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与苏子玉方才那番对话，林霜寒到底也有些心情沉重。
与苏子玉共事的这段时间以来，她慢慢也将苏子玉当做了朋友。
但也仅只是朋友了。
可苏子玉却好像对她生了些误会。
她是干脆利落的性子，索性就将话挑明白了，也不知是对是错。
这会儿她心事重重地扫了商云一眼，还是抬腿往自己房间行去。
未料到刚走过亭子，就听后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林霜寒抬起的脚，就又落了下来。
夜风自湖面而来，带着潮意。
随着金乌西落，春末的寒凉亦泛了出来，令人觉得几分冷飕飕。
那咳嗽在这静谧的夜色里，就显得刺耳。
“你怎么还在这儿？”林霜寒终于忍不住回身道。
商云侧过脸，一副醉意朦胧的模样：“你说什么？”
摇摇晃晃，似要扶着桌站起。
林霜寒看着他七歪八扭的步伐，很有些看不过眼。
左右又无侍女，便过去扶他。
她心事重重，兼之天色又暗，就没注意到这亭子靠湖的一侧藏了台阶。
一个不慎，一脚踏空，身子直往湖面栽去。
她倒是不慌张，五指搭在腰间长剑上，打算抽剑出来借个力。
她动作够快了，可没想到商云动作比她还快。
下一秒，一只手就拉住了她的腕子。轻轻一带，将她扯入了怀中。
一股浓郁的酒气混着商云身上常年沾染的药香气扑面而来。
抬头，方才还醉得七荤八素的青年此刻分明神色清明。
林霜寒：…
“你不是醉了么？”
迎着林霜寒质疑的眼神，商云从容松开了手，脸不红心不跳道：“我酒醒得快。”
林霜寒：…
她抿着唇蹙着眉，腿一抬，就往商云小腿上狠踢了一脚。
这一脚踢下去，两个人都愣了一瞬。
这是幼时林霜寒与商云相处时惯常的小动作了。
每每她觉得受了商云的捉弄，就这样踢他一脚，方才也是下意识就踢了出来。
夜风里，商云忍不住笑起来。
林霜寒却只觉得脸热。
好在夜深灯暗，想来看不清她面颊飞红。
瞪了商云一眼，林霜寒一言不发转身往厢房行去。
“夜色已深，林姑娘是要回房么？我送你回去？”
商云带着未尽的笑意道。
林霜寒没回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商云没有强求。
少女单薄的身影渐而消失在长廊深处，商云直等到远处那盏昏黄的灯火亮起来，才收回了目光。
随后转身往苏子玉的房间行去。
“苏公子，别来无恙。”
伴随着话语，传来那股酒香。
苏子玉这回总算知道林霜寒同谁喝了酒了。
“你来做什么？”
苏子玉没法动弹，不能通过行动表达对商云的反感，只好尽力语气嫌恶。
商云丝毫不忤，笑得无害。
一撩下摆，旁若无人地坐下了：“待伤好，苏公子接下来怎么打算？”
苏子玉冷声道：“你说我怎么打算？”
那是定不会让你这个贱人得意。
看商云如今这乐滋滋的模样，他心头愈发不爽：“商门主，你如今装也不装了么？”
商云耸了耸肩。
目光从窗子飘出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悠悠叹了口气，也不知说给苏子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非圣人，亦免不了一个贪心。”
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商云，又想到他如何害得自己现在只能躺在榻上，还抢种了同妄蛊。
苏子玉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心头一动，他知道该怎么膈应他。
苏子玉语气柔和下来，缓缓道：“商门主对阿落的这份心，当真是青天可鉴，在下也甚是感动。”
商云狐疑地看着他：“有话直说。”
苏子玉嘴角弯起一个笑，语带戏谑：“近日秋意渐浓，蝉鸣渐少，不知你一切可好？暑气虽未全消，寒霜却已初降，记得夜间需备上薄被，切不可贪图凉爽…”
商云豁然站了起来，几步走近，恶狠狠瞪着苏子玉。
“商门主怎么这样表情？”
苏子玉明知故问。
商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怎么会知道？”
