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晴鹤哭得忘情的时候,韩曜惊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苏晴鹤一滞,泪眼朦胧地转向身侧,韩曜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站在床畔,挡住了诊所其他人的目光。他揣了揣兜,没找到纸巾,熟门熟路去翻苏晴鹤的包,拿了纸巾直接上手给她擦鼻涕。

    看到韩曜,苏晴鹤又羞又窘又气,想打他又没什么理由。

    本来,没有人理会她的话,她哭一下也就过去了,可是韩曜连问了几遍以后,苏晴鹤更伤心了,索性把头埋在他柔软的腰腹上,哭得稀里哗啦,哭着哭着还拿那衣角抹眼泪。

    这具健康的身体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力,驱散了她心底一部分悲凉和凄惶。苏晴鹤身体不好,对格外健康的人有种本能的向往。

    苏晴鹤冰凉的手时不时擦过他的肚皮,冰得韩曜一个激灵。

    韩曜突然想起以前,上班时间,苏晴鹤却总是串科室,趁着上完厕所的时候到他办公室里来,那刚洗完擦过的手冰他的脖子。韩曜每每都说脊椎不好不能受凉,让苏晴鹤拿开,她却总是不肯。

    想到这里,韩曜恶向胆边生,像是拎一只狸花猫一样,一巴掌捏住苏晴鹤的后颈,把这只八爪鱼扯离了他的肚皮。

    “你小点声!”韩曜嫌弃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说哭就哭。”

    苏晴鹤一噎,没想到韩曜竟然嘲讽她,搂住韩曜的腰身,手上发力把人拽到嘴边,对着他白嫩嫩的肚皮狠狠地咬了下去。

    韩曜的腰身一阵僵直。当年的苏晴鹤都没敢这么干过!

    “苏晴鹤你松开!”韩曜头皮都要炸了,他从来不知道苏晴鹤竟然这般的“伶牙俐齿”,这一口下去,可太疼了。

    苏晴鹤确实听话地松开了嘴,“呸呸”了两声之后,抱着膝盖重新小声抽泣了起来。

    韩曜本来是看薛菁菁迟迟不回消息,有点担心她告诉苏晴鹤。但是又有点期盼苏晴鹤知道之后来找他。可是他开车回去这一路上,扫了无数眼手机,也没有消息,不免有些怀疑,苏晴鹤是不是在和那个蒋南涛聊天,所以没顾得上和他说话。

    回家后韩曜左思右想,坐立难安,拿上钥匙转回了诊所,却没想到回来就要面对这样的大场面。

    难道是他把她一个人抛在诊所太过分了?

    韩曜最怕女生哭了,也最烦女生哭了。

    偏偏韩曜就经常被苏晴鹤经常水漫金山。

    身上这件衣服肯定是眼泪鼻涕一大把,回去就要洗了。

    怎么还没有哭完。

    应该是来例假的原因。每次苏晴鹤来例假脾气都拧巴得很。这个时候的眼泪最不值钱。

    总不能是他刚才语气太凶了。

    全诊所的人是不是都在看我们。

    社死名场面。

    再哭下去明天眼睛肯定肿了。

    韩曜心里的弹幕慢慢就多了,耐心也快告罄了。

    “你吊瓶快挂完了。”韩曜推了推苏晴鹤。

    苏晴鹤松开他的腰,抽抽噎噎地去抽纸巾,眼睛红得吓人。韩曜叹了口气,又觉得这样的苏晴鹤有点可怜。

    等护士拔完针,韩曜摁针眼的时候才注意到,苏晴鹤的手有点抽筋。尘封的记忆慢慢回笼。

    以前很多事韩曜从未留心过,是苏晴鹤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N年后他才能留下那么点印象。比如苏晴鹤每次哭完,第二天早上眼皮会肿成欧式大双。比如苏晴鹤每次哭得厉害,手都会抽筋成畸形的鸡爪。

    韩曜捋着她怎么伸都伸不直的手指,拢住她没打针的手背揉搓:“疼不疼?”

    苏晴鹤鼻尖一热,眼泪挂在睫毛上将掉未掉。韩曜吓了一跳,赶紧转移话题安抚她:“你明天还上班不?”

    可是这招好像也过时了,苏晴鹤又哭了起来:“我不想去上班。”

    “不上就不上,反正你是实习生。”韩曜绞尽脑汁继续转移话题,“我表弟他们都半年没发工资了,说是要合并到总公司那边去。”

    苏晴鹤不搭理他,韩曜只好继续说:“我表弟他们老板,也是97年的,年纪轻轻就当老板了。就是发不出工资来,我表弟跟我借了大几千……”

    “这个你以前和我说过了。”苏晴鹤打断他。他还敢跟她提他表弟?他是不是忘了,他曾经还想撮合她和他表弟来着!

    苏晴鹤这下是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伤心难过都转成了对韩曜的愤怒。韩曜总是这样,总有办法挑起她的怒火。

    韩曜不知怎么就脱口问了出来:“那个蒋南涛是不是又给你打电话了?”

    苏晴鹤莫名其妙:“什么?”

