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淹死了十之七八的小孩子,剩下的十岁以下小孩,果然没有遭受惩罚。

    恶魔告诫道,别学那些废物异端,要将有限的生命留给神差遣。

    可怜一心想要保命的孩子们,死在他日日散布的恐惧里面。到头来不过是烧毁地窖,填上土就当不曾存在过。

    逃出来的孩子被带往铁门另一侧。

    翻越半座山头,比先前面积更大的围场出现,多数年纪比她们大的少年男女,其中也有小屁孩。

    真相抽茧剥丝后,原来她竟也“升级”了。

    十几岁的男孩子在空地上干活,他们沉迷处理破旧老化物件,类似于修复工作,女孩子缝缝补补,更倾向于打理杂物。

    男女都穿着统一服装,少年黑色长袖长裤,没有扣子,少女却是洁白的高领缎面长裙,头戴一顶小碎花棉帽遮阳。

    看见新人到来,她们抬起一模一样发型的脸,在帽檐阴影下泛着惨白,眼神古怪。青絮压抑拔腿逃跑的冲动,摸见自己起了鸡皮疙瘩,殷怀庸察觉到她的害怕,下意识靠近悄悄牵她手掌。

    “女孩跟我去女寝室,男孩跟他走。”

    站在五层楼高的联排建筑前,一个管理者模样妇女吩咐道。

    里面也有一扇硕大的铁门,过了枷锁,内里设计四四方方密不透风,阳光常年无法射入,每处角落都湿气浓厚,栏杆长满青苔。

    最后分配到三楼女寝室,没有寝号,几十个人睡大通铺。

    整条走廊阴暗难闻,她呼吸到家具陈腐的气味,还有肉类腐烂的酸臭味。

    到晚上还开起迎新会,青絮跟着寝室长集合,她是大许多岁的黄头发混血少女,鼻尖挺翘,眼袋泛淡紫色,在她用手势和青絮交流时,露出双蓝色的眼睛。

    这里好像没有新规则,身边的同龄人都不多话,寝室长的语言她听不懂,对方也没有径直丢下她走掉。

    迎新会开在一楼尽头,穿过第二道门后的礼堂,还没有新衣服的小孩子挤在前排,青絮心急如焚,又不敢表现出太大动作。

    半饷,终于让她找到殷怀庸,借助人头攒动,两条视线稳稳对撞,他们垂头喁喁私语:“我在三楼,你在哪?”

    “四楼。楼梯上锁,我观察过是不同的钥匙。”

    “女寝没有窗户,出门往左往右都容易被发现。”

    “男寝也没有,先熟悉环境,我听教官说伐木场暂时停工,过段时间才恢复,啾啾不会有事。”

    “那太好了!”

    -

    这次主持迎新的不是教官,是长相庄严的神仆。

    全场肃静,一群平民五花大绑压上台,没有宣誓没有祷告,他哐哐敲钟,直白地告诉新人,这种活动不是第一次了,正好凑到日子就当做迎新,让新人尽快熟悉新环境。

    “铲除异端是我们的职责,附近村民趁哨岗换班,意图携带对神不利的诬告去外界,还好村子里也有神的信徒,及时把他们带回来了。”

    “孩子们,来为神出口恶气吧!”

    他的音貌宽容伟大,如同神殿前侍立的雕塑。

    殷怀庸比所有人都快,他不容置疑拽带青絮,吃劲把她拱上台,在后到的高个少年少女中掩住她双眸:“别看,躲躲就好。”

    不,她都看到了!

    那些光鲜的少女扑上去撕咬,把人耳囫囵嚼碎,任何人都抢着想打上几拳,活生生将无辜者殴打致死。

    还有些被杀鸡儆猴的猴儿,战战兢兢湿了□□,看见同村喊不出声的死亡方式,彻彻底底屈服。

    礼堂屋檐上蹲着一只肥硕渡鸦,褐色瞳子夹杂猩红,贪婪地目视下方惨状,待所有痛不欲生的人类断气,它发出凄厉叫声,扑啪扑啪展翅消失在黑夜,而钟楼后方,是迷雾阴森的乱尸岗。

    “我好像听见死神的声音......”青絮不经意看见渡鸦离去,喃喃失语。

    -

    迎新会上没有表示的新人,全都调去干最没有尊严的活。

    青絮很快得到了属于她的洁白衣裳,生存在这个区域,不用起早贪黑,神仆慈悲地允许她们拥有少许私人空间。

    她很清楚,这是新一轮的驯化。

    某天,她跟所有女孩一同去送鞋垫,走出集中劳动的空地,再通过四道关卡,每道守卫若干。

    抵达的建筑比之前都坚固、奢华,警卫来回巡视,甚至还砌了大池子养鱼,虽然都是不到三层的矮楼,从外部雕花和结构来看,怎么都像管理层人员住所。

    鞋垫送到建筑物另一方向的铁门,那边人声鼎沸,透过虚掩的门洞,她看见大量私人部队集结在操场,无数放肆的目光要生生剥光她们。

    同行少女麻木异常,放下筐子又绕过建筑正门。

    “不回去吗?”她心想。

    女孩子们鱼贯进入花园,行至偏厅,这里的男管事已经久候,看到她们眼睛一亮,随即领头带路。

    丝绒地毯铺地,布局富丽堂皇,几根罗马柱并列客厅,名画珍品应有尽有,管事一副与有荣焉的姿态,主人奢侈的生活经他手,相当于他也拥有。

    “你们去站好。”