苏子玉佯装不解：“知道什么？”
商云怒道：“别同我装傻。这分明是…”
他顿了顿，字句中都带上了杀意，“我写给她的。”
是了，苏子玉甫一开口他就听出来了。
这是那年他蛰居在京时写给林霜寒的信。
只是用心写就的信笺一封封送出去，却都石沉大海，没有半个字的回音。
他只当是寄错了地址，林霜寒没有收到。
可为什么，苏子玉如今却能把信件内容念出来？
商云手腕一颤，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扼上苏子玉的喉咙。
这信谁拿了他都无所谓，可唯独被苏子玉用这样的语气念出来，他不能忍受。
“你从哪里得来的？”商云冷声道。
他眼中杀意滔天，苏子玉也瑟缩了一下，有些后悔用这事激他。
但这时不是服软的时候，苏子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商门主，你说呢？”
商云的眼眸又眯了起来。
他自然听出来苏子玉这言下之意。
这信是他寄给林霜寒的，那么苏子玉从何处得知的内容，不言自明。
半晌，商云却哼笑了一声。
紧绷的身体忽而也放松了下来。
“苏公子，你以为我会信你？”
“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也看不起她。”
苏子玉亦随着他笑：“商门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倘若不相信，去找阿落一问便知。以阿落的性子，想来不会对你有任何欺瞒。”
商云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苏子玉微笑：“商门主请便。”
商云轻呵一声，拂袖而出。
直等到商云身影消失，苏子玉这才松了口气，不免又有些不安起来。
方才是话赶话，他本就为林霜寒的态度寒心，商云又来触他霉头，方口不择言说出那番话。
但只要商云一去问林霜寒，自己就会露馅。
诚如商云方才所言，林霜寒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自己这般说，确然是贬低了林霜寒了。
他倒也不是那样敢做不敢当的小人，擎等着林霜寒知晓此事后，来责问自己。
反正林霜寒眼里他不过是个邀功献媚的小人，不怕形象再更差几分了。
可接下来几日，林霜寒照常来探他，丝毫未有问起这件事。
商云竟也不再提起。
苏子玉本来还不理解商云何以如此，忽而想起来林霜寒此前提起同妄蛊的那番话。
商云是连种了同妄蛊这事，也不肯说与林霜寒知的。
抢蛊的时候像个人间杀神，真种了蛊，又在林霜寒跟前闭口不谈。
苏子玉明白过来，商云对林霜寒仍旧有愧。
有愧就忧惧，有愧就踌躇。
有愧就不敢直问，因为问了之后可能的结果，他不能承受。
所以宁可装作不知道，维持如今表面的和谐。
十日后，苏子玉伤好，三人向花无艳请辞，打马回青州千丝门。
回时不似去时那么情况紧急，林霜寒的气色也健康起来，但商云面色却说不上好看。
自然苏子玉那日说的一番话也有影响，但这还不是最关键。
最令他看不过眼的，是苏子玉仗着大病初愈，堂而皇之地拖着林霜寒在身边。
先是买了辆宽敞的软垫马车，接着又摆上了果脯点心盘，末了还花重金熏上了檀香。
哪像是赶路回青州，倒像是来春游的。
花重锦又是个没眼色的，苏子玉轻巧相邀，她忙不迭就凑上去了。
乐滋滋坐在马车里，还要打帘子喊他上去。
“凌言，外面日头晒得紧，快进来歇歇。”
花重锦叼着块青瓜，笑眯眯又向他招手。
商云瞧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就心烦。
懒怠搭理她，抬手在额上搭了个棚。
目的地还见不到影子，看这速度，恐怕十天半月都回不了青州。
春花将谢，绿叶葳蕤，黄莺乱语。
分明大好风光，无端却乱人心绪。
他回头，只见得车帘子后林霜寒的面容一闪而过。
心头堵得慌，又无可说起。
索性不看不听。
他走近，敲了敲车壁：
“苏公子，林姑娘，在下忽忆起门内尚有要是还未处置，便先行一步。二位慢行，商某于千丝门再候光临。”
