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不!不可能!”

    天光大亮,青絮急急转醒,伏在床头哀声痛哭。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对不起......我不该忘记你们,我有罪...我有罪......”

    她哭得眼部发烫,喉咙到前胸都跟着疼,久远的创伤咆哮碾压而来,把她锤进深坑,一辈子都爬不出去。

    一切都接续上了,她睡梦中遗忘了人贩子和集中营的经历,在她获救后,啾啾被送往了设备先进的地方治疗,而她留在楚叔叔家养伤,直到鸟语天赋显现,被圆梦孤儿院接收。

    原来受白羽雕喜爱,全然是因为幼年的经历。

    “你们在哪儿?”

    记忆中的小男孩会遭遇什么惩罚,她至今想都不敢想,念头轻轻触碰便心如刀割。

    当她和楚家人围坐在屋檐下,分享新鲜采摘的水果,她泡着热水搓着背,那时候殷怀庸在哪呢,他是不是在挨打挨饿?

    隔着界碑的大江,隔着几天时间就可以跨越的距离,她过什么日子,他又过什么日子?

    这些她都不敢想,青絮睁开热迷糊的眼,去扣手背上坑洼的伤疤,又疼又无能为力。

    整点报时响起,她又想起什么事,飞扑下床去翻已经买下的书籍,找到被她圈出来又划掉的内容,心底有个猜测迫切想要得到答案。

    青絮摸出手机看屏幕,时间无情的显示——9:08,有二十多条未接电话,她反应过来今天是希临出国的日子,飞机十点半起飞!天啊,她睡过头了!

    回拨小怡号码,一边穿鞋往外跑,拦截路过的出租车。

    “这个点不去,堵车堵半天。”

    “机场啊?不去不去,你找别人吧!”

    在门口拦了几辆出租车,司机都表示不去机场,这时小怡接电话了,一开口就听出她气得何止七窍生烟。

    “死青絮!你有种!叫你定闹钟定闹钟定闹钟你不听!知道来机场要提前多少分钟吗?我不管你现在在哪,飞都给我飞来!听到没——嘟嘟...”

    最后的忙音可不是小怡挂断,青絮望着闪着红光陷入黑屏的手机,整个人蹲下又站起,火急火燎,往写着机场方向的道路跑。

    正逢红灯停,一女子骑摩托车靠边,带无线耳机通话:“你又放老娘鸽子!”

    青絮从她身边经过,硬生生转回头用期盼的目光盯她,把一身骑装的帅气女生盯了个面红耳赤。

    “不跟你讲了,有、有事。”

    她眼睁睁看突然冒出的女孩掏空口袋,大概是找不出纸币,把型号老旧的手机塞进她手里,软声哀求道:“可不可以送我去机场,我要赶在十点前去送机,没司机愿意载我...拜托你了,等回来我把所有的工资都给你,或者...或者让我替你做点什么事,行吗?可以吗?”

    “我必须去机场......”青絮已经绝望到抓住陌生人不放了。

    “那、那你上车吧,戴好头盔抱紧我,那条路很堵,我也不能保证到哦。”

    时间必然在一分一秒流逝,车速下建筑物快成残影,她箍紧这位好心女骑手的腰,祈祷能顺利穿过更多轿车,几点几分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她的心情胆怯又慌乱。

    “喂,小妹妹。”

    “我技术很好的,你稍微松开点吧,我肚子疼。”

    她连忙放松道歉,这时已经快到机场了,直达立交桥上排起长龙,摩托车正好从两排疯按喇叭的司机中间蹿过。

    只要通过爆红的长桥,下桥后很轻松就能赶到,不想已经到了头,警车横在她们正正前方,避无可避。

    “下车,驾驶证拿来。”

    好久没碰到这种胆大包天的效绩了,制服叔叔多看了两眼。

    被交警抓包的女骑并不丧气,为自己提前赶到目的地高兴:“你快跑去呀,还有二十四分钟才到十点!”

    青絮犹豫了一秒,和她道谢,希望留下她的联系方式,被这位好心人拒绝了,对方说有缘自会相见,到时再谢她也不迟。

    -

    机场的专属候机室里,范萱怡面前茶几已经摆了不下十个易拉罐,她有个不太好的习惯,紧张时就想喝汽水,这一小时她喝了就跑厕所,跑了不晓得几回,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来。

    时钟显示九点五十分,马上就要禁止登机了。

    情绪几经转变,从怒不可遏到为青絮的安全担忧,她不是随便失信的人,肯定有什么意外将她绊住了。

    都怪自己,若不是想搞什么破惊喜......

