自己啃吧。
“你先去吧，就在前面，门上有牌子。”
“哦，知道了，待会给你发微信。”
“好的，不出意外，应该是我先出来。”
张老的办公室依旧是破旧里带着点尊严，进门看见茶桌上倒好的茶水，以及空置的但是沙发，我就只能不客气了，一屁股坐下去，整个人被沙发包围起来，很有安全感。
“你最近气色看上去好多了，怎么样？”张老抬头，挑了下眉。
“托您的洪福，最近还行。”
“你可拉倒吧，不骂我就不错了，最近你的小跟班提了离职，要回老家了，准备再给你找一个，这次打算找个男的。”
“还有这待遇？女的就行，我不花痴。”
“正经点，主要是男的抗压能力好点，处事不要求细致，能完成工作就行，再说，你这么细致的人，要就不需要太细致的小跟班了。”
“可拉倒吧，我还细致？不过，你们决定就好，我无所谓。”
“就是知会你一声，什么时候配齐，还是个未知数。我看你和后勤的新员工一起来的，怎么楼下碰见的？”
“不是，是合租。”
“合租？你俩一起啊你就认识？”
“没有，恰巧而已。”
“这么说，公司里传言你搬家是真的。”
“对，宏和小区。”
“距离不近啊，来回折腾，够累的。”
“那边去医院方便点。”
“好吧，你不嫌累就行。这里是即将要接的广告，你看看资料，轻重缓急标了颜色，拿回家好好写文案，写完先发我邮箱，暂时不要和你的小根班对接工作了。”
“好的，张老，那我出去了，主管那边还等着训话呢。”
“调皮，去吧，撑不住就偷偷给我发信息。”
“好的，好的。”
和张老的对话永远都是轻松的，他总能让人愉快地接受他所布置的任何工作。这就是张老的人格魅力。
“快看，这个就是不经常来公司，还能正常领工资的文案编辑，据说后台挺硬的。”
“谁知到底是后台还是什么，这个咱也不知道啊。”
这阴阳怪气，听得多了，也就不觉得什么了。一开始同事们知道实情的，或多或少都能够保持理解，可是日子久了，人心里嫉妒的种子发了芽，就再也抑制不住了。于是就开始讨论，再后来也就演变成了咬牙切齿，是指与恶毒的诅咒。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多么希望和他们一样，有个健康的躯体。哪怕一直奔波劳碌、一直平平凡凡、一直察言观色。我失去的，不，应该说是我得到的本来就不多，又失去最宝贵的健康，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
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自己给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吧。自己否定自己是对自己极大的不尊重。
就像图书馆的李阿姨和我说过：“难，都难，可是日子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我敬重李阿姨，她填补心里关于母爱的那一块空缺。这种真挚的感情，我很珍惜。但是，不可多得，李阿姨也有自己的家庭与生活，不能沉浸在不应该有的幸福里，不能自拔，忘了分寸。
推开主管办公室的门，听着主管对小敏依旧在絮絮叨叨，什么公司文化、企业制度，各种大饼满天飞，也不知道小敏会不会消化不良。看见我推门进来，主管脸上忽然皱起眉头。
“好了，你先去后勤那边的办公区等着我，我一会过去找你。”
“好的，丰主管。”
小敏转身不忘给对我眨巴下眼睛，乖巧的走出办公室，然后就听见她在外面问人：“后勤办公区怎么走？”
我笑着摇摇头。
“最近公司里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不少啊，你怎么看？”
“没法看，我又不能把人家的嘴堵上。”
听见这话，丰主管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总得想个办法解决下吧，哪怕减少一点这种风言风语也是好的啊！”
“那主管，您这么有江湖经验，您有什么好的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我又不是傻子，你这话这么明显，我能听不出来？只不过暂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而已。
“好办法，我这里没有，我只是提前给你提个醒，并不是我多事，也不是不想担责任，只是觉得不解决，以后的事情会更严重。”
