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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三角巾暴躁的态度得知，分道的车被另一伙贩子识破，司机昼夜不停跑路，他们现在处于弱势，一旦被追上就是人财两空。
补充最后一桶汽油时，青絮偷听他们交谈，如今目的地越来越偏离，必须兵行险招，倒回山崖边的岔口往回拐。
开夜路时，他们跟前面那辆车失散，被困在原地。
“敢扔下你爹跑，回去要你狗命！”
山体滑坡把距离拉远，同伙献祭了他们，应当是打算用落下的货物拖延时间。
两个成年男人清出道路需要好几天，他把全部小孩喊下车，逼她们徒手搬出一条道路。
不听话要吃鞭子，青絮担心伤势加重抢不到食物，迈开短腿带头去，干瘦如鸡爪子的小手推在巨石上，把它隆隆推下崖底。
群星在天空闪耀，点不亮大地窒息的黑夜，它漫长晦涩，叫几十年后想起仍旧寒意彻骨。
很饿、很冷，彻底狂暴的男人用钢鞭抽打她们，永远都是——快点！再快点！
有小身板倒下，他不允许别人暂停：“搬！给我搬！天亮前必须出发！”
这条崖道还是连夜清了出来，货车继续上路，这次没有人随着车箱摇晃了，青絮耗尽力气，最后摔倒在血迹斑斑的藤笼旁，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她遭到其余孩子的围攻，只因三角巾说，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食物了。
“病雕死，你们吃。”
她哭着求来钥匙，保证一定会讨买家欢心，报答他的恩德。
吹的半夜冷风让青絮高烧不退，额头烫干了仅剩的眼泪，深陷的眼窝预示已至极限，她抖抖簌簌开了锁，把小雕抱出：“我可能无法再保护你了。爸妈说过，白羽雕是世上最厉害的大鸟，你一定要活下去。”
经过连着两日反复高热，脑子烧得糊里糊涂，青絮分不清意识是自己的，还是这个身体的，她只觉得冷、饿，还有怕它被吃掉。
“我放开你，让你...保护自己。”
-
货箱的状况惊动穷凶恶极的男人，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那只以为要病死的赔钱鸟，跟十来个小孩拼出胜负，它的母亲没来得及教它飞翔，就靠两条毛没长密的瘦腿追逐，爪子扑斗，用鸟喙叮、啄、撕、扎疯狂反击，画面惨不忍睹。
“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
他大力鼓掌，拍得巴掌通红才罢，扔下一个干巴巴的面包。
小雕眼睛亮了，有别于战意的火焰，它扎破食品包装袋往回叼，本该筋疲力竭，姿态保持昂首阔步，它向所有人释放信息——想欺负我们，就算死也要扒你层皮！
青絮胃部火辣辣叫啸，无比渴望填补，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挤开她的唇，令她无意识咀嚼着，一口接一口。
“唔呃！”闭着眼的小女孩被噎醒。
她看清近在咫尺的幼鸟，泪眼模糊视线，它是未来翱翔长空的霸主，现在却还是小小一只，面包被它的血浸泡软，它睁大星河般的眸子，催促自己吞下。
“我不。”她把剩余三分之一的面包推给啾啾，内心忽而凝聚起蓬勃的生命力。
这天睡去她开始冒汗，汗珠滴进她眼睛，顺着眼眶滑入耳后，背部沁湿一层，好像躺在火炉中，也像妈妈久违的怀抱里。
烧退了。
枕着同样湿漉漉的鸟围脖醒来，青絮就知道这次挺过来了。
梦延续得越来越长，昼夜更迭不休，她真正把自己融入这个绝望侵袭，光明虽然微弱但顽强不熄的世界。
三角巾确认他们不仅和同伙失散，开到哪个旮旯都不晓得。
路线重新规划，汽油见底前足以去到最近的镇上，他们把目光放到啾啾身上，决定带它去打猎。
