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想起楼下的一对母子,又想起那句“他怎么了”其实问的是张远。

    因为邵林问的第一句是“你们认识张远吗?”。

    欧阳在一楼门口等了两个小时等到了男孩母亲。男孩母亲有些不敢看向欧阳,只闷着头开门。

    “你认识张远吗”欧阳语气冷淡。

    女人不答。

    “你儿子的父亲是张远吗”。女人听到儿子的时候,情绪明显波动“是张远出什么事了吗”。

    “他死了,五天前”。欧阳观察着女人的反应,她明显是不知情的。

    女人靠着墙支撑着身体,没有很难过,语气淡淡的“他是怎么死的”。

    “暂时不方便透露”欧阳故意不答。

    女人开了门“你进来说吧”,女人的情绪很快由疲倦变成了平静。欧阳有些好奇她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两人坐了下来,屋子里很干净,电视柜上放了一张女人和儿子相拥而笑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身材匀称,而且还画了妆,看着很有精气神,和如今面前有些臃肿邋遢的女人截然相反。

    “你和张远是什么关系”欧阳问。

    “我们曾经是夫妻,后来离婚了,离婚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当时找过张远,他说不要孩子”。

    “后来我遇到一个人很喜欢孩子,我就打算和他结婚,可是张远又突然出现说他要儿子,我当然希望孩子能和亲生父亲在一起,我就从老家搬了过来。过了一年以后我才发现张远已经再婚了。我想了很久,我不能让儿子做私生子,我的儿子要挺直了腰做人,一个人的清白比什么都重要。”自己就是因为谣言被迫嫁给张远的。“我打算带着孩子走,可是已经晚了,我儿子已经离不开张远了。人的后悔总是越攒越多,一步错后来便是步步错,哪里有回头路可走,张远让我一直等,说他会离婚的”。欧阳在这个女人身上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张远的案发现场又没有第二个人的任何痕迹。

    欧阳把嫌疑又转到了陈芳身上,很有可能是陈芳因爱生恨对张远痛下杀手。陈芳每次离开家都会把家里打扫一遍,是刻意还真的只是生活习惯。

    欧阳让邵林再一次传唤了陈芳。陈芳平静地坐在审讯室里,欧阳有些犹豫“张远的死会不会真的只是意外”。

    欧阳给陈芳递了一瓶水,

    “谢谢”陈芳礼貌接过。

    “你知道你丈夫在外面有一个儿子吗?”。

    欧阳没有看到自己料想中陈芳的吃惊模样。

    “嗯,我知道,是他和他前妻的孩子”。陈芳情绪很稳定,语气也很柔和。

    “张远和你提过离婚吗”欧阳问。这次陈芳表情有些变化“离婚吗,他没有说过,他只是说会把孩子户口迁过来,我也是同意的”。

    “那你上次为什么隐瞒他还有一个孩子”欧阳问。

    “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关于生孩子,其实不是张远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只是我婆婆和张远都对我保密了,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刚结婚两年的时候,我就自己先去查了,稳定的婚姻是离不开孩子的,也拴住了无辜的孩子。我自己知道问题所在,所以张远有其他孩子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安慰。”陈芳的眼眶含着热泪。

    欧阳觉得如果她是在演戏,只能赞叹她的演技太精湛,因为欧阳相信了她。或许只有陈芳知道这热泪中翻滚的是什么。

    已经过了半个月,张远的案子也没有新发现和新的证据指向有力的嫌疑人。张远的死最终判定为意外身亡,没有任何证据指向陈芳就是凶手。

    欧阳把重心转向了墙里的白骨。

    警局把张远尸体还给了家属。陈芳跪在张远的墓地前,低头痛哭,颤抖的身体瘫倒在草地上。

    陈芳翻过身仰天看着蔚蓝的晴空笑出了眼泪。如果说婚姻是女人的坟墓,那便把男人也一起埋进去吧,埋进真正的坟墓。

    不远处曹佳带着儿子曹乐走了过来。曹乐自从有了手机每周末晚上都会和张远视频,而张远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充上电,打开电视,再提一桶热水开始泡脚,雨季的地板很容易长出很多青苔,加上他每次泡完脚都会溅出很多水,就更加提供了青苔生长的潮湿环境。而张远为了正对电视,就会坐在床尾的位置。

    每次手机一响,他就会习惯直接光脚伸手去拿手机,湿滑的青苔,光脚。不知道哪一次就会滑倒,而他一旦滑倒就会伸手去拉床头的立式衣镜,而衣镜很早之前就缺了另一边的支撑底座,只要轻轻一拉就会倒下,而床头的地板上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石头。曹乐很喜欢收集石头,陈芳不在的时候,张远偶尔会带儿子来玩。

