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听了会动静,不仅城门口戒严,连带着城中各户都开始接受盘查,闹腾了一上午,看样子这宫里丢的东西十分贵重。

    孟贺躺在床上盘算着,这徐观辞就算是有天大的本领,他上头也还压着个将军老爹呢,估计是难以破例带我出去了。

    本还想出城,到个远离京城的地方,靠着买首饰的那点钱,在外头做做生意,不说发家致富,好歹养活自己不算难事。现在看来,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适时正惋惜自己的宏图大业是场空梦,肚子就率先抗议起来。

    孟贺翻身起来,随意披了件斗篷,往楼下走去。

    许是阵仗太大,弄得楼下许多人还掂着双筷子就在那看热闹,孟贺原是为了防着人多眼杂,用衣帽罩住了自己的脸。但看如此情景,估计她那身为宰相的便宜爸爸应该忙得脚不沾地,短时间应该顾不上她了。

    于是便放心的摘下兜帽,大剌剌地去了柜台点菜。

    掌柜的是个男人,与孟贺印象中一条山羊胡,挺着大肚腩的中年男人不同,他很普通,普通的面容,普通的声音,普通的就好像游戏里路过的NPC。

    见孟贺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掌柜的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花瓶,双手撑桌,语气调皮:“孟小姐,玩得开心吗?”

    这地方是随便丢块石头,砸着个人都认识她孟贺吗!

    “你怎么…”

    掌柜的指了指自己胸口前的名牌,上头赫然写着---观心。

    “刺啦”一声,花瓶落在地上摔碎,之前围观外头盘查的人群又掂着筷子,看里屋的热闹。

    孟贺一手撑着柜台,一手揪住观心衣领,眼神冒火,神色震怒,反看观心一脸无奈,丝毫没有即将被打的觉悟。

    “你最好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

    众人耳朵纷纷竖起,这是打哪儿说起啊。

    “孟小姐你先冷静。”

    观心从孟贺手里抽出自己已经被蹂躏成一团乱麻的衣领,稍稍抚平后对着孟贺安抚道:“不如您先从柜台上下来,我们在包房里细说?”

    观心从茶壶里倒了杯茶,用两指向孟贺推过去。

    “啪嗒”一声,茶杯被孟贺掀倒,茶水四溅,多数浇在了观心的下巴上。

    观心挂在嘴边的笑容消失,两人眼神相撞,空中闪烁着无形的火光。良久,观心还是率先打破僵局,他掏出手帕,擦了擦下巴上滴落的水痕。

    朗声喊了句:“小九,进来。”

    屋子门被人推开,且看一个不过到人腰际的小孩走了进来,稚嫩的脸庞布满老成,看上去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感,孟贺越看他越眼熟,这才发现他是一开始来接待她的“许扒皮”幼年版。

    孟贺更加确定,这个“普通”男人,就是让自己穿越的观心。

    观心指了指地上碎成几瓣的茶杯:“记她自己账上。”

    许九安看了看地上的茶杯,再看了看一脸不霁的孟贺,皱眉道:“这点子事能不能别随便使唤我。”

    嘴上这么说,手却将几块碎片捡起走了。

    被下了面子的观心抿了口茶,尴尬地笑了笑:“小孩儿,叛逆期。”

    孟贺:“你的模样?”

    “和你记忆中的不一样,是吗?”

    “闭上眼,再看看。”

    孟贺将信将疑地闭上眼,再睁眼时,观心已经变成了记忆中俏皮女孩的模样,观心向她眨巴了下眼睛,好似在炫耀自己厉不厉害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观心晃了晃自己手上的一块腕表:“笼统说就是全息交互投影升级版,483号宇宙新开发的技术,我跟他们有合作项目。通过这块腕表,我可以在任意宇宙设置我的形象,刚刚你见到的男人面容,是观心第568号。”

    “这是568号宇宙?”

    观心挑了挑眉:“我之前就说过你很聪明,孟贺。”

    “之前?”孟贺有些烦躁,那种熟悉的无法掌控感有一次降临,“我们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观心:“或者说,是你不记得我们曾说过这样的话。”

    “穿梭宇宙次数太多会有一定的副作用,孟贺,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所以你才会给自己写下这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观心显摆似的秀了秀自己手上的那封信,孟贺伸手想要接过,观心却让它凭空消失了。

    这该死的全息投影。

    孟贺叹了口气:“说吧,你要什么?”

    观心一手撑着下巴,娇笑着看她:“哎呀,我这人睚眦必报,脾气也不怎么好,你刚刚泼我水…”

    “懂了,”孟贺抬手打断她,“我帮你打扫客栈一天。”

    “三天。”

    “一天半。”

    观心打了个响指:“成交!”

    空中落下一封信,正好砸在孟贺大腿上,与此同时,观心的投影瞬间消失。

    孟贺拿起那封信,盯着信封上的字迹发愣,确实是自己的字迹不错,难道观心说的是真的,自己只是忘记了曾经穿越过,而且不止一次的事实?