至于不会飞的鸟怎么捕捉猎物，谁在乎？他笃定这只蠢鸟不会逃跑，因为它的弱点还锁在车里呢，没有收获就饿肚子，不过每次他们都不会空手而归。
孩子们转变风向，开始讨好青絮，寄望于啾啾多猎点食物回来，从两个成年男子牙缝里漏出点给他们果腹。
可是，常在河边走，哪会不湿鞋呢？
这天三角巾两人带小雕去找食物，回来后临时藏匿点空空如也，一群小孩子怎么开锁？怎么开车？
他们发疯一样沿着车辙跑，去追望不见的黑点，太阳穴忽然阵阵抽痛，电光火石间三角巾改变方向，连滚带爬往沟里躲，司机没他机灵，下一秒胸口冒出血花，他不可置信低头看身上多出的黑洞，人仰后倒下，溅起尘埃。
黑吃黑，混乱地界的常规操作。
三角巾躲到天黑才敢摸回来，死去司机的遗体暴尸荒野，孤零零躺在原地，他在夜风中抽完最后六支烟，把老伙计外套扒下来给自己套上，这件料子他一直觉得不错，至于破了洞，谁在意沾了血的破洞啊，能活着走出去再说吧！
-
广场喂鸽子的游客走了几轮，抱膝蹲在水池旁发呆的少女巍然不动。
她周围空出一个地带，没有人愿意靠近。
看起来真的太不正常，谁家正常女孩对陌生人表现得一惊一乍，会赤脚出门，看样子已经游荡很久，最近早晚温差大，她穿睡衣就跑出来，眼尖能察觉上衣里面空无一物，她蓬头垢面的，不知在哪摔得鼻青脸肿。
好心人默默叹气，拨通求救电话。
警察费好大劲才将她劝上警车，问又说没事，送去检查身体，医生也说她衣服以下好好的，体质比一般女性健康，那么问题来了，她不是本地人，没亲人也没朋友，看来只好找同事了？
二十分钟后，小怡出现在警局，签字领人。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缺勤了知道么，还要我帮你打掩护！”
她接到警察电话时在休息室补妆，胳膊一抖手机掉了，记录好地址就翻通讯录，她根本没保存青絮的号码，又带上休息室内的拖鞋，把平时备用的开衫塞包里。
急赶慢赶，把人领到餐厅，看她喝下热乎乎的白粥，小怡脸色才好转。
“谢了。”青絮感激她，眼神不一会儿变得飘忽。
“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还能继续上班吗？啊？”
不上班就意味着放弃希临，它还在和自己闹别扭吧？青絮隔着半张圆桌抓住小怡，恳请她不要报告上级：“我没事的，我、我......”
“我最近做噩梦，很真实的噩梦，今早醒来差点分不清现实。”
“在梦里，我正跌入一个很深的无底洞。”
她不再言语，对面总爱刻薄刁难的同事，已经用种怜悯的目光在看她。
“每天都会吗？”
“不，很累很累的时候就不会。”
“那陪我去逛街。”
-
梦里的经历很可怕，至少对她而言，当时一定在精神失常边缘了。
青絮抽精力对小怡点头，鱼尾裙穿在她身上修长迷人。
“好看。”
高跟鞋哒哒走回更衣间换装，她则继续发呆。
那种钻入骨髓的惊悸，散播的余韵震动到灵魂深处，融入潜意识。
梦为什么会那样真切呢？
闭眼还能听见发动机的声音，来者打开后车门，朝她们吹响口哨，欢呼捡到二手货了，再关上，拉走。
啾啾还没有回来，是她最庆幸的。
陌生人把她们运到一个电网围建的营地，在大门处把所有孩子赶下车，真枪实弹的卫兵搜她们身，命令她们脱掉衣服一字排开。
然后把半死不活的剔出去，留下还有力气走路的。
在身后，响了八次枪声。
什么尊严，小孩群架，抢几个团子都是小事，地狱大门向幼小的身躯敞开，她们不是等待交货的商品，也不是养着待价而沽的宠物。
没人会把她们当孩子，在这里，她们可以是狗，也可以是猪。
小孩子从木然中找回身体的自控力，恐惧升级令他们大脑重新运转，青絮被挤开，他们争先恐后跟着主人脚步。
她看见数百衣衫褴褛的成年人，还特意观察了他们四肢，谢天谢地，手脚健全，这已经是极大的安慰了。
......