拱了拱手，不等两人反应，一夹马腹，往前而去。
马车里倏而传来清泠泠的语声：“商门主稍候。”
听见这个声音，商云纵是如今心烦意乱，还是拉着缰绳停了下来。
林霜寒下车，自马车后牵过另一匹马：“我同你一道回去。”
商云有些别扭。
那日他口上虽说不会相信苏子玉的话，但不可否认，那一番言语还是在他心里扎了根刺。
这几日他都想找林霜寒去问一问。
可以什么身份去问，问出了答案自己又能得到什么？两人的关系会不会因之受到影响，又回到初见时那样隔阂？
商云拿不准主意，便迟迟开不了口。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自嘲。
作为千丝门之主，他何曾如此这般小心谨慎过？向来是人家看他的脸色，猜他的心思，只为求他出手。
如今天道好轮回。
面对眼前的少女，他也体会体会那般惴惴不安，猫挠心般的犹豫忐忑。
林霜寒自然不知眼前的商云脑子里正是一番凄风苦雨。
见他不说话，又神色怪异，好奇多看了两眼。
正要前行，马车帘子忽又被打起，苏子玉亦跳了下来。
“那我便也同你们一道回去罢。”
林霜寒道：“你大病初愈，不必逞强，还是慢慢来罢。”
商云难得没有落井下石，苏子玉觉得自己那日的一番话还是有些效果。
因道：“无妨，我身体已无大碍。”
林霜寒有些犹豫。
因不知道那蛇毒到底怎样凶险，商云又不说话。
踌躇间，花重锦猛一打起帘子，探出头来看着三人：“你们都骑马走了，那我呢？”
苏子玉谨慎道：“花长老可乘马车缓至青州。”
花重锦嘟囔了一句：“我一个人多无聊。”
被太阳晒着晃眼，她眯了眯眸子。
忽向苏子玉一招手：“苏公子，你还是留下来罢。金波大丽的蛇毒，可不是这么一时半会能清干净的。”
苏子玉心头一紧，又去看商云。
后者又像那日水上般神色冰冷地看着他。
经过那件事，苏子玉对商云总归是有些不信任。
难道方才他一言不发，是想等着自己蛇毒发作好拿捏自己？
还没犹豫出个所以然，林霜寒就替他做了决定了：“辉之，你还是留下来罢。有花长老护着你，我也安心些。”
苏子玉沉默不语，但到底是没再去牵马。
他看不见的地方，花重锦朝商云眨了眨眼。
与苏子玉共事的这段时间以来，她慢慢也将苏子玉当做了朋友。
但也仅只是朋友了。
可苏子玉却好像对她生了些误会。
她是干脆利落的性子，索性就将话挑明白了，也不知是对是错。
这会儿她心事重重地扫了商云一眼，还是抬腿往自己房间行去。
未料到刚走过亭子，就听后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林霜寒抬起的脚，就又落了下来。
夜风自湖面而来，带着潮意。
随着金乌西落，春末的寒凉亦泛了出来，令人觉得几分冷飕飕。
那咳嗽在这静谧的夜色里，就显得刺耳。
“你怎么还在这儿？”林霜寒终于忍不住回身道。
商云侧过脸，一副醉意朦胧的模样：“你说什么？”
摇摇晃晃，似要扶着桌站起。
林霜寒看着他七歪八扭的步伐，很有些看不过眼。
左右又无侍女，便过去扶他。
她心事重重，兼之天色又暗，就没注意到这亭子靠湖的一侧藏了台阶。
一个不慎，一脚踏空，身子直往湖面栽去。
她倒是不慌张，五指搭在腰间长剑上，打算抽剑出来借个力。
她动作够快了，可没想到商云动作比她还快。
下一秒，一只手就拉住了她的腕子。轻轻一带，将她扯入了怀中。
一股浓郁的酒气混着商云身上常年沾染的药香气扑面而来。
抬头，方才还醉得七荤八素的青年此刻分明神色清明。
林霜寒：…
“你不是醉了么？”
迎着林霜寒质疑的眼神，商云从容松开了手，脸不红心不跳道：“我酒醒得快。”
林霜寒：…
她抿着唇蹙着眉，腿一抬，就往商云小腿上狠踢了一脚。
这一脚踢下去，两个人都愣了一瞬。
这是幼时林霜寒与商云相处时惯常的小动作了。
每每她觉得受了商云的捉弄，就这样踢他一脚，方才也是下意识就踢了出来。
夜风里，商云忍不住笑起来。
林霜寒却只觉得脸热。
好在夜深灯暗，想来看不清她面颊飞红。
瞪了商云一眼，林霜寒一言不发转身往厢房行去。
“夜色已深，林姑娘是要回房么？我送你回去？”
商云带着未尽的笑意道。