    韩曜有点懊恼,又不甘心想再重复一遍的时候,苏晴鹤已经反应过来了:“没有,他没再给我打电话。”只是发了条朋友圈而已。

    蒋南涛于她,那可是一段抹不掉的屈辱,也是一块硕大的警示牌。前车之辙,后车之鉴。

    那年的蒋南涛,现在的韩曜。

    当年蒋南涛明明有了未婚妻,还黏黏糊糊地诱哄她,她都没和他在一起,就不明不白地被三了,徐曼因此去公司里面大闹了一顿,败坏了她的名声。

    虽然这次考研后回来就是为了韩曜,但是知道有张颖的存在以后,苏晴鹤再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两人曾经那么亲密,在单位里还有那样的名声,该避嫌的。

    只是,好像韩曜不是这么想的。

    “你该回去了。”苏晴鹤抽了抽手,想用另一只抽筋发僵的手去摁针眼。

    韩曜以前从来没有被苏晴鹤轰赶过,这下越发确定了蒋南涛这个人对于苏晴鹤不一般:“你什么事没跟我说过!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以前不值得提,后来知道蒋南涛夫妻所作所为后不想提了。

    苏晴鹤发狠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韩曜看她开始系鞋带,也有点恼:“你再等等,还没摁足五分钟。”闹什么脾气,血止不住又会淤青一片,明天就不好打针了。

    苏晴鹤的眼泪扑通扑通地落在地板上。韩曜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那个人还是她的同事。

    其实从考研回来以后,自打听到这个消息,苏晴鹤就一直是一种恍惚不可置信的状态,埋头当个鸵鸟。

    是往砚城走这一次之后,遇到蒋南涛的事情深深地刺痛了她,让她面对现实。

    可是现在出窍的灵魂终于归位,一切变得真实,胸口却好像突然被扎了一个窟窿,呼呼冒血。

    苏晴鹤从未有一刻这么清晰地明白,这个人,这么好的韩曜,早已经离她远去。

    不论她是不甘,还是不敢置信,还是装作无所谓,他都不再属于她。

    比刚才更大的眼泪奔涌而出,苏晴鹤不顾韩曜的阻拦穿好鞋子,提上包跑了。

    韩曜无奈地拿起苏晴鹤落在床上的手机追了出去。

    不该这样的。

    苏晴鹤靠在车边崩溃又绝望地大哭。

    不该这样的。她之所以在考完研后的时间又回来原单位实习,就是想回来离韩曜近一点。

    可是当年立志要三十才结婚的人转眼就有了女朋友。

    明明不该这样的。

    当年,苏晴鹤与韩曜闲聊时套出的话犹在耳畔:“我压根不想找女朋友。谁来都不好使。”

    那为什么她不行,张颖就可以?

    苏晴鹤坐在副驾上,擦过鼻涕和眼泪的纸巾都扔在前面。很快车头的摆件就被纸巾淹没了。

    韩曜数次转移话题不成,都要放弃了,却听到苏晴鹤不甘心地问道:“我之前给你做的那些挂件呢?”

    苏晴鹤指了指后视镜上那个平安袋。

    “我从来不挂那玩意。”韩曜想也不想地回答。

    那现在挂的这是什么?

    苏晴鹤嘴唇一抿,又想哭了。

    其实是她之前做的那些挂件都被丢了吧?

    苏晴鹤记得之前有个花球,是她连着好多天在医院挂号排队的时候叠的,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做好。后来串了珠子做成挂件让他随便挂在什么地方,韩曜却一直放在办公室抽屉里,从未动过。想来,后来搬办公室的时候,应该被丢掉了吧。

    韩曜看了眼后视镜,补充道:“这个是我妈挂上的。”

    又是这样。每次韩曜想找个借口的时候,总是提起他妈或者皮蛋来挡枪。其实不是,苏晴鹤一直都知道,韩曜并不是妈宝男,只是想找个现成的借口。

    就像当初明明说好一起打新冠第二针,后来却说是他妈非要他早早去打上。明明就是忘记了要一起去打疫苗,或者根本不在乎和她的约定。

    这样的借口,苏晴鹤都听倦了。

    她真的一直都很努力的。努力变得漂亮,学舞蹈,学化妆,开始抹那些瓶瓶罐罐;努力变得优秀,在职考证不成后,直接辞职去考了研究生。努力藏起窘迫的角角落落,又忍不住在他面前展示最真实的自我性格。

    苏晴鹤无数次设想过,等到他三十岁的时候就会发现,身边比较熟悉的,适合结婚的,对他一往情深满腔爱恋的,恰好只有她。然后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结婚,生子,他常年住工地不在家,她和婆婆一起带孩子。每个月他回来那么几天,或者她每周末开车去工地上给他送吃的、送衣服。

    可惜了,这一切都只是臆想。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的未来规划里从来都没有她。

    当初韩曜信誓旦旦绝不可能谈恋爱,但是在她决定考研离职之后,转眼就找了张颖谈恋爱。

    其实只是不和她苏晴鹤谈恋爱吧。

    那何必还说那句“谁来都不好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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