    而所有的机缘巧合都需要等待,而陈芳就在这漫长的等待中。陈芳笑着朝曹乐伸出手“乐乐,阿姨带你去吃汉堡好不好”。陈芳露出的胳膊上满是被腰带抽打的疤痕。三个人把背影留给了张远。

    有人在千千万万次看到希望,有人在千千万万次走向死亡。

    初秋午后的知了声突然没了,欧阳坐在办公室沉思。如果张远的死是意外,那么墙缝里的尸体是谁故意挖出来的,他想知道什么。

    邵林突然跑了进来“阳哥,查出来了,房子五年前的主人叫夏荷,这夏荷本来不姓夏,她姓陈。而且和陈芳是姐妹关系,这房子在五年前夏荷死后就给陈芳了”。

    “我知道你想问夏荷是怎么死的”“夏荷是病死的”。

    欧阳始终看不清路的尽头“从夏荷的家人开始查”。

    欧阳和邵林来到了杨雨家门口,开门的人令邵林一惊,是陈芳。

    “你好,杨雨在家吗”,杨雨挺着个大肚子慢慢走了出来“找我的吗,是谁呀”。

    “你好,我们正在查一个案子,案情涉及到你的母亲,有些问题需要和你核实一下”。

    欧阳看着陈芳处变不惊的态度,把目光又转到了杨雨身上。一个大着肚子的准妈妈。

    “希望你们不要问过于刺激的问题,孕妇敏感期,情绪容易激动”陈芳语气有些严肃冷淡。

    “没事的,阿姨,您去忙吧”。杨雨和气地请两人进了客厅。

    欧阳拿出房子的照片“您记得这栋房子吗,曾经登记在您母亲名下的”。

    杨雨努力的回想着“好像是有这么一栋老房子,怎么了”。

    “您母亲有和你说过有关这栋房子的事情吗”邵林试探着问。

    “我记得当时好像是要开一个茶馆吧,我看到我妈妈房间里的设计图纸了,我妈妈很喜欢喝茶。”

    “您母亲的死,我记得五年前好像是因为一个女孩子吧”欧阳问的小心,怕刺激到杨雨。

    “当时是我不懂事,我妈妈是生病离开的,我一时接受不了,就胡乱说了”。杨雨摸了摸肚子,神情有些紧张。

    欧阳点头“好,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谢谢你的配合”。

    两人下了楼,邵林也很好奇五年前的事

    “阳哥,你刚刚说的女孩子是怎么回事啊”。

    欧阳抬头看了眼楼顶“五年前,有一个女孩从楼顶跳了下来,可是有人证明那个女孩是被推下来的,而推人的嫌疑人就是杨雨”。

    邵林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杨雨推的吗,不会吧,杨雨给人又温柔还善解人意的感觉”。

    欧阳叹了口气“那是现在,五年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人真的会变吗?”。

    “人当然会变了,而且说变就变,我表妹刚谈了个男朋友,两个月,说分手就分手。现在还在家哭的伤心呢。说什么男人都是见色起意,说变就变的渣男”。

    欧阳突然想起来白云笙“去医院”。

    白云笙觉得自己最近天天都能见到警察,下班路口有警察,上了班还有警察“我干脆转行去做警察吧”。

    “欧阳警官,您又有什么问题了”。白云笙语气有些调皮。

    “你还记得李清寒吗?”欧阳一句话就把白云笙摔到了地上。

    “看来今天是关于清寒的事”。白云笙故作镇定“今天你请客,我还要吃块蛋糕”。

    三个人去了咖啡厅,邵林也选了一块蛋糕。“你现在有李清寒的消息吗?”欧阳问,

    白云笙低头吃着蛋糕“这蛋糕还挺好吃的”。

    “你们五年前一起出国的,你却一个人回来了”。

    白云笙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清寒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有回来的必要。”

    欧阳继续纠缠“当年可是你举报杨雨是推李清寒坠楼的凶手”。

    白云笙沉默后又抬起头“五年前确实是,我想当时是自己太激动了吧”。

    “发现你父亲尸体的房子是杨雨妈妈名下的,而杨雨又和李清寒有着莫名的关系,你不觉得你父亲的死或许和李清寒的坠楼也有关系”欧阳只是情急下随意推论的,为的是刺激一下白云笙。

    邵林在一旁推了推欧阳,欧阳也自知自己的手法有些不够人性。可是李阳是因为自己才牺牲的。

    “关于清寒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白云笙觉得有点头疼,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抬起头就看到姜瞒站在玻璃门外朝自己挥手。

    “我的病人来找我了,我先走了”白云笙指着门外的显眼包。

    “谢谢欧阳警官的咖啡”白云笙拿起咖啡就走向了姜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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