“走了，再逛几家。”小怡拽她，发觉她惶惶不安，大发慈悲道：“还是不逛了，都没上架新品，还不如回去看看希临。”
“嗯？”希临，是的，她还得照顾希临。
小怡嫌弃她丑陋的手，拉她起身就放开：“别这副表情，我可没心思哄你，上面说要指派一名随行人员送希临出国，跟在那边护理，你感兴趣就搏一搏。”
“真的吗？！小怡谢谢你！你真好！”
乌云瞬间转晴，青絮短暂抛开梦魇的后遗症，迫不及待要将消息带回研究所。
从三角巾暴躁的态度得知，分道的车被另一伙贩子识破，司机昼夜不停跑路，他们现在处于弱势，一旦被追上就是人财两空。
补充最后一桶汽油时，青絮偷听他们交谈，如今目的地越来越偏离，必须兵行险招，倒回山崖边的岔口往回拐。
开夜路时，他们跟前面那辆车失散，被困在原地。
“敢扔下你爹跑，回去要你狗命！”
山体滑坡把距离拉远，同伙献祭了他们，应当是打算用落下的货物拖延时间。
两个成年男人清出道路需要好几天，他把全部小孩喊下车，逼她们徒手搬出一条道路。
不听话要吃鞭子，青絮担心伤势加重抢不到食物，迈开短腿带头去，干瘦如鸡爪子的小手推在巨石上，把它隆隆推下崖底。
群星在天空闪耀，点不亮大地窒息的黑夜，它漫长晦涩，叫几十年后想起仍旧寒意彻骨。
很饿、很冷，彻底狂暴的男人用钢鞭抽打她们，永远都是——快点！再快点！
有小身板倒下，他不允许别人暂停：“搬！给我搬！天亮前必须出发！”
这条崖道还是连夜清了出来，货车继续上路，这次没有人随着车箱摇晃了，青絮耗尽力气，最后摔倒在血迹斑斑的藤笼旁，昏睡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她遭到其余孩子的围攻，只因三角巾说，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食物了。
“病雕死，你们吃。”
她哭着求来钥匙，保证一定会讨买家欢心，报答他的恩德。
吹的半夜冷风让青絮高烧不退，额头烫干了仅剩的眼泪，深陷的眼窝预示已至极限，她抖抖簌簌开了锁，把小雕抱出：“我可能无法再保护你了。爸妈说过，白羽雕是世上最厉害的大鸟，你一定要活下去。”
经过连着两日反复高热，脑子烧得糊里糊涂，青絮分不清意识是自己的，还是这个身体的，她只觉得冷、饿，还有怕它被吃掉。
“我放开你，让你...保护自己。”
-
货箱的状况惊动穷凶恶极的男人，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那只以为要病死的赔钱鸟，跟十来个小孩拼出胜负，它的母亲没来得及教它飞翔，就靠两条毛没长密的瘦腿追逐，爪子扑斗，用鸟喙叮、啄、撕、扎疯狂反击，画面惨不忍睹。
“哈哈哈——”
“有意思，有意思！”
他大力鼓掌，拍得巴掌通红才罢，扔下一个干巴巴的面包。
小雕眼睛亮了，有别于战意的火焰，它扎破食品包装袋往回叼，本该筋疲力竭，姿态保持昂首阔步，它向所有人释放信息——想欺负我们，就算死也要扒你层皮！
青絮胃部火辣辣叫啸，无比渴望填补，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挤开她的唇，令她无意识咀嚼着，一口接一口。
“唔呃！”闭着眼的小女孩被噎醒。
她看清近在咫尺的幼鸟，泪眼模糊视线，它是未来翱翔长空的霸主，现在却还是小小一只，面包被它的血浸泡软，它睁大星河般的眸子，催促自己吞下。
“我不。”她把剩余三分之一的面包推给啾啾，内心忽而凝聚起蓬勃的生命力。
这天睡去她开始冒汗，汗珠滴进她眼睛，顺着眼眶滑入耳后，背部沁湿一层，好像躺在火炉中，也像妈妈久违的怀抱里。
烧退了。
枕着同样湿漉漉的鸟围脖醒来，青絮就知道这次挺过来了。
梦延续得越来越长，昼夜更迭不休，她真正把自己融入这个绝望侵袭，光明虽然微弱但顽强不熄的世界。
三角巾确认他们不仅和同伙失散，开到哪个旮旯都不晓得。
路线重新规划，汽油见底前足以去到最近的镇上，他们把目光放到啾啾身上，决定带它去打猎。
至于不会飞的鸟怎么捕捉猎物，谁在乎？他笃定这只蠢鸟不会逃跑，因为它的弱点还锁在车里呢，没有收获就饿肚子，不过每次他们都不会空手而归。
