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也被划断,缓缓落下,露出一双死人才有的青灰色的无神双眼。

    她的视线越过邓钥黎,锁定从风中显现出来的高大身影。

    来者身长八尺,长发长须黑白混杂,面容却很是年轻,他身上穿着浅灰色的中衣,似是来之前还在睡觉,只不过表情没有什么困意,甚至有些兴奋。

    程雪见到此人,自己所占的尸体的大段大段的记忆自脑海中浮现。

    邓恒!听风堂高手名录榜上的第一人!

    邓恒只是站着,便能让周围的人感受到无法反抗的强烈压迫感。

    亲眼见到后,程雪才意识到邓恒的恐怖。

    邓恒缓缓收回了食指,原来刚才斩断程雪手腕的并不是什么武器,而是邓恒用一根手指弹出的风刃。

    以邓恒如今境界,他的一个头发丝都能成为武器。

    邓钥黎面露笑意,“恒儿又救了我一命。”

    邓恒哼了哼,语气不满地说:“堂主不该以身犯险,这等小人交给下面的人处理便是。”

    邓钥黎身为听风堂的堂主,竟老老实实的听着邓恒类似训斥般的话,还向邓恒保证道:“恒儿放心,以后我定不会做这等傻事了,是不是我吵到了恒儿的闭关。”

    邓恒摇摇头,“我本就该今晚出关,不妨事。”

    “我看恒儿的武功又精进了,那得好好庆祝一番。”

    邓钥黎笑着拉邓恒回听风堂。

    程雪早在被斩断一只手后就被从听风堂涌出来的人抓住,无需邓钥黎嘱咐,就将她押到暗无天日的地牢。

    如今程雪的五感差不多都消散了,只用薛厄交给她的秘法勉强保留着视力和听力。

    程雪躺在地牢中,抱着断手的小臂面露苦色。

    不知为何这具尸体和以往世界的并不一样,她追上黑大时忽然记忆混乱,一度忘记了自己是谁。

    虽然程雪逐渐理清了记忆,知道自己是跟着薛厄从其他世界来到这里的程雪,并不是在这个世界长大的杀手黑四。

    但是程雪的性格和想法不免受到了一些影响。

    黑四从小被听风堂收养,在非人的训练中长大,成为听风堂的刀。

    被派到昌瑞山下执行任务的十年来,黑四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

    若不是有子母蛊束缚着,黑四早就想离开听风堂了。

    程雪结合了黑四的想法,认为自己也没必要一直跟着薛厄。

    只不过薛厄毕竟是带她穿越世界获得新生的恩人,程雪觉得自己不能简单的一走了之。

    通过记忆程雪知道黑四是被听风堂派来的,而黑大已死,程雪很快决定,她要直接杀到听风堂,把堂主邓钥黎杀了。

    这样算得上是帮薛厄解决麻烦,能够偿还恩情了吧?

    程雪自以为是的想着,却忽略了她根本没有杀死邓钥黎的能力。

    如今躺在地牢中的程雪悔不当初。

    地牢外的走廊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程雪侧躺着没有动,眼睁睁的看见视线里出现一双熟悉的黑靴。

    这是……程雪视线上移,果然看见了差点被她杀死的邓钥黎的脸。

    走廊的墙壁插着火把,火光摇曳,将邓钥黎的脸投出诡异的阴影。

    邓钥黎表情冰冷,望向程雪的眼神再无一丝欣赏。

    在邓恒划断程雪眼睛上的面纱后他便觉得程雪的眼睛有些熟悉,而此时程雪一路被押着,面巾也蹭掉了,露出了脸。

    听风堂有一支专门负责暗杀的部门,由邓钥黎亲自指挥,而部门里每个人的长相邓钥黎都清楚。

    “程姑娘,还是该叫你黑四。”邓钥黎冷笑道:“现在本堂主真有些好奇,到低是何人帮你拔出的子母蛊,又派你回来送死。”

    程雪表情僵硬,沉默片刻后她翻过身只留给邓钥黎一个气闷的背影。

    她也想告诉邓钥黎是谁派她来的,可实际上是她自己头脑一热过来送死的。

    要她实话实说,也太丢脸了吧!

    ————

    薛厄从客栈启程,终于又有了马车,可以舒舒服服的赶路了。

    出发前薛厄抚摸马的鬃毛,叹气着说:”马儿马儿,你一定要多陪我走一段路啊,我实在不想走路了。”

    不知是不是薛厄感动了上天,这次马车很坚强,一直都没有出事。

    薛厄驾车没两天,又找到了新的偷懒方式。

    哑女对驾车有些好奇,比划着问薛厄能不能教她,薛厄只教了一遍,哑女就学会了。

    不到一个时辰,哑女驾车的技术就轻松的如臂使指。

    无聊老板薛厄当即当即决定雇佣童工,心安理得的钻进车棚里,躺在棺材上休息。

    行经数日,时值正午,太阳高高悬挂天空,明亮而又热烈。

    哑女独自在前头驾着马车,热的满头是汗。

    正巧来到一个岔路,哑女勒紧缰绳让马停下,闭上眼睛手指左右点来点去,最终指尖朝向左边,她便愉快的选择向左的路。

    “到哪里了?”