    “小怡!呼哧...呼哧...我、我来送你们了。”

    青絮气没喘完,猛地被小怡狠狠抱紧,她以一种急促的,争分夺秒的口吻叮嘱,拽着她向登机廊桥跑去:“快快快,赶上了!我给你准备的东西都在包里,行李箱已经托运了,名单上的人员改你名字,你跟希临一起走。”她把耐用结实的双肩包扔给青絮,朝空姐连呼带喊,她的行为好没礼貌,表情却充满真挚的欢喜。

    “等等,你说什么呢?我去?”惊吓来得太突然,她大脑还来不及惊喜。

    小怡赶在起飞前把她带到,可以放心讲讲话了:“这趟是包机,你的手续我早替你办通,去大支圣国的饲养员是你。我去没有意义,希临需要的人是你,仙泽也需要你。”

    蓬头垢面,脸上还挂着黏糊泪痕的少女没有笑,闻言她已经快要哭出来。

    “你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呀!我欠的债永远都还不清了!”

    “谁稀罕你还,在外争气点儿。说起来,希临和你很有缘分呢,它也是在南边境获救,听说子弹打在要害,它嘴上的伤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青絮?青絮!你别发呆啦!”

    小怡随口说出这几天才看到的资料,感叹她们之间的羁绊。

    盛大的烟火在她脑海炸响,串联的丝丝缕缕又融合了一块,叫她近乡情怯,不过快没时间了,青絮郑重其事对她说:“我一定会报答你!别留在研究所了,你逃出翼都,去圆梦孤儿院找我的老师,或者南边境找姓楚的雇佣军团长,他......”

    三言两语道不完彼此的话,她们暂且告别,小怡答应得好好的,待青絮背影消失在舱门,她方才露出颓然的苦笑。

    傻姑娘,我怎么逃得掉哟。

    印证她自说自话的结果,才出到停车场,几个黑衣男将她团团围住,冷笑连连。

    “小怡啊,所长要见你。”

    -

    青絮一进机舱,头件事就是去找希临。

    “请问希临在哪?我是它的饲养员。”

    飞机上竟然只有一名落地后的翻译员,看样子仙泽配备随行饲养员,随便名不经传的人都可以胜任,已经算争取到极限。

    她莫名觉得像踩进了一个巨坑。

    “它已经睡着了,在飞机降落前任何人不可以探视。”

    青絮忧心不已,一方面想起珍宝离开时的惨状,一方面涌起不祥的预感,小怡那边,真的来得及离开翼都吗?

    “不好意思,请问有没有这种型号的老式充电器?我想打一通电话,给我两分钟就好。”她唤来空乘寻求帮助。

    好在飞机上应有尽有,她急躁躁等待荧幕发光,找到通讯录里以为不会主动联系的号码。

    “嘟、嘟......”

    保佑一定要有人接电话呀。

    运气很不错,浑厚文雅的男声接通:“喂。”

    “喂,你好陈先生,我是青絮。抱歉...抱歉这时候给你致电......”她侧过身远离座位,确保没有人听见对话内容。

    “我有朋友被囚禁在珍稀物种研究所,请你帮帮我们,送她离开翼都......她叫范萱怡,对,是老所长的掌上明珠,真的吗?谢谢!”

    通话结束,她心事重重回到座位,望着窗外灿烂的天气,忧愁和欢喜同时缠绕心头。

    “你讲完电话啦?”翻译员笑得憨厚可亲,仿佛不经意客套引出话题。

    青絮和他对视,态度从容不迫:“舍不得男朋友,昨晚都没睡好,想再找他多说说话。”

    -

    飞起驶向未知的异国他乡,镜头再拉回一时风头无两的研究所,今早气氛低压的情况下,每位工作人员都自发当起鸵鸟。

    没人看见小怡被灰溜溜押回来的场景,司机把车秘密开进封锁后的停车场,范所长在那等待。

    小怡踉跄下车时当头迎来巴掌,她再次像死狗一样备受侮辱,她那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叫来黄博士,让他当着大家的面给她教训。

    拳头打在肉上疼进骨子,她倔强不求饶,反而露出刺眼的大笑,眼睛始终盯着头顶黑漆漆的钢管,这时飞机已经起飞了吧?

    “范萱怡,你好大胆子。范芝琪这蠢货做的事你不告诉我,还送个小姑娘去,真是好啊,这些日子瞒得够厉害的。”

    钻那贱人的空子达到目的,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嘻嘻。即使躺在地板奄奄一息,也藏不住她快活的笑颜。

    范芝琪一直在场,被黄博士口不择言点名,面上挂不住。

    “老公,你怪我嗯?最蠢的就是你,玩个女人几年没玩腻,我送她走眼不见为净关你屁事,什么时候我要看你脸色了?”

    范所长也不喜女儿被骂,看都不看黄博士。一个小白脸而已,给他玩玩大哥的女儿,还敢摆谱了,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琪琪闭嘴!你不该放她走,那个一穷二白的鸟语者走就走了,她可不能走,除非她永远闭嘴。”

    千娇万宠惯了,凡事都任性的女人只听爹话,眼中频频闪烁毒光:“怎么闭嘴?”

章节目录

白羽雕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光里的尘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光里的尘埃并收藏白羽雕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