    纸屑三三两两飘落在地,孟贺展信细看。

    信中通篇并没有向她解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像日记一样,记载了每一次穿越的结果。

    第一次穿越记录:

    扮成下人出府,城外遇乱匪,为徐观辞所救,会相府途中遭遇埋伏,他为救百姓被乱箭穿心而亡。我不幸还是中箭,回到了现代。

    第二次记录:

    我无法再像之前一样,过上普通的生活,客栈老板告诉我,缘气就是缘分,要想再回到那个地方,我得用缘气交换,我想我的缘大概就在那个宇宙吧。我答应了客栈老板,这次,她收走了我与相府安排我嫁的那人的缘气,此生再无法相见,不过对我而言,我并不在意相府给我安排的婚事,反倒很高兴不用一进去就嫁人。

    这次,我在那生活的久了一些,我没像第一次一样出府,我既不用急着嫁人,便没有逃跑的必要。我对徐观辞有特殊的好奇,于是想尽办法想去认识他成为好友,我那便宜爹爹以为我喜欢上了将军府的二儿子。

    什么事都还没有呢,就着急忙慌的上门去讨说法,看来这便宜爹爹还挺爱自己女儿的,我却没想到徐观辞真的来提亲了,好家伙,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娶我。我没见他,却不想这一面就是永别,将军死在战场,是再荣耀不过的事了,至少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这场病来的很是时候,我在心中思忖着回到现代继续重开,将徐观辞救下来。

    第三次穿越记录:失败。

    第四次:失败。

    第六次:…

    ………..

    失败,失败,全是失败,我想不通,为什么徐观辞一个将军府的二儿子,他大哥早有爵位,徐家地位稳固,根本不需要他拿命去拼,偏每场战役他都要去战,难道我真的救不了他吗?

    第八次记录:

    我明白了,将军府兵权在握,老将军面对接连战役力不从心,而他大哥则在朝廷表忠心,只有他这个庶子上了战场,才能证明徐家既对新帝有用,又不会功高震主,毕竟徐家大儿子还在皇帝手中捏着,他一个庶子,再高的军功也无甚用处,将来承袭将军之位的,也不会是他。

    这个傻子,平白为人卖命。简直比社畜还社畜,要想让他脱离战场,那么我手中得有权利才行,新帝年幼,我便借相府势力,在京城建了座高楼,一层为饮酒作乐之地,三四层则做了严密的防探听、防泄密机制,专为那些达官贵人所设,但每隔间有个隐秘暗房,便于探听。安全屋的名号一打出去,那么我便能从中掌握许多信息。

    爹爹还是知道了,他骂我大逆不道,我却从他眼睛里看到欲望二字。

    元初七年初春,新帝彻底成为傀儡,爹爹大权在握,我便要他撤下徐观辞军职。我终于救下他了,可徐家世代忠良,徐观辞对我再无情意,甚至徐家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围了相府。

    这一夜砍杀声一直没停过,我苦求爹爹放过徐观辞,可我明白,即便我留下了他的性命,杀父之仇也让我们再无可能,于是我给了他机会,我去牢房里看他,他同我初见他时憔悴许多,不似当初的少年了,而这一切都是我带给他的。

    他抬头看我,眼中满是恨意,可没有爱,哪来的恨,我还是高兴的很,我将刀递到他手中,那把刀终究没有捅进我的身体,爹爹还是忌惮他,早已派人往他饭菜里下毒,那握住刀柄的力气是他的回光返照。

    我明白,这是爹爹登帝的必经之路。

    第九次:

    这一次,我交换的是我与相府的缘气,我不再是那个宰相疼爱的女儿了。穿越次数太多了,我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而且我的身体也开始发生变化,我进入那个时空后,会丧失一部分记忆,只有回到客栈才会恢复,我明白,次数越多,我忘记的也就越深,这也许是客栈穿越的保护机制吧,防止穿越者太过于破坏当前宇宙秩序。

    试错成本越来越少,这一次我要当的是皇帝。

    我故技重施,连带着制衡相府,我走上了那个最高的位置,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与这皇位才是最大的缘气,我的一次次穿越并不是为了徐观辞,而是站上这至高无上的位置,这世上一切东西我都唾手可得,包括徐观辞。

    徐家忠君,还是反我,这次还多了我那宰相爹爹,我将他们一一软禁,以徐家威胁徐观辞进宫,常伴我左右,我知道他想杀朕,但只要徐家、天下捏在朕手里,他便不敢妄为。

    在朕的威逼利诱下,朕和徐贵妃当然有过一段开心的时光,可偏有人见不得朕好过,宋、徐、孟三家居然联合起来反朕,朕在位期间,励精图治,百姓安乐,比之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不知好了多少倍,凭什么朕要退位,难道就因为朕是个女人?

    朕站在皇宫台阶上,看着大军一步步上前,身侧是为了折辱他,让他身穿一身贵妃服饰的徐观辞。我知道是他与徐府暗通款曲,将皇家禁军薄弱点透露给他们的。但我不悔。

    我被拉去午门抄斩,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可徐观辞居然因为陪在我身边过,便人人喊打,说他祸国殃民,要将他同我一起午门悬首,我大喊着是我囚禁他的,他是你们的英雄,可没人听我说话。

    他还是一身白衣,面色沉寂,他看着我,在这一世第一次对我笑,先我一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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