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连着好几天没看见渡边。文因知道他肯定很忙,也没再联系过他。

    某一天傍晚文因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天花板上亮的要命的灯泡在挥洒着自己的热情,窗外红通通的晚霞美的不行,每一朵云朵都在释放自己的美丽。

    文因突然想起咖啡店小姐说的烟火大会,掏出手机搜了搜,果断起身套上一条艳丽的裙子下楼拦车前往目的地。

    路上的行人从多变少,再从少变多甚至开始朝着无法预估的方向增加时,文因敲了敲车窗:“师傅,就在这停。”

    50多岁的老人家了,一会他开着车挤不出来。

    烟花大会还没开始,人却已经到处都是,坐着的,躺着的,站着的,真是处处是风景。

    她已经开始感到无聊了,但她还是找了个黄黑相间的杆坐下,一边抽烟一边欣赏来来去去女孩子的和服花式。

    慢慢地天彻底黑下来,人群也越来越嘈杂,都在极度的期待着,坐着的站起来了,躺着的坐起来了。

    但文因始终静静地坐着,开始抽自己的第三支烟。

    今天抽烟抽多了,往日里忙着写文,抽的都适量。最近闲起来却一支一支的当消遣时间,所以啊,人是真的不能太闲。

    文因低眉笑了一下,把烟头按灭。

    她惜命。

    毕竟文父就是这么死的,死的时候,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丑的她当时愣是一滴眼泪没掉出来。

    周围的人突然开始尖叫欢呼起来。文因抬起头,正迎上第一株明亮至极的烟火划过天际,冲上天空,在夜空中高傲的绽放出噼里啪啦的美丽。

    光圈一层一层,从金黄变成魅紫,又从魅紫转成银白。

    转瞬即逝的美丽,就像她和渡边的爱情一样。

    短暂但仍不失美丽。

    夜空开始噼里啪啦,开始满天空的烟火绽放。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丽,有人失声尖叫了起来。

    “啊,该死的太美了!”

    在这惊声尖叫中,在璀璨的烟花绽放里,一张轮廓鲜明,英俊硬朗的脸,突然在这刺眼绚丽的光里出现,直直映在文因的瞳孔里。

    这张脸帅的很有记忆点,文因想。

    下一秒,文因失去重力感,跌跌撞撞的被人扯着向前冲去。

    妈的!

    文因简直想要破口大骂。但拉着她手的人丝毫不停歇不回头。

    有一说一,在这种时候和所有人背道而驰,有一种独特的感受。

    穿过人群,穿过田野,穿过马路,就在文因的肺因为喘不过气要爆炸的时候,前面这人终于停下来。

    文因瘫坐在地上,拍打着胸口舒缓呼吸。

    男人始终没看她,双手撑着膝盖深呼吸,饱满的鼻翼张闭,呈现出好看的弧度。

    “你他妈有病?”文因缓过气来,微喘着说出这句话。

    男人终于有所反应,转过头来,是刚才那张满天烟火里让人惊艳的脸。

    他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用流利的中文说:“我拉错人了?”

    语气吃惊里带着点笑意,却没有半点抱歉的样子。

    竟然是个中国人。

    不过也难怪,日本少见这种高挑身材有型的男人。

    文因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沾着的灰尘,抬起眼看男人:“麻烦先生下次长双眼睛。”

    男人轻轻笑出了声:“小姐,抱歉。”

    文因生性不爱计较,即使莫名其妙被人拉着稀里糊涂跑了那么长一段路,她也懒得再说什么。

    她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没有再回烟火大会举行的地方,她直接打车回了酒店。

    到了酒店,她径直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床上不知什么时候躺着两个精致的大盒子。

    大概是渡边送来的。

    盒子上贴着张便利贴:穿着它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不是请求,不是询问,是要求。

    在文因的印象里,渡边一直是很尊重她的意见的人,从来不会在有关她的事情上擅作决断。

    她一边揉搓头发一边打开左边的盒子,是一套黑色的套装。又打开右边的,是一个高调夸张的镶着黑纱的女士帽。

    大家族的婚礼那么正式的吗?

    婚礼那天早晨,文因掐着时间早早就起床化妆换衣服。在万事俱备只差后背的拉链够不到的时候,门铃响了。

    是渡边,穿着黑色西服的,英俊无边的渡边。

    “你……”

    她本来想问的是,你怎么来了?

    文因呼之欲出的疑问很快就刹住了。答案早就在心中了,何必问出来让两个人都尴尬呢。

    渡边也心知肚明,但只是垂着眼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就像我想的,很适合你。”

    然后上前将手环过文因的腰际,轻轻的,将她没能拉上拉链一头拉到顶。

    但是,没有松手。

    反而搁在她的臀骨上,将她环抱在怀中。

    鼻间顷刻弥漫着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熟悉的是淡淡的香,陌生的是其中的烟草味。

    在这种时刻里,在这种身份下,两人这样的姿势无疑是不合适的。

    “渡边。”

    轻轻的呼唤里是警告的意味。

    渡边反而抢先问她:“因因,你和我,真的绝无可能了吗?”