“那我得多谢主管挂念了，让您费心了。”
“费心谈不上，还有就是，你对我的这个态度什么时候能有你对经理的态度的一半，我也是谢天谢地了。”
“态度？我什么态度？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少来，我又不是瞎子、聋子，就这吧，你赶紧去财务签字，还有，公司发的奖励今年不再是奖金，年中奖放在后勤办公区了，就差你一个了，签字领了。”
“好来，谢谢主管，那我就告辞了。”
“少整这些虚头吧脑的。去忙吧。”
走出办公室，转身走向茶水间，那边早上人不多，刚好喘口气。在我看来，与人打交道是最耗费精神的事情，深怕那句话让对方不舒服，小心翼翼地试探，实在是心累。看着窗外的马路上，此时的车辆已经十分稀少，零零散散的小汽车飞驰而过，过了早高峰的郊区，有了夏日炎炎的加持，更显得死寂一般，毫无生机。这个世界多半都是如此的吧。
“你在这啊，我还以为你还没出来呢，怎么样最近？”销售部的孙姐过来倒水打招呼。
“还行，还是那样，你呢？最近业绩听说不错。”
“业绩好不好，你不是应该清楚吗？我的业绩和你的工作量是成正比的。”
“这不是闲着没事假装寒暄吗？”
“就你最调皮，行了，有空就多来露脸，别让人传瞎话，人言可畏。”
“知道了孙姐，多谢提醒。”
我就没想明白，我多来几趟公司就能解决风言风语吗？怎么这么多的人再说这同样的话？看来又要费精神去了解一下了。
深呼吸，不能露出倦怠，出门在外，心性都不是自己的。
找到小敏，看到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办公桌，虽然在最靠近过道的地方，但是也还算可以，新员工总是有事情可以干，没有时间上班摸鱼。位置显眼也是好事。
“怎么样，这个位置算得上风水宝地吧？”
小敏一个白眼，接着苦笑：“对呀，风水宝地，风水宝地。”
“对了，我就不等你下班了，我先走，你下班后自己打车。”
“好的，我的大小姐，您快回家养着吧。”
我没有接话，转身抱起一堆文件夹拿过奖品领取明细，签字，拿走东西，转身再抱起一堆文件夹往外走，这个鬼地方真的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还没走出门，就听见背后开始议论了，虽然听不清，想也是不太好的事情。先不管了，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公司里还需要我，暂时就是安全的。至于其他的，再说吧，这也是我唯一想要拖延的事情。实在强迫不了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记忆中，风言风语好像就没停过。最离谱的是有一次半个月没来公司打卡，文案也不多，就不用交接，后来有人传言我死掉了。我听到后真的是笑了，真的是有人比我的想象力还要丰富。
坐在楼下的咖啡馆等着出租车，我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只是点一杯柠檬水，坐着，看着，看来来往往行人，看走走停停的车辆。这种时候才能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回到家睡了一觉，中午饭也没有吃，一看时间都下午三点了，索性晚饭一起解决吧。小敏回来估计得六点多，提前点好外卖吧，咱也没有做饭的手艺。
时间接近大妈们买菜回来的时候了，外面逐渐响起了彼此谈论菜价的声音，一辈子的辛勤，柴米油盐，总是能给很多的话提，相互之间打交道也会轻松许多。不至于总是传一些风言风语。
外卖到了，摆好餐具，等着小敏下班。
六点三十五分，楼道里响起了震天般的脚步声，应该是小敏吧，估计这吨位也是没谁了。
没出十秒，就听见门口掏钥匙的声音，感冒起身去开门。
“妈呀，你吓死我了！”
“我又不是鬼。”
“我这刚要开门，忽然就打开了，搁谁都得吓一跳。”
“赶紧洗手吃饭吧。”
“哎呀，这待遇，我要是个男的一定会娶了你。”
“你可拉倒吧，那个男的会娶一个只会定外卖的女人。”
“小媳妇儿，不要妄自菲薄，你还是很优秀滴，不然怎么会有人背后议论你呢？”
“你这都是什么逻辑。”
“不是吗？就因为他们羡慕你才会议论你，嗯，肯定是。”
“今天我走后没少议论吧？”
“没有，赶紧吃饭吧，我都饿了。”
