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混合着焦糊味在通风管道里淤积，单熠清第十八次核对血浆存量时，防空警报撕碎了战地医院最后的宁静。
冷藏柜玻璃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医用橡胶手套在金属把手上打滑。三十七分钟前，政府军刚送来十二名肢体残缺的伤员，此刻手术室的无影灯正在摇晃，将斑驳血迹投射成扭曲的万花筒。她记得三天前同样的场景里，那个被弹片削去半张脸的少年，攥着她的袖口用中文说"姐姐别怕"。
"Dr.Shan！"德裔护士长安娜踹开变形的铁门，左眼军用义眼闪着危险的红光，"叛军突破西线！"
单熠清将最后一支肾上腺素塞进战术腰带，潮湿空气裹着硝烟灌入防护服领口。走廊的应急灯突然熄灭，她听见金属托盘坠地的清脆声响。这不是普通的断电——夜视仪幽绿的光斑扫过墙壁时，她意识到有人用EMP武器瘫痪了整个医疗站的电子系统。
三个全副武装的身影破开硝烟。领队的男人反握军刀割断垂落的输液管，战术手套上的荧光涂料在黑暗中划出冷冽的弧。当他扯下防毒面罩的刹那，单熠清听见记忆深处蝴蝶振翅的声响。
是周澈。
不同于十年前图书馆惊鸿一瞥的冷白肤色，此刻他裸露的脖颈泛着经年曝晒的蜜色。作战服领口被弹片撕裂，狰狞的疤痕从锁骨蜿蜒至喉结，像条盘踞在皮肤上的蜈蚣。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如江南梅雨季的深潭，映着远处爆炸的蓝紫色火光。
"地下二层还有多少活人？"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皮。单熠清注意到他换弹匣时小指不自然的弯曲——医学院教材里管这叫"扳机指"，常见于长期使用重型枪械者。
安娜报出数字时，第二轮轰炸接踵而至。气浪掀翻装满生理盐水的推车，玻璃碎片如刀雨倾泻。单熠清扑向墙角的早产儿恒温箱，却撞进带着硝烟味的怀抱。周澈用战术背心将她罩在身下，弹片擦过他右肩，血珠滴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
"单...医生？"他念出烫金字母时尾音微妙地颤抖。单熠清突然意识到，自己防护服左胸位置，正是当年校牌悬挂的地方。十七岁的周澈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实验室窗外，雨滴顺着他的黑伞骨滚落，而他只是把妹妹忘带的生物课本放在窗台。
震动稍歇，周澈已退到三米开外。他随手扯下止血绷带按在伤口，战术腰带上的卫星电话蓝光频闪："护送车五分钟后到达西侧通道。"转身时，有什么东西从他防弹衣夹层滑落。
单熠清弯腰拾起的瞬间，呼吸凝固在鼻腔。玻璃封装的水滴形标本里，蓝闪蝶翅脉在应急灯下流转着光泽——这是她送给周漾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标本盒底部本该刻着"SY"的缩写，此刻却布满蜂窝状的弹痕。
"跟紧。"周澈的声音从防毒面罩后传来。他们穿过被气浪掀翻的走廊时，单熠清看见他后颈有道新添的擦伤，形状酷似蝴蝶残缺的尾突。记忆突然闪回那个梅雨绵绵的午后，周漾苍白的指尖抚过生物图鉴："哥哥说战地记者就像迁徙的蝴蝶，每次振翅都在传递希望..."