    少女们习以为常,走进中庭乖乖排列,青絮个头矮,管家见她眼生怕得罪贵客,上手把她塞去后排。

    绣金丝线的窗帘遮蔽阳光,豪华的水波帘头坠满流苏,他们在大白天开亮水晶灯,香薰缭绕伴随着烟雾,酒肉珍馐不断,好一派纸醉金迷。

    坐在主位的男人肥头大耳,鼻子鹰勾状,脑袋上有一道指头宽的长疤,贯穿右脑横到耳后,他只有一只眼睛,凶光大起,透过衣裙黏在少女们年轻的身体上。

    今天招待远道而来的生意伙伴,独眼男有意显摆,连带这些少女都是他予取予求的私产。

    他招手唤来两个,一左一右抱进怀里,女孩儿顺从地靠在他肩头,娇娇弱弱。

    保守的装扮激起欲望,看得两位贵客心痒难耐,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在独眼男请他们挑选后,才肯躲躲闪闪指了两个。

    “两位老板够绅士啊,佩服佩服!在我的地盘发生任何事,都不会传到外面去,大家尽情玩耍享乐啊,哈哈哈哈。”

    “家有贤妻,内子经营家庭很用心,我平时不去玩这些。”不然怎么说衣冠禽兽,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男子对年轻女孩爱不释手,口头还要强调妻子的功劳。

    另一位装不下去,抱着女孩脸蛋啃:“你哪里弄来的?好干净,好香啊,后面怎么有个小的?”

    拜他所赐,青絮被提溜到三个男人面前,接受他们肆无忌惮的打量,独眼男邪恶地哄她:“小妹妹,你懂姐姐在干什么吗?”

    “不知道……”她怯生生回答,恨不得把脑袋低到地面,反倒取悦了他。

    “你坐下,想吃什么就拿,自己学着点,哈哈哈。”

    次座就在两位客人下首,青絮冷汗直流,爬上软塌呆呆不动,她想到殷怀庸用行动教会她的道理,强忍胆怯抬头,去看正在发生的荒唐事。

    瓜果糕点香气四溢,青絮没有胃口,但肚子已经忍不住呱呱叫,她随便拣了两三块小巧的吃,又偷偷用纸包了些压扁,塞进袜口。

    “兄弟,你答应护送我们进仙泽,几时可以出发?我找人查过,南边境现在聘用雇佣兵,恐怕不好越界。”

    青絮终于听见熟悉的字眼,心跳猝然加速,竖起耳朵期待更多消息。

    独眼男呸了声,语气狂妄自大:“他们算个毛,总之我能带你们入境,再送你们到三不管,既然合作就别怕这怕那,说出去贻笑大方。”

    他们似乎要商量偷渡南边境。

    为了安贵客也是客户的心,独眼男再抛出一颗大枣:“从我营地正门出去,向西行两天,过了江就到界碑。”

    “我们不过丛林,就这样走大道?”

    “是啊,你能看到的森林都去不了,会越走越远,还有别的势力扎驻,他们可不会放过两只肥羊。”

    -

    个头和青絮一样矮的男孩盘坐沙地,风卷云残吃掉她偷偷带回的糕点,凶残地把碎屑带纸巾都吞掉。

    “我要杀了他们。”

    他吃完冷静的说。

    “啊?”她眨眨眼,复又提出重点:“我们不能走森林,如果想办法走正门,很快就可以回到仙泽!”

    “知道了,我还是要杀了他们。”

    他补充:“会有机会的。”谁让他们意图教坏他的天使。

    殷怀庸也收集到一些信息,他寝室的“舍友”过几天要举行婚礼,十四岁的男孩,嫁给神仆。

    据说女孩子也要结婚,如果她们嫁给谁,就不能再私自跟别人交流,除非结婚对象允许。

    他想起青絮回来描述的遭遇,胃部隐隐抽搐,一股压力倒涌喉咙,他咕咚吞下去——可不能浪费。

    “我已经确认钥匙在哪里,等时机合适我会配好,下午找到一套能配钥匙的旧工具,我藏起来了。”

    殷怀庸向她汇报所得,把那些乌烟瘴气的部分省略,安抚她今日起伏跌宕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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