这种闪烁其词的敷衍，我看得出，应该不少。那还是注意一点吧。
推开浴室门，小敏坐在马桶上，一脸茫然地抬头望着我，我被吓了一跳。
“对不起，不知道你在里面，咦~不对，你为什么不锁门。”
“你可拉倒吧，我心思这你得老晚才起床，再说了，家里就你和我，你有的我也有，还怕看啊？”
“那也不是这个理啊！”
“行了，行了，行了，别咋咋呼呼的，我马上好，别着急。”
“唉，没事了，你慢慢来，我被吓回去了。”
“你是在说我丑吗？”
“这还用我说？”
“我发现你昨天的唯唯诺诺、病病殃殃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今天你看你这话里话外的攻击性。”
“兴许是觉睡足了，有了精神吧，话也多了。赶紧的吧，你今天不是第一天报道？”
“哦，对，我得赶紧，你要和我一起吗？我不太认识路。”
“本来不想去，但是你要是需要的话我还是陪着你吧。”
“还是你好，对了，叫，叫，哦对，袁圈！嗯，记住了。”
清晨的阳光洒在梧桐叶上，玉化的釉质光芒四射。夏日的清晨来的早一些，走的也快，发呆的功夫就觉得日晒三竿，些许酷暑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小敏慌慌张张从厕所里出来，一通洗漱，叮叮当当，飞也似的冲进厨房，还不忘絮絮叨叨：“你也快点洗刷，洗刷完过来吃早饭。”
看着洗漱台上两个人的用品，这就是有舍友的日子啊。
我也是有舍友的人了。
餐桌上的老式花盘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块煎饼，金灿灿的，甚是好看。
“别看了，看不饱的，快吃吧，还有五谷豆浆，我没放糖，我喜欢喝原味，躺在那罐子里。”小敏朝餐桌一侧努了努嘴。
“我也尝尝原味的吧。”
五谷的味道里总是充斥着豆子的腥气，并不是我矫情，是因为我自己真的很少吃这些。小敏坐在多面狼吞虎咽，一张大嘴能装得下半盘子的煎饼。
“你怎么不赶紧吃？不合胃口啊？”
“不是，就是在想，以后我要是起得来，我偶尔出去买早饭吧，不能老是让你一个人受累，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随便你，到时候记得别敲我门，发个信息就行。”
“还有，咱要不要把门口的锁换了，太难了，开门和撬锁似的。”
“你看着办，不过我这第一天上班，薪资有限。”
“那还是再等等吧，租的房子，也不值当。”
“那回头找人来修修就行了，锁是好锁就是有点钝。”小敏脸上一副又省钱了的表情。
“我吃好了，咱走吧。”
对于小敏来说，第一天报道，脸上写满紧张，一张方脸，眉头一直紧锁。“你是在紧张还是？”
“我啊，我还好，就是突然觉得这个房子找的远了些。”
“看你一直眉头皱着，我还以为是你紧张。”
“不啊，是天太热，夏天对胖子很不友好的好吗。”
“真的吗？我觉得还好，可能是我本身就是林黛玉附体吧。”
“嗯没见过你这么往自己身上贴金的，你要是真的那么好命，我是说物质上，咱也不至于现在大夏天为钱劳命了。”小敏一面说着，一边用袖口扇风。叫的车显示还有两分钟到达。
“物质上比不过人家，争取在精神上和寿命上超过人家吧。”
“你这应该就是已经实现了，只是差你的贾宝玉哥哥了。”小敏打趣到。
“我可不要那种男人，我这辈子伺候自己就应经精疲力尽了，再去弄个妈宝男，我这辈子，真的是永无天日了。”说完我把头一摇晃，装作暗自叹息。
小敏笑了：“哈哈哈，你看看你，现在这状态多好，以后咱就这样保持，多开心啊。还有就是姐妹可是要嫁人的，你这种思想会拖累我的。”
“行，你嫁，你嫁，不阻挠你，到时候给你倒贴到您那有钱人的夫胥家，让你生个和你一样的大胖小子，取名叫‘狗剩’，多好。”
“呸，什么烂名字，太难听了。”
“你没听说过‘贱名好养活’？”
“那是因为之前吃不饱饭，所以都说这话，现在这世道，肯干，就饿不着，大钱没有小钱不断，谁还要那名字。”
“行了，别贫了，车来了。”
“可算来了，不过说真的真有那么一天你学问多，你可以提前想着点，我留着备用，省的到时候抓瞎。”
“你这也太早了点吧，先找着你那臭男人再说。”
小敏不甘：“这可不一定，今天去报道万一有个帅小伙就好我这一口，岂不美哉。”
“大白天做春梦，可真有你的。”小敏听到这话，翻了白眼上了车，屁股往左侧每挪一下，车就跟着晃动一番，司机师傅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了。