    文因动了动唇:“绝无可能。”

    她知道他很爱她,她也对他并非再没有丝毫情意,可是,那所剩的情意还不足以让她愿意回头。

    好马不吃回头草。

    渡边苦笑,无奈松开环抱的手:“我要走了。”

    “嗯。”

    “我真的要走了,你不想最后给我说点什么吗?”

    文因看着他,他也紧紧盯着她,两双漆黑的眼睛静静的较量着。

    “新婚快乐。”文因说着浅浅笑了笑。

    渡边的脸却煞白,他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半晌才说:“同乐。”

    然后利落的转身离开,全然没有将才的拖泥带水。

    从此,他总能真的放下了吧。

    虽然早早就起来准备,但最后还是因为找手机耽误了不少时间,赶到酒店的时候宾客大都已经落座。

    宾客们家长里短聊的不亦乐乎。但在文因进门的时候,大家纷纷被她正式却夸张得略显怪异的打扮吸引了注意力。

    文因巡视一圈,宾客们穿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正式庄严,自己反而成了笑话。

    渡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文因镇静的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至极。

    不远处一对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妇在会场里走来走去招呼客人。大概是渡边的父母,以前渡边给她看过照片,即使已至中年,但仍然帅气美丽,郎才女貌。

    突然大门被粗暴推开,随之而来的是来人慌张的叫喊:“新郎,新郎,新郎渡边维一跳楼了!”

    文因脑子嗡的一声,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模糊起来。

    跳,楼,了。

    渡边,跳,楼,了?

    先动的是渡边老夫妇,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难以置信的跟着报信人跑了出去。

    文因提起裙角,跟着冲了出去。

    耳边的风呼呼号叫,宾客们唏嘘不解声一片,但她的内心此刻却寂静到空洞。

    她不信这是真的,她不信。

    可是最后匍匐号啕大哭的渡边夫妇,红的刺眼的鲜血,熟悉的眉眼,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的。

    真的。

    像是感应到她来一般,那双眉眼艰难的动了动,朝她这边看过来。

    一如既往的,温柔多情。

    文因突然就没有了走上前的勇气,她连自己哭没哭都不知道,她站在人群外,看着人头耸动,新娘穿着白色婚纱哭天喊地跌跑过来,救护车来了又走。

    她慢慢的就明白,渡边为什么给她这样一身正装,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她参加他的婚礼,这身正装,是为他的葬礼准备的。

    除非,她最后选择了他。

    然而,她没有。

    文因就这样站在那里,直到人群散光,直到天色昏沉。

    当她终于挪动身体,像具死尸般一路跌跌撞撞回到酒店时,前台赶上来递给她一个信封。

    “这是一个先生早上留给你的,说等你出门回来了再给你。”

    文因麻木接过,信封上用中文写着“渡边留。”

    大厅的电视机放着时事新闻,播报员字正腔圆的播报着当日爆炸新闻:“……的独子渡边维一没有生命体征,确认死亡……”

    回到房间里,文因把信封放到桌子上,然后窝进沙发,转头去看落地窗外的璀璨灯火。

    等到凌晨大部分的灯火都熄灭,只留下空旷的街道时,文因拆开了信封。

    信封里除了信,还有一个被红线穿成项链的玉扳指。

    那是他们还在一起时,文因没来得及准备渡边的生日礼物,临时在一个小摊上买下这个玉扳指送给他。他当时举着这个玉扳指看了半天,埋怨她:“这么敷衍?”

    文因没说话,直到两人吃完生日蛋糕才告诉他:“这是我小时候最想要的礼物,当时为了得到一枚,我父亲把我打破了头。”

    渡边当时愣了两秒,把它当宝贝一样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见到它。

    文因打开信,内容很简短:

    因因,原谅我,我们不见的这些年,并着失去你的痛苦,在高压 状态下生活和工作,和父母的意见不合,早早就磨灭了我对生活的期盼。很早我就想过离开这个世界,但我始终放不下深爱的你。再见你,生存的火焰又重新燃起,可在听见你的回答后那簇火焰熄灭的更彻底了。因因,别怪我给你穿上那身正装,我要你在我的婚礼上低调的做着高调的新娘。

    再见,文因。

    葬礼那天,文因站在教堂外远远看了一会儿,然后掐着时间拉上行李箱拦车去了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她打了个电话,给渡边的:“渡边,再见。”

    挂了电话,关机,最后飞机嗡的一声冲向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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