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啊——！”
少女猛地从床上坐起，没有光亮的右眼在掌心下恐惧地乱颤。
好半天，她才堪堪从那种悲哀和绝望里挣脱。
“……”又是梦。
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血腥的场景却仍历历在目。
“阿屿，”清亮的女声贴了过来，“又做噩梦了吗？”
“不怕不怕，挥挥挥挥，邪魔退散！”
粉发的少女揉揉眼睛，藕白的臂从热乎的被窝里抽出来，倾身挂到方屿——或者说，方囡囡——的身上给她顺了顺额头，迷迷糊糊的腔调也欢快又跳跃，像只永无烦忧的小仓鼠。
“抱歉，三月。又把你吵醒了。”
“小事一桩！”
彻底没了睡意，方屿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顺带往隔壁房门上敲了下。
“丹恒？你起了吗？”
“嗯。”
清冷若山间泉泓的男声在门的另一端响起，门把手向里旋动，再抬头，已经是丹恒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了。
“洗漱一下，待会我们商量下出这所公寓的对策。三月还在睡，我一会儿去喊。”
…………
十年前的事，以一位名为“卡芙卡”的女性到来划上终止符号。极端美艳又杀机四伏的景象，至今难忘。
她得了救，右眼却被腐蚀得干净，无力回天了。不说视物，尚且完整留着已经算得上近乎诡异的奇迹。不过相应的，几年下来她的听力增强速度几乎甩了非人物种十条街。现下耳远响着“哗哗”的水流声，方屿却能将另一间房中丹恒指尖捋过墨色发间的细碎响动听得一清二楚。
……咳，别听