爆炸声将思绪撕碎。承重墙在身后坍塌，混凝土碎块如陨石坠落。周澈猛地拽过她的手腕，战术手套的粗粝感摩擦着脉搏。单熠清踉跄着跌进电梯井，安全绳在腰间勒出灼痛——这是今天第三次从死亡边缘荡过。
"呼吸。"周澈的指令简短有力。他单手操纵速降锁扣，另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爆破装置上。单熠清在失重感中抬头，看见他下颌绷紧的线条渗出血珠，与十七岁那年被飞溅的硫酸灼伤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防空洞铁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单熠清的工牌挂住了他破碎的袖扣。金属冷意渗入腕骨，她借着最后的光线看清那枚黄铜袖扣——十年前周漾弥留之际塞进她掌心的遗物，内侧用摩斯密码刻着"活下去"。此刻它卡在周澈染血的袖口，像枚不合时宜的时光胶囊。
"东南角通风口。"周澈突然出声。两个雇佣兵正拆卸管道的格栅，臂章上的蓝蝶图案让单熠清瞳孔骤缩——与周漾日记本里夹着的反战贴纸一模一样。锈蚀的螺丝坠地声里，她听见记忆中的少女轻声说："等战争结束，我要把哥哥的相机胶卷做成标本。"
护士长突然拽住她的防护服："血库告急！"单熠清转身撞翻生理盐水瓶，液体在周澈的作战靴上蜿蜒成河。角落里失去左腿的政府军通信兵，正用义肢敲击铁皮柜——三短三长三短的节奏，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
周澈的瞳孔收缩如狙击镜的十字准星。他扯下止血钳的动作带出新鲜血珠："你教他们的？"
"是周漾教我的。"单熠清按住他渗血的伤口，指甲陷进绷带纤维，"在你缺席毕业典礼那天，她教会我用摩尔斯电码记录蝴蝶振翅频率。"
防空洞突然剧烈震动，沙土从裂缝簌簌而落。周澈的卫星电话发出尖锐长鸣，单熠清看见他喉结滚动，右手无意识摩挲腰间的手雷——这个动作她在战场创伤研究录像里见过，属于即将执行自杀式任务的士兵。
"带他们走西侧通道。"周澈突然将加密对讲机塞进她掌心，金属外壳残留着弹头的余温。当他扯开左臂止血带，单熠清看清皮下埋着的微型信号发射器——与她三小时前从叛军尸体上取出的型号完全相同。
通风口传来金属摩擦声。周澈举枪的瞬间，单熠清在夜视仪绿光里看见管道深处反光的镜头盖——那是周澈作为战地记者时从不离身的徕卡相机配件。枪火照亮阴影中的人影：叛军侦察兵胸前的记者证残片，正与周澈防弹衣内层的证件裂痕严丝合缝。
"现在走！"他推她的力道像十年前一样不容置疑。单熠清被安娜拽进逃生通道时，最后听见的是周澈对着通讯器低吼："坐标N12°34' E45°67'，立即轰炸。"那是他们高三时共同标注的地理课作业坐标，如今成了他手中的军事打击目标。
冷藏柜玻璃映出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医用橡胶手套在金属把手上打滑。三十七分钟前，政府军刚送来十二名肢体残缺的伤员，此刻手术室的无影灯正在摇晃，将斑驳血迹投射成扭曲的万花筒。她记得三天前同样的场景里，那个被弹片削去半张脸的少年，攥着她的袖口用中文说"姐姐别怕"。
"Dr.Shan！"德裔护士长安娜踹开变形的铁门，左眼军用义眼闪着危险的红光，"叛军突破西线！"
单熠清将最后一支肾上腺素塞进战术腰带，潮湿空气裹着硝烟灌入防护服领口。走廊的应急灯突然熄灭，她听见金属托盘坠地的清脆声响。这不是普通的断电——夜视仪幽绿的光斑扫过墙壁时，她意识到有人用EMP武器瘫痪了整个医疗站的电子系统。
三个全副武装的身影破开硝烟。领队的男人反握军刀割断垂落的输液管，战术手套上的荧光涂料在黑暗中划出冷冽的弧。当他扯下防毒面罩的刹那，单熠清听见记忆深处蝴蝶振翅的声响。
是周澈。
不同于十年前图书馆惊鸿一瞥的冷白肤色，此刻他裸露的脖颈泛着经年曝晒的蜜色。作战服领口被弹片撕裂，狰狞的疤痕从锁骨蜿蜒至喉结，像条盘踞在皮肤上的蜈蚣。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如江南梅雨季的深潭，映着远处爆炸的蓝紫色火光。
"地下二层还有多少活人？"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的铁皮。单熠清注意到他换弹匣时小指不自然的弯曲——医学院教材里管这叫"扳机指"，常见于长期使用重型枪械者。
安娜报出数字时，第二轮轰炸接踵而至。气浪掀翻装满生理盐水的推车，玻璃碎片如刀雨倾泻。单熠清扑向墙角的早产儿恒温箱，却撞进带着硝烟味的怀抱。周澈用战术背心将她罩在身下，弹片擦过他右肩，血珠滴落在她胸前的工牌上。
"单...医生？"他念出烫金字母时尾音微妙地颤抖。单熠清突然意识到，自己防护服左胸位置，正是当年校牌悬挂的地方。十七岁的周澈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实验室窗外，雨滴顺着他的黑伞骨滚落，而他只是把妹妹忘带的生物课本放在窗台。
震动稍歇，周澈已退到三米开外。他随手扯下止血绷带按在伤口，战术腰带上的卫星电话蓝光频闪："护送车五分钟后到达西侧通道。"转身时，有什么东西从他防弹衣夹层滑落。
单熠清弯腰拾起的瞬间，呼吸凝固在鼻腔。玻璃封装的水滴形标本里，蓝闪蝶翅脉在应急灯下流转着光泽——这是她送给周漾的十六岁生日礼物。标本盒底部本该刻着"SY"的缩写，此刻却布满蜂窝状的弹痕。
"跟紧。"周澈的声音从防毒面罩后传来。他们穿过被气浪掀翻的走廊时，单熠清看见他后颈有道新添的擦伤，形状酷似蝴蝶残缺的尾突。记忆突然闪回那个梅雨绵绵的午后，周漾苍白的指尖抚过生物图鉴："哥哥说战地记者就像迁徙的蝴蝶，每次振翅都在传递希望..."