林霜寒没回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商云没有强求。
少女单薄的身影渐而消失在长廊深处，商云直等到远处那盏昏黄的灯火亮起来，才收回了目光。
随后转身往苏子玉的房间行去。
“苏公子，别来无恙。”
伴随着话语，传来那股酒香。
苏子玉这回总算知道林霜寒同谁喝了酒了。
“你来做什么？”
苏子玉没法动弹，不能通过行动表达对商云的反感，只好尽力语气嫌恶。
商云丝毫不忤，笑得无害。
一撩下摆，旁若无人地坐下了：“待伤好，苏公子接下来怎么打算？”
苏子玉冷声道：“你说我怎么打算？”
那是定不会让你这个贱人得意。
看商云如今这乐滋滋的模样，他心头愈发不爽：“商门主，你如今装也不装了么？”
商云耸了耸肩。
目光从窗子飘出去，也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悠悠叹了口气，也不知说给苏子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非圣人，亦免不了一个贪心。”
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商云，又想到他如何害得自己现在只能躺在榻上，还抢种了同妄蛊。
苏子玉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心头一动，他知道该怎么膈应他。
苏子玉语气柔和下来，缓缓道：“商门主对阿落的这份心，当真是青天可鉴，在下也甚是感动。”
商云狐疑地看着他：“有话直说。”
苏子玉嘴角弯起一个笑，语带戏谑：“近日秋意渐浓，蝉鸣渐少，不知你一切可好？暑气虽未全消，寒霜却已初降，记得夜间需备上薄被，切不可贪图凉爽…”
商云豁然站了起来，几步走近，恶狠狠瞪着苏子玉。
“商门主怎么这样表情？”
苏子玉明知故问。
商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怎么会知道？”
苏子玉佯装不解：“知道什么？”
商云怒道：“别同我装傻。这分明是…”
他顿了顿，字句中都带上了杀意，“我写给她的。”
是了，苏子玉甫一开口他就听出来了。
这是那年他蛰居在京时写给林霜寒的信。
只是用心写就的信笺一封封送出去，却都石沉大海，没有半个字的回音。
他只当是寄错了地址，林霜寒没有收到。
可为什么，苏子玉如今却能把信件内容念出来？
商云手腕一颤，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扼上苏子玉的喉咙。
这信谁拿了他都无所谓，可唯独被苏子玉用这样的语气念出来，他不能忍受。
“你从哪里得来的？”商云冷声道。
他眼中杀意滔天，苏子玉也瑟缩了一下，有些后悔用这事激他。
但这时不是服软的时候，苏子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商门主，你说呢？”
商云的眼眸又眯了起来。
他自然听出来苏子玉这言下之意。
这信是他寄给林霜寒的，那么苏子玉从何处得知的内容，不言自明。
半晌，商云却哼笑了一声。
紧绷的身体忽而也放松了下来。
“苏公子，你以为我会信你？”
“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也看不起她。”
苏子玉亦随着他笑：“商门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倘若不相信，去找阿落一问便知。以阿落的性子，想来不会对你有任何欺瞒。”
商云道：“你以为我不敢么？”
苏子玉微笑：“商门主请便。”
商云轻呵一声，拂袖而出。
直等到商云身影消失，苏子玉这才松了口气，不免又有些不安起来。
方才是话赶话，他本就为林霜寒的态度寒心，商云又来触他霉头，方口不择言说出那番话。
但只要商云一去问林霜寒，自己就会露馅。
诚如商云方才所言，林霜寒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自己这般说，确然是贬低了林霜寒了。