孩子们转变风向，开始讨好青絮，寄望于啾啾多猎点食物回来，从两个成年男子牙缝里漏出点给他们果腹。
可是，常在河边走，哪会不湿鞋呢？
这天三角巾两人带小雕去找食物，回来后临时藏匿点空空如也，一群小孩子怎么开锁？怎么开车？
他们发疯一样沿着车辙跑，去追望不见的黑点，太阳穴忽然阵阵抽痛，电光火石间三角巾改变方向，连滚带爬往沟里躲，司机没他机灵，下一秒胸口冒出血花，他不可置信低头看身上多出的黑洞，人仰后倒下，溅起尘埃。
黑吃黑，混乱地界的常规操作。
三角巾躲到天黑才敢摸回来，死去司机的遗体暴尸荒野，孤零零躺在原地，他在夜风中抽完最后六支烟，把老伙计外套扒下来给自己套上，这件料子他一直觉得不错，至于破了洞，谁在意沾了血的破洞啊，能活着走出去再说吧！
-
广场喂鸽子的游客走了几轮，抱膝蹲在水池旁发呆的少女巍然不动。
她周围空出一个地带，没有人愿意靠近。
看起来真的太不正常，谁家正常女孩对陌生人表现得一惊一乍，会赤脚出门，看样子已经游荡很久，最近早晚温差大，她穿睡衣就跑出来，眼尖能察觉上衣里面空无一物，她蓬头垢面的，不知在哪摔得鼻青脸肿。
好心人默默叹气，拨通求救电话。
警察费好大劲才将她劝上警车，问又说没事，送去检查身体，医生也说她衣服以下好好的，体质比一般女性健康，那么问题来了，她不是本地人，没亲人也没朋友，看来只好找同事了？
二十分钟后，小怡出现在警局，签字领人。
“我说你怎么回事啊，缺勤了知道么，还要我帮你打掩护！”
她接到警察电话时在休息室补妆，胳膊一抖手机掉了，记录好地址就翻通讯录，她根本没保存青絮的号码，又带上休息室内的拖鞋，把平时备用的开衫塞包里。
急赶慢赶，把人领到餐厅，看她喝下热乎乎的白粥，小怡脸色才好转。
“谢了。”青絮感激她，眼神不一会儿变得飘忽。
“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还能继续上班吗？啊？”
不上班就意味着放弃希临，它还在和自己闹别扭吧？青絮隔着半张圆桌抓住小怡，恳请她不要报告上级：“我没事的，我、我......”
“我最近做噩梦，很真实的噩梦，今早醒来差点分不清现实。”
“在梦里，我正跌入一个很深的无底洞。”
她不再言语，对面总爱刻薄刁难的同事，已经用种怜悯的目光在看她。
“每天都会吗？”
“不，很累很累的时候就不会。”
“那陪我去逛街。”
-
梦里的经历很可怕，至少对她而言，当时一定在精神失常边缘了。
青絮抽精力对小怡点头，鱼尾裙穿在她身上修长迷人。
“好看。”
高跟鞋哒哒走回更衣间换装，她则继续发呆。
那种钻入骨髓的惊悸，散播的余韵震动到灵魂深处，融入潜意识。
梦为什么会那样真切呢？
闭眼还能听见发动机的声音，来者打开后车门，朝她们吹响口哨，欢呼捡到二手货了，再关上，拉走。
啾啾还没有回来，是她最庆幸的。
陌生人把她们运到一个电网围建的营地，在大门处把所有孩子赶下车，真枪实弹的卫兵搜她们身，命令她们脱掉衣服一字排开。
然后把半死不活的剔出去，留下还有力气走路的。
在身后，响了八次枪声。
什么尊严，小孩群架，抢几个团子都是小事，地狱大门向幼小的身躯敞开，她们不是等待交货的商品，也不是养着待价而沽的宠物。
没人会把她们当孩子，在这里，她们可以是狗，也可以是猪。
小孩子从木然中找回身体的自控力，恐惧升级令他们大脑重新运转，青絮被挤开，他们争先恐后跟着主人脚步。
她看见数百衣衫褴褛的成年人，还特意观察了他们四肢，谢天谢地，手脚健全，这已经是极大的安慰了。
......
“走了，再逛几家。”小怡拽她，发觉她惶惶不安，大发慈悲道：“还是不逛了，都没上架新品，还不如回去看看希临。”
“嗯？”希临，是的，她还得照顾希临。
小怡嫌弃她丑陋的手，拉她起身就放开：“别这副表情，我可没心思哄你，上面说要指派一名随行人员送希临出国，跟在那边护理，你感兴趣就搏一搏。”
“真的吗？！小怡谢谢你！你真好！”
乌云瞬间转晴，青絮短暂抛开梦魇的后遗症，迫不及待要将消息带回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