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时,她身处一个茶馆之中,窗外是一个铺满荷叶的池塘,其间点缀着点点红色的莲花,清风带过她的发梢,像她纷飞的思绪。

    “小二,要壶龙井。”

    突然,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她转头看向门口,平静的心泛起涟漪。他身穿粗布白衣,却风姿卓然,不似凡间之物。

    连递到嘴边的茶也变得稀奇。

    “小二,要壶龙井!”她忍不住也要了壶龙井。那个人闻声看了过来,看到她时,瞳仁骤缩,于此同时,她嗅到了美好的气息。

    这时,外面又进来了三四个带刀的人,锦溪见到,立马从窗外翻了出去。却还是引起了注意,四方立马赶来了许多身着衙服的人,堵死了锦溪的路。

    她要是搏出去的话难免会受到刀伤,只要她皮肤受伤,破开的伤疤就会变成红色的鳞片,既丑陋又怪异,也许她可以不用在乎丑不丑,但是她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也许那位白衣公子也在其中。她不想就这样暴露自己的身份。

    无可奈何,她开始蓄力,可是手腕突然被抓住,方才所见的那位白衣公子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

    他们明明素不相识,却感觉很熟悉;他明明在帮助她,却眸色冰冷。他一把拽住她就往房檐上飞去,然后快速地离开了这条聚满衙役的街,

    向城外走去。

    “你犯什么事儿了,怎么这么些人要来抓你?”

    “其实也没多大事儿。”锦溪闷闷不乐的回答。

    他们在树林了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处破旧的土地庙里落下脚来。灵渊整理了一下衣服,坐下来静静地听她说。

    “我有一个朋友,他是做香的,然后他被冤枉香里面有毒,害死了一名女子。”

    “然后呢?”

    “然后他被处死刑,我不希望他白白受这种无妄之灾,就说那香里面的毒是我下的,因为我身手比较好,被抓以后还可以逃出来,他就不行了。”

    “那香里面的毒到底是谁下的啊?”

    “那女子死之前生病了,可能是生病而死,但是那个官员记恨他,所以就揪着不放了。”

    “那个官员为什么记恨他?”说话中,他一直看着她,目光像湖水一样平静。

    “因为他不讨好他。”

    “你果然只适合隐居。”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雨,锦溪想要到屋檐下看雨,手腕却突然被灵渊抓住,她这才发现自己手臂上受了几处伤,错落着长出了几枚红色的鳞片。他刚开始有些懊恼,立马放开了手,在看到他手臂上的异样以后又马上再次抓住她的手腕。

    心中顿时万马奔腾不知如何是好,锦溪滞住了。

    “这是?”

    “这是我贴上去的装饰物。”锦溪赶忙收回手。

    锦溪走到屋檐下,灵渊也跟了过去。

    “我游走世间多年,什么都见过,你不必向我隐瞒你的身份。我知道你受伤了。”

    “那你想怎么样?”她戒备心顿起。

    “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美好的地方吗?我可以给你吸食,以助你疗伤。”他慎重地说。

    他为什么要一直帮她,锦溪此时在人间呆了很多年,已经会判断人的情感和目的。于是就试探看了他一眼,“那你要想好了,我受伤好的很慢的,你要是可以给我吸食的话,就要一直到我伤好为止。不然就不用了。”

    “当然可以。”

    这就奇怪了,难道这个人对她别有目的?那她也想看看,他到底对她有什么目的?

    到了傍晚雨停了,她就跟他回了客栈。点亮烛灯,他的脸部轮廓被勾勒出来,眉眼像墨一般幽深而宁静,锦溪观察着他。

    他给她倒了一杯茶,锦溪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说谢谢,“不用谢。”他还是一脸深沉的样子,说话间,茶水因摇晃幅度太大溅到了他手上,他却毫无反应。放好茶水就直接出了门。

    这是紧张吗?他是不是对她有意思。锦溪对这个问题好奇,于是步步紧逼。她走出去,他正坐在台阶上似乎在赏月,她直接挨着他坐下,“你离我那么远,我怎么吸食你的美好啊?”

    “那你就这样挨着我啊。”

    “好奇怪,你身上的美好,比我朋友身上的还多。他是因为对我的关心让我感受到了美好,你我初次相逢,你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就很美好啊!”他断断续续想了半天说道。

    锦溪哈哈大笑起来,不再逗他。

    凌晨她被灵渊推醒,醒来时他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说:“我们快离开这儿吧,衙役一直在找你,我们去别的地方。”

    朦胧间锦溪起身跟他走,“灵渊你昨晚一直在这儿吗?我怎么感觉一直有人在我身边?”