爆炸声将思绪撕碎。承重墙在身后坍塌，混凝土碎块如陨石坠落。周澈猛地拽过她的手腕，战术手套的粗粝感摩擦着脉搏。单熠清踉跄着跌进电梯井，安全绳在腰间勒出灼痛——这是今天第三次从死亡边缘荡过。
"呼吸。"周澈的指令简短有力。他单手操纵速降锁扣，另一只手始终按在腰间的爆破装置上。单熠清在失重感中抬头，看见他下颌绷紧的线条渗出血珠，与十七岁那年被飞溅的硫酸灼伤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防空洞铁门轰然闭合的刹那，单熠清的工牌挂住了他破碎的袖扣。金属冷意渗入腕骨，她借着最后的光线看清那枚黄铜袖扣——十年前周漾弥留之际塞进她掌心的遗物，内侧用摩斯密码刻着"活下去"。此刻它卡在周澈染血的袖口，像枚不合时宜的时光胶囊。
"东南角通风口。"周澈突然出声。两个雇佣兵正拆卸管道的格栅，臂章上的蓝蝶图案让单熠清瞳孔骤缩——与周漾日记本里夹着的反战贴纸一模一样。锈蚀的螺丝坠地声里，她听见记忆中的少女轻声说："等战争结束，我要把哥哥的相机胶卷做成标本。"
护士长突然拽住她的防护服："血库告急！"单熠清转身撞翻生理盐水瓶，液体在周澈的作战靴上蜿蜒成河。角落里失去左腿的政府军通信兵，正用义肢敲击铁皮柜——三短三长三短的节奏，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
周澈的瞳孔收缩如狙击镜的十字准星。他扯下止血钳的动作带出新鲜血珠："你教他们的？"
"是周漾教我的。"单熠清按住他渗血的伤口，指甲陷进绷带纤维，"在你缺席毕业典礼那天，她教会我用摩尔斯电码记录蝴蝶振翅频率。"
防空洞突然剧烈震动，沙土从裂缝簌簌而落。周澈的卫星电话发出尖锐长鸣，单熠清看见他喉结滚动，右手无意识摩挲腰间的手雷——这个动作她在战场创伤研究录像里见过，属于即将执行自杀式任务的士兵。
"带他们走西侧通道。"周澈突然将加密对讲机塞进她掌心，金属外壳残留着弹头的余温。当他扯开左臂止血带，单熠清看清皮下埋着的微型信号发射器——与她三小时前从叛军尸体上取出的型号完全相同。
通风口传来金属摩擦声。周澈举枪的瞬间，单熠清在夜视仪绿光里看见管道深处反光的镜头盖——那是周澈作为战地记者时从不离身的徕卡相机配件。枪火照亮阴影中的人影：叛军侦察兵胸前的记者证残片，正与周澈防弹衣内层的证件裂痕严丝合缝。
"现在走！"他推她的力道像十年前一样不容置疑。单熠清被安娜拽进逃生通道时，最后听见的是周澈对着通讯器低吼："坐标N12°34' E45°67'，立即轰炸。"那是他们高三时共同标注的地理课作业坐标，如今成了他手中的军事打击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