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疏楼一走,连带着府里的人气都沉了下来。

    陈管事不在府里,王厨娘也落得个清闲,带着谢轻卿在云楚四处逛逛。

    以前不过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一走,还怪有些想萧疏楼的。

    谢轻卿掰着手里的橘子,王厨娘从她手里得了半个,只吃了一瓣便酸溜得牙疼。

    “酸,亏你也吃得下去。”王娘子倒吸了一口气,才把口中的酸水咽了回去。

    “酸吗?”谢轻卿又吃了一瓣,后知后觉,脸上也有些嫌弃。

    “怎么个又想咱家王爷了?”王厨娘难得跟她坐下来,闲聊道。

    “想,想他作甚?”谢轻卿将口中的橘子咽了下去,道。

    前线捷报练练,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王厨娘笑道:“你还想瞒我?”

    “你这眼巴巴的模样,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当年我家那口子出去的时候,我也跟你一样,每天那门都舍不得关,生怕他回来的时候......”

    谢轻卿听着她的故事,只是故事里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妹子,我知道你喜欢王爷,可是那是王爷,不是咱能想的。”王厨娘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姐姐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谢轻卿连声摇头道。

    她可不喜欢萧疏楼,不喜欢。

    “不喜欢就好。”王厨娘面露愁色道,“不喜欢的好,王侯将相都不是什么好托予的人。”

    还是找个普通的庄稼汉,老老实实嫁了才是好归宿。

    “话说回来,你想找什么汉子,姐姐也给你掌掌眼呗。”王娘子偷偷撞了她一下,又像是撞到了谢轻卿的小心思。

    “什么样的汉子。”谢轻卿滴流着眼珠子,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雪青刻丝白鹤羽,滚金边的衣袖闪着星光点点,再往上看去,那一张冷冰冰的脸不怒自威,艰难地扯出来一个笑容。

    谢轻卿急忙把想出来的人样赶走。

    那可不就是萧疏楼的样子嘛?

    谢轻卿靠在王厨娘肩上,道:“不喜欢汉子,就喜欢姐姐这样的。”

    “喜欢我作甚?”王厨娘惊道。

    “又体贴又温柔,还会下厨做饭,刀劈柴火,最重要的是会为我出头,永远站在我这边。”

    “就数你嘴甜。”王厨娘捏着她的鼻子道。

    “对了,姐姐可曾听闻这里有一户人家姓楚?”谢轻卿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楚?”王厨娘思索了一番,道,“倒是听说林郡有户姓楚的大户人家。”

    “怎么问起这事了?”

    “无事,我本就是躲仇家奔亲戚的,打听打听。”

    “你若想打听人不如去问王爷,整个云楚都归他管,找户人家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这种小事还是不要麻烦王爷了。”谢轻卿胡乱地搪塞过去。

    她一个罪臣之女,跑出来投亲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为好。

    这一仗萧疏楼胜券在握,谢轻卿是该想想去路了。

    *

    福临山自为天险,百越久攻不下。

    萧疏楼一早便有了退敌之策。

    先于百越拉扯一番,二者产生势均力敌地假象。

    百越断然不肯就此罢休,就地安营扎寨,增派兵力,一举要将福临山收下。

    新野小郡一马平川,无遮无拦,萧疏楼望着山下炊烟袅袅的营寨,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百越军被冲乱了阵形,王冲带兵从福临山上杀蹦而出。

    支援过来的百越士卒也被逃兵裹挟而逃,自退十里。

    伤者不过千,亡者不逾百。

    萧疏楼按住报信的官兵,又添了几句百越降兵的话。

    云楚李府衙偷盗布防图,勾结外邦,意图投诚。

    降将的话,信不信那是皇帝的事,说不说那是萧疏楼的事。

    任凭李双河在朝中磨破了嘴皮子,这份奏折就够他脱层皮了。

    “陈四,明日启程回云楚。”萧疏楼丢了纸笔,收拾起包袱。

    在云楚坐不住的也是他,出来打仗急着回去的也是他。

    陈管事手中的活一顿,道:“王爷,不急不急,王长使还想与您喝上一顿庆功宴呢。”

    “回去也不迟。”

    萧疏楼一幅卷起铺盖恨不得马上就走的样子。

    “王爷,莫不是您想谢姑娘了?”陈管事笑道。

    “胡说八道,这福临山多蚊虫,不如王府来得清净。”萧疏楼别过脸去道。

    陈管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萧疏楼捏死个人都不眨眼睛,倒怪起蚊虫的事情。

    “王爷,王爷今夜犒劳三军,特来请您。”王冲提了两壶酒冒冒失失地闯进来。

    “不了,明日本王便回云楚,庆功的事等皇上的旨意批下来再说吧。”萧疏楼说得轻快。

    王冲以为他不屑于与这些粗人饮酒,又不能驳了他,拉着一张脸出去。

    “王长使,你可别放心里去。”陈管事手里拿着几身衣服,打趣道:“您终身大事定了下来,可王爷还没呢。”

    “啊?”王冲一点即通,忙笑道。

    军中也有随妓,可也不见王爷疏解过,没成想是憋着回去找美娇娘。

    萧疏楼没想好回去该怎么见谢轻卿。

    说他这几日想她想得紧,又怕谢轻卿嫌弃他儿女情长。

    说他这几日在战场上的事,又怕谢轻卿嫌弃他浑身血腥。

    左右想不出话来,心里倒还是期待着。

    跃马扬鞭,恨不得日行百里。

    【王爷回府!】

    高亢地声音响便整座王府,府里大大小小奴仆尽皆跪地相迎。

    唯独不见谢轻卿的身影。

    也罢,她整日凑在王娘子身边,也算伙房里的人,自然不用出来的迎接。

    “咳咳咳,”萧疏楼干咳了两声,道:“去......去伙房看看午膳好了没。”

    “哎。”陈管事笑着点点头,自然是知晓他的意思。

    来回一趟的功夫,陈管事就急得窜了回来。

    “王爷,谢姑娘,谢姑娘她走了。”陈管事跪在地上,似乎要将地上找出个坑来。

    “走了?”萧疏楼吞了口茶,道:“你个奴才别诓骗本王。”

    “奴才怎么敢与王爷开玩笑,谢姑娘真的走了。”陈管事抬眼看了看萧疏楼道。

    “为何离开?”萧疏楼攥紧杯盏道。

    “听王娘子说,谢姑娘打听到了亲戚家的住处,就,就,走了。”陈管事支支吾吾道。

    “可曾留下什么书信?”萧疏楼手中抓着杯盏,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陈管事摇了摇头,始终不敢抬头看一眼萧疏楼的神色。

    砰——

    陈管事紧张得有些恍惚,是不是听错了。

    面前碎了一地的杯盏碎片,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王府里的茶盏这下是一个也没有了。

    不是说好了,不走了吗?

    萧疏楼脸上倒没有多少神色,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陈管事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留王爷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

    陈管事想了数套说辞,却没有一套能说服自己。

    奴才比主子更懂他们的心思。

    说得好听叫执着,说得不好听就是死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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