    “你可能是做梦吧,我没有。”

    此时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走在路上,时光好像进入了空境,被无限地拉长,这个人给她一种无比的信任感,“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啊?”

    “因为我们好久之前就认识,我是你更好的朋友。”

    “可是我都不记得你了,你凭什么还记着我啊?”

    灵渊沉默了,“那你想跟我成为朋友吗?”

    “想啊。”

    “那就不重要,记不记得不重要,相处的两个人只要开心就行了。”

    锦溪深以为然。

    他们去到了一个人烟很少的地方,锦溪依旧每晚感到有人在她身边,可是她身边除了灵渊并没有别人,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可是这种感觉越来越真实。

    “灵渊,你最近真的没有来我房间吧!”

    “怎么,你是有东西丢了还是被偷袭了啊?我说了我没有。”他带着不悦之色说到,说的锦溪哑口无言,接着他又缓和语气,“你的伤有没有好些?”

    “没有。”

    他不再说话。

    到了夜晚,锦溪早早就假装睡着,半个时辰过去,房间门被轻轻地推开,果然是有人在晚上溜到她房间,悄无声息地坐在她旁边,她不敢睁眼,等了一会儿,他似乎没有进一步动作。

    接着,她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劲儿,以最快的速度向有人的那个方向抓去,紧紧地抓住了那个人的衣服。

    他却丝毫没有慌张。锦溪点燃了蜡烛,随后惊讶地瞪大眼睛,“灵渊?”

    她正准备放开他的衣服,手却被他握住,随后他掀起她的袖子——“你的伤疤已经没有了。是什么时候好的?”

    “早就好了。”

    灵渊对她的行为感到不解,然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没有说话,失望地离开了。

    见到此状,锦溪感到灵渊是真的生气了,于是连忙跑上去解释,“灵渊,我没告诉你,不是在捉弄你,只是害怕我伤好了,你就会放心地离开我。”

    闻言,灵渊好像不但没有再生气,甚至还很开心,背着锦溪在偷偷笑,随后转过身来扶住她:“原来你也不想离开我吗?我怎么会离开你,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永远在一起。”

    那怎么会不愿意呢,她对他早就图谋已久啊。他们约定找一处既漂亮又安静的地方一起生活。可惜她躲过了人间的牢狱,却没有躲过山神的责罚。大概是秋季,她就被九阴山神以“干扰人间秩序”的原因抓走了,很快她就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的罪名,也忘记了约定终生的灵渊。

    直到他经过周折找到九阴山,并在山神庙里跪下:“我愿以我的血来浇灌九阴山上的生灵,求你能放锦溪出来。”

    ……

    慢慢的,锦溪醒转,不再重复地用鳞片刺进自己的胸口,眼前的世界变得清明,无感渐渐回复。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从来都消极怠倦,屡屡身陷囹圄,只有灵渊每次出现带给她的是美好和温暖。

    她身上的魔障消失了。

    “锦溪,我知道你既看不起凡人的脆弱愚蠢,也看不起神的盲目自大,你厌恶这世界,总是得过且过,如今看到有个人如此关心爱护你,你内心可有一丝动摇?”

    锦溪枯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灵渊每次靠近她时那种特殊的美好,是他对她的爱与关心,它们驱散了她身上的魔障,消解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恨意,但是灵渊始终是不见了,好像池塘中的最后一洼水干涸了。

    山神没有再说话,头顶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锦溪。”

    她抬起头,灵渊坐在云朵上,那看着她怜悯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十分可怜。

    “锦溪,我们回家吧。”

    他原来一直是守在天界和虚空之境交界处的玄夜上神,锦溪是偶然游到那儿的一条鱼,因为被玄夜身上的香甜美好吸引而留在了那,从此,虚空之中就只有他们两个,他们相守相伴千万年。

    他一直渡化自己的灵气给她,慢慢地,她就成了鱼妖。这是玄夜有意为之的错误,物种修行在于自身的机缘,神怎么能随意渡化物种呢?

    后来他们被罚下界历劫,锦溪时常困惑自己的存在,一千年了,她的心结总算解开。玄夜也总算脱离了轮回,恢复原职。

    香雾氤氲了神殿,玄夜摊开的掌心中,一条红鲤鱼在里面游曳休憩,看它好像睡着了,他不由的自语:

    天界、虚空和人间又没有区别,只要能永远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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