他倒也不是那样敢做不敢当的小人，擎等着林霜寒知晓此事后，来责问自己。
反正林霜寒眼里他不过是个邀功献媚的小人，不怕形象再更差几分了。
可接下来几日，林霜寒照常来探他，丝毫未有问起这件事。
商云竟也不再提起。
苏子玉本来还不理解商云何以如此，忽而想起来林霜寒此前提起同妄蛊的那番话。
商云是连种了同妄蛊这事，也不肯说与林霜寒知的。
抢蛊的时候像个人间杀神，真种了蛊，又在林霜寒跟前闭口不谈。
苏子玉明白过来，商云对林霜寒仍旧有愧。
有愧就忧惧，有愧就踌躇。
有愧就不敢直问，因为问了之后可能的结果，他不能承受。
所以宁可装作不知道，维持如今表面的和谐。
十日后，苏子玉伤好，三人向花无艳请辞，打马回青州千丝门。
回时不似去时那么情况紧急，林霜寒的气色也健康起来，但商云面色却说不上好看。
自然苏子玉那日说的一番话也有影响，但这还不是最关键。
最令他看不过眼的，是苏子玉仗着大病初愈，堂而皇之地拖着林霜寒在身边。
先是买了辆宽敞的软垫马车，接着又摆上了果脯点心盘，末了还花重金熏上了檀香。
哪像是赶路回青州，倒像是来春游的。
花重锦又是个没眼色的，苏子玉轻巧相邀，她忙不迭就凑上去了。
乐滋滋坐在马车里，还要打帘子喊他上去。
“凌言，外面日头晒得紧，快进来歇歇。”
花重锦叼着块青瓜，笑眯眯又向他招手。
商云瞧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就心烦。
懒怠搭理她，抬手在额上搭了个棚。
目的地还见不到影子，看这速度，恐怕十天半月都回不了青州。
春花将谢，绿叶葳蕤，黄莺乱语。
分明大好风光，无端却乱人心绪。
他回头，只见得车帘子后林霜寒的面容一闪而过。
心头堵得慌，又无可说起。
索性不看不听。
他走近，敲了敲车壁：
“苏公子，林姑娘，在下忽忆起门内尚有要是还未处置，便先行一步。二位慢行，商某于千丝门再候光临。”
拱了拱手，不等两人反应，一夹马腹，往前而去。
马车里倏而传来清泠泠的语声：“商门主稍候。”
听见这个声音，商云纵是如今心烦意乱，还是拉着缰绳停了下来。
林霜寒下车，自马车后牵过另一匹马：“我同你一道回去。”
商云有些别扭。
那日他口上虽说不会相信苏子玉的话，但不可否认，那一番言语还是在他心里扎了根刺。
这几日他都想找林霜寒去问一问。
可以什么身份去问，问出了答案自己又能得到什么？两人的关系会不会因之受到影响，又回到初见时那样隔阂？
商云拿不准主意，便迟迟开不了口。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自嘲。
作为千丝门之主，他何曾如此这般小心谨慎过？向来是人家看他的脸色，猜他的心思，只为求他出手。
如今天道好轮回。
面对眼前的少女，他也体会体会那般惴惴不安，猫挠心般的犹豫忐忑。
林霜寒自然不知眼前的商云脑子里正是一番凄风苦雨。
见他不说话，又神色怪异，好奇多看了两眼。
正要前行，马车帘子忽又被打起，苏子玉亦跳了下来。
“那我便也同你们一道回去罢。”
林霜寒道：“你大病初愈，不必逞强，还是慢慢来罢。”
商云难得没有落井下石，苏子玉觉得自己那日的一番话还是有些效果。
因道：“无妨，我身体已无大碍。”
林霜寒有些犹豫。
因不知道那蛇毒到底怎样凶险，商云又不说话。
踌躇间，花重锦猛一打起帘子，探出头来看着三人：“你们都骑马走了，那我呢？”
苏子玉谨慎道：“花长老可乘马车缓至青州。”
花重锦嘟囔了一句：“我一个人多无聊。”
被太阳晒着晃眼，她眯了眯眸子。
忽向苏子玉一招手：“苏公子，你还是留下来罢。金波大丽的蛇毒，可不是这么一时半会能清干净的。”
苏子玉心头一紧，又去看商云。
后者又像那日水上般神色冰冷地看着他。
经过那件事，苏子玉对商云总归是有些不信任。
难道方才他一言不发，是想等着自己蛇毒发作好拿捏自己？
还没犹豫出个所以然，林霜寒就替他做了决定了：“辉之，你还是留下来罢。有花长老护着你，我也安心些。”
苏子玉沉默不语，但到底是没再去牵马。
他看不见的地方，花重锦朝商云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