    身后忽然响起薛厄仍带着困意的声音,吓得哑女一激灵。

    哑女转头看见薛厄不知何时从车棚里钻了出来。

    她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有回应。

    薛厄挑了挑眉,找出姬长鸣画的的舆图,在腿上摊开。

    他看看天,看看舆图,又看看天,又看看舆图。

    哑女有些心虚的让马停下,抬手擦拭脸庞湿漉漉的汗。

    “真奇怪,我才几天没看,从天色的方位判断,咱们就已经离要去的地方偏了十万八千里。”

    薛厄说着似笑非笑的望向哑女。

    “先是驴啊马啊接连的死,如今马没事了,你又走错路,就像是有人在刻意拦着我,不想让我把棺材送到地方似的,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别人,该不会是你想拦着我吧?”

    哑女抬起手继续擦汗,她的袖子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薛厄的指尖敲打舆图,歪头等着哑女,仿佛非要等她给个说法不可。

    许是两个人的之间的气氛太过尴尬,姬长鸣忍不住出声缓解。

    【前辈,她只是个孩子,每天驾着马车已经很不容易了,已经走错了,再走回去就是。】

    薛厄挑起一边眉毛,阴阳怪气的重复道:“只是个孩子。”

    哑女听不见姬长鸣的声音,还以为薛厄在说她,一脸无辜的点点头。

    薛厄哭笑不得,卷起舆图收起来,算是暂时放过哑女。

    薛厄返身回到车棚,从包袱里拿出当初在林家从两具黑衣人的尸体上搜出来的传信用的竹筒。

    薛厄下马车找了块空地,将竹筒插在地上。

    薛厄回头问哑女:“放烟花不?”

    哑女疑惑的眨眨眼睛,仿佛在问什么是烟花。

    薛厄招手叫哑女过来,然后把火折子塞到她的手里,告诉她怎么点燃。

    哑女听得似懂非懂,打开火折子吹亮,再抬头却发现薛厄已经跑回到马车旁。

    薛厄摆手道:“你放吧。”

    哑女点了点头,将火折子往竹筒的引线上戳。

    许是哑女的动作太快,刚吹着的火折子戳到竹筒的引线上就熄了。

    哑女连忙将火折子拿回来继续吹,丝毫没注意到烟花已经被点燃。

    她好不容易又吹着火,一滴泪顺着鼻梁吧嗒落到火折子上。

    火又熄了。

    好气!

    “小哑巴快回来!”

    哑女听到薛厄在身后喊,但她没有动,黑黝黝的眼睛只映着小小的火折子。

    她鼓起脸用力的吹,想要再次将火折子吹起来,去点烟花。

    “我让你回来!”

    这回的声音就在身后传来。

    哑女只觉得有人从后面揪住她的衣服,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她身子一飘的旋转了半圈。

    重新落到地上,哑女的耳朵就被滚烫的手掌盖住。

    与此同时,身后想起砰的一声。

    哗——

    由于手掌的阻隔,声音又近又远,哑女呆呆的昂起头,看见了将她护在怀里的薛厄,以及在薛厄头顶绽放的烟花。

    薛厄正生气的板着脸,见哑女呆呆的表情又忍不住笑。

    信号烟花只持续了两三秒就结束了。

    薛厄松开哑女的耳朵,转而捏她的鼻梁。

    “傻不傻。”

    哑女抿抿唇,嘴角轻微的翘。

    薛厄由于距离信号烟花太近,后背的衣服被烧了几个黑点。

    他回马车上换过衣服,然后招呼哑女在马车旁堆火做饭。

    哑女比比划划的指往路的两旁指了指,问薛厄难道不赶路了吗。

    “不着急,先歇一会,等有人来接。”薛厄慢悠悠地说着,往竹签上穿一条条的早晨打得兔子肉。

    在古代赶路就这点不好,旅游线路根本没搞起来,路途风餐露宿,吃干饼子都快把薛厄整个人吃干巴了。

    幸而从这匹马坚持的足够久,有马车,生活质量终于能提升上来一点。

    哑女很熟练的给薛厄打着下手,两个人烤了兔肉,又吃了一些青菜,勉强还算丰盛。

    刚吃完没多久,路的尽头传来马蹄声。

    薛厄正依靠在棺材里剔牙,闻声将要出去查看的哑女按住。

    “老实呆着,我去看。”

    说着薛厄独自下了马车。

    来的是三个骑马的人,都穿着统一样式的蓝袍,一个年纪大点的在前头,另两个年轻的落后半个马身子。

    三人在远处时视线一直往四周搜寻,看见薛厄的马车后都齐齐的望过来,很快又移开,继续四处张望。

    很快到了近处,丝毫没有减速,经过薛厄的马车时也没停下。

    薛厄依靠在马车旁,思量着这三个人应该就是被信号烟花吸引过来的。

    应该是除了信号烟花外还有别的暗号,薛厄发现三个人发现他后再移开视线,张望的眼神变得有些心不在焉。

    就像是为了不引起薛厄的怀疑,三个人在继续做出四处寻找的姿态。

    露馅了啊。

    薛厄在心中叹息,眼看着三人骑马经过,主动开口。

    “嘿,你们可是在找人?”

    年纪大点的率先勒住马,另两个也跟着停下,一起转身朝向薛厄。

    薛厄笑眯眯的掏出烟花爆炸剩下的竹筒碎片,朝几个人晃了晃。

    “相逢即是缘,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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