“你轻点，你想让周围的人都知道你的吨位吗？”
“啊，肉是我的血汗钱换来的，不应该觉得光荣吗？”
“呵呵，歪理邪说就属你多。”
“嘿嘿”小敏眼睛笑成一条缝，脸上也看不出紧张了，她扭头朝师傅说：“师傅，您尽快哈，第一天报道，不能迟到，得留个好印象。”
“好印象就算了，这个单位虽然不是什么皮包公司，但是你要知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勾心斗角。”
“井水不犯河水，自保总没问题吧。”
“但愿吧，你就时刻注意点就是了，我去的次数不多，给不了你多少建议，但是你要记住了水深王八多，僧多粥少，总会有人暗地里使绊子。”
“怎么还越说越吓人了，我就是去上个班，挣钱糊口，怎么还弄得和九九八十一难似的，再说了，我的肉又不能长生不老。”
“哈哈，吓唬你的，哪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工作吗，枯燥是第一位的。”这个小敏啥都信，这么单纯可还行。
“你真的是，看出来了，你这病就是装的。”
“我没说我有病啊。”
“那你昨晚？”
“我那是蹲在地上，又饿又害怕，吓得，不行啊？”
“怎么说都是你的理，你回头有个孩子干脆叫袁理吧。”
“孩子是不可能了，能顺利在这人间学院结业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对了，你还没好好告诉我你怎么会混到现在的地位的。”
“我什么地位？”
“你看看你，一周去个一两次打个卡就行了，这在任何单位都是少见啊！”
“其实吧，是因为去了，过了面试，那时候呢一切都挺正常的，老板画的大饼也是又大又香，工资呢也还可以，可是，干了小半年，刚熬上了文案编辑，就查出来这个病，公司又不能辞退，只能供着，又怕我死在公司里，就把我散养了。”
“好牵强啊。但是，你说的话，我还是会选择相信的，你是我室友，嗯！”
“行了，别一脸的天真了，待会到公司再笑，能让你彻彻底底做个假笑女孩儿。”
“行吧，行吧，你说是就是，你这病方便说说吗？”
“不方便，你就记得不传染就是了。”
“不说拉倒，看你这样应该不是坏人。”
“你可拉倒吧，你见过弱不禁风的坏人吗？”
“也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啊。”
这都哪跟哪，小敏的智商，也就只能在后勤干干了，别的岗位真的怕活不过仨月。先让她试试吧，不行再和张老争取争取。
奔驰的车辆，带着闷热的风，撕扯着路边的树木。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雨水频繁，但是依旧会酷暑难耐。司机师傅开着空调，小敏也还是一额头汗。掏出湿巾递给她，然后就看着她在那拿大脸蹭湿巾。这孩子，单纯到化妆都不会吗？
“你今早没化妆？不应该啊，洗个澡都那么讲究。”
“是忘了，早上你一催，慌慌张张的，就给忘了。”
“也好，低调点总没错。”
“你快别说了，上个班，被你描述的和肉包子打狗似的。”
“好好好，也可能是我懒得和人打交道，有点神经紧张了。”
“肯定是，还没到啊。”
“再有一个路口就到了。”
任何道路都会有尽头，荆棘之路也好、平坦大道也罢，总会有走完的那一天，就像生命，或长或短，或一帆风顺，亦或是崎岖坎坷，都会有尽头。都是一个结果。
公司的前台，依旧是蓝白相间，只不过前台的人，确实陌生的面孔。
“您好，两位女士，请问找谁？”
“你好，我叫袁圈，市设立的文案编辑，这位是前不久面试的新员工——何小敏。”
“您稍等。”
新来的前台还真是负责，比着以前要好得多。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前台小姐姐挂掉电话，笑眯眯地走出来：“不好意思，袁姐，刚来不久，不认识您，主管请您二位过去。”
“我们自己过去就行了，认识路。”
“实在是抱歉。”
小敏一脸疑惑，但是又不好直接发问。
“带回去主管办公室，不要多说话，低着头就是。”
“哦，这么看来这个公司真的是不好混。”
“到也没那么严重。”
我这人还没走到丰彩主管办公室门口，就看见了张老，笑眯眯：“你来下。现在。”
没办法，只能让小敏自己过去了。这块硬骨头自己啃吧。
“你先去吧，就在前面，门上有牌子。”
“哦，知道了，待会给你发微信。”
“好的，不出意外，应该是我先出来。”
张老的办公室依旧是破旧里带着点尊严，进门看见茶桌上倒好的茶水，以及空置的但是沙发，我就只能不客气了，一屁股坐下去，整个人被沙发包围起来，很有安全感。
“你最近气色看上去好多了，怎么样？”张老抬头，挑了下眉。
“托您的洪福，最近还行。”
“你可拉倒吧，不骂我就不错了，最近你的小跟班提了离职，要回老家了，准备再给你找一个，这次打算找个男的。”
“还有这待遇？女的就行，我不花痴。”
“正经点，主要是男的抗压能力好点，处事不要求细致，能完成工作就行，再说，你这么细致的人，要就不需要太细致的小跟班了。”
“可拉倒吧，我还细致？不过，你们决定就好，我无所谓。”
“就是知会你一声，什么时候配齐，还是个未知数。我看你和后勤的新员工一起来的，怎么楼下碰见的？”
“不是，是合租。”
“合租？你俩一起啊你就认识？”
“没有，恰巧而已。”
“这么说，公司里传言你搬家是真的。”
“对，宏和小区。”
“距离不近啊，来回折腾，够累的。”
“那边去医院方便点。”
“好吧，你不嫌累就行。这里是即将要接的广告，你看看资料，轻重缓急标了颜色，拿回家好好写文案，写完先发我邮箱，暂时不要和你的小根班对接工作了。”
“好的，张老，那我出去了，主管那边还等着训话呢。”
“调皮，去吧，撑不住就偷偷给我发信息。”
“好的，好的。”
和张老的对话永远都是轻松的，他总能让人愉快地接受他所布置的任何工作。这就是张老的人格魅力。
“快看，这个就是不经常来公司，还能正常领工资的文案编辑，据说后台挺硬的。”
“谁知到底是后台还是什么，这个咱也不知道啊。”
这阴阳怪气，听得多了，也就不觉得什么了。一开始同事们知道实情的，或多或少都能够保持理解，可是日子久了，人心里嫉妒的种子发了芽，就再也抑制不住了。于是就开始讨论，再后来也就演变成了咬牙切齿，是指与恶毒的诅咒。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多么希望和他们一样，有个健康的躯体。哪怕一直奔波劳碌、一直平平凡凡、一直察言观色。我失去的，不，应该说是我得到的本来就不多，又失去最宝贵的健康，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
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自己给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吧。自己否定自己是对自己极大的不尊重。
就像图书馆的李阿姨和我说过：“难，都难，可是日子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我敬重李阿姨，她填补心里关于母爱的那一块空缺。这种真挚的感情，我很珍惜。但是，不可多得，李阿姨也有自己的家庭与生活，不能沉浸在不应该有的幸福里，不能自拔，忘了分寸。
推开主管办公室的门，听着主管对小敏依旧在絮絮叨叨，什么公司文化、企业制度，各种大饼满天飞，也不知道小敏会不会消化不良。看见我推门进来，主管脸上忽然皱起眉头。
“好了，你先去后勤那边的办公区等着我，我一会过去找你。”
“好的，丰主管。”
小敏转身不忘给对我眨巴下眼睛，乖巧的走出办公室，然后就听见她在外面问人：“后勤办公区怎么走？”
我笑着摇摇头。
“最近公司里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不少啊，你怎么看？”
“没法看，我又不能把人家的嘴堵上。”
听见这话，丰主管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总得想个办法解决下吧，哪怕减少一点这种风言风语也是好的啊！”
“那主管，您这么有江湖经验，您有什么好的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我又不是傻子，你这话这么明显，我能听不出来？只不过暂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而已。
“好办法，我这里没有，我只是提前给你提个醒，并不是我多事，也不是不想担责任，只是觉得不解决，以后的事情会更严重。”
“那我得多谢主管挂念了，让您费心了。”
“费心谈不上，还有就是，你对我的这个态度什么时候能有你对经理的态度的一半，我也是谢天谢地了。”
“态度？我什么态度？这不都是一样的吗？”
“少来，我又不是瞎子、聋子，就这吧，你赶紧去财务签字，还有，公司发的奖励今年不再是奖金，年中奖放在后勤办公区了，就差你一个了，签字领了。”
“好来，谢谢主管，那我就告辞了。”
“少整这些虚头吧脑的。去忙吧。”
走出办公室，转身走向茶水间，那边早上人不多，刚好喘口气。在我看来，与人打交道是最耗费精神的事情，深怕那句话让对方不舒服，小心翼翼地试探，实在是心累。看着窗外的马路上，此时的车辆已经十分稀少，零零散散的小汽车飞驰而过，过了早高峰的郊区，有了夏日炎炎的加持，更显得死寂一般，毫无生机。这个世界多半都是如此的吧。
“你在这啊，我还以为你还没出来呢，怎么样最近？”销售部的孙姐过来倒水打招呼。
“还行，还是那样，你呢？最近业绩听说不错。”
“业绩好不好，你不是应该清楚吗？我的业绩和你的工作量是成正比的。”
“这不是闲着没事假装寒暄吗？”
“就你最调皮，行了，有空就多来露脸，别让人传瞎话，人言可畏。”
“知道了孙姐，多谢提醒。”
我就没想明白，我多来几趟公司就能解决风言风语吗？怎么这么多的人再说这同样的话？看来又要费精神去了解一下了。
深呼吸，不能露出倦怠，出门在外，心性都不是自己的。
找到小敏，看到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办公桌，虽然在最靠近过道的地方，但是也还算可以，新员工总是有事情可以干，没有时间上班摸鱼。位置显眼也是好事。
“怎么样，这个位置算得上风水宝地吧？”
小敏一个白眼，接着苦笑：“对呀，风水宝地，风水宝地。”
“对了，我就不等你下班了，我先走，你下班后自己打车。”
“好的，我的大小姐，您快回家养着吧。”
我没有接话，转身抱起一堆文件夹拿过奖品领取明细，签字，拿走东西，转身再抱起一堆文件夹往外走，这个鬼地方真的是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还没走出门，就听见背后开始议论了，虽然听不清，想也是不太好的事情。先不管了，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公司里还需要我，暂时就是安全的。至于其他的，再说吧，这也是我唯一想要拖延的事情。实在强迫不了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记忆中，风言风语好像就没停过。最离谱的是有一次半个月没来公司打卡，文案也不多，就不用交接，后来有人传言我死掉了。我听到后真的是笑了，真的是有人比我的想象力还要丰富。
坐在楼下的咖啡馆等着出租车，我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只是点一杯柠檬水，坐着，看着，看来来往往行人，看走走停停的车辆。这种时候才能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回到家睡了一觉，中午饭也没有吃，一看时间都下午三点了，索性晚饭一起解决吧。小敏回来估计得六点多，提前点好外卖吧，咱也没有做饭的手艺。
时间接近大妈们买菜回来的时候了，外面逐渐响起了彼此谈论菜价的声音，一辈子的辛勤，柴米油盐，总是能给很多的话提，相互之间打交道也会轻松许多。不至于总是传一些风言风语。
外卖到了，摆好餐具，等着小敏下班。
六点三十五分，楼道里响起了震天般的脚步声，应该是小敏吧，估计这吨位也是没谁了。
没出十秒，就听见门口掏钥匙的声音，感冒起身去开门。
“妈呀，你吓死我了！”
“我又不是鬼。”
“我这刚要开门，忽然就打开了，搁谁都得吓一跳。”
“赶紧洗手吃饭吧。”
“哎呀，这待遇，我要是个男的一定会娶了你。”
“你可拉倒吧，那个男的会娶一个只会定外卖的女人。”
“小媳妇儿，不要妄自菲薄，你还是很优秀滴，不然怎么会有人背后议论你呢？”
“你这都是什么逻辑。”
“不是吗？就因为他们羡慕你才会议论你，嗯，肯定是。”
“今天我走后没少议论吧？”
“没有，赶紧吃饭吧，我都饿了。”
这种闪烁其词的敷衍，我看得出，应该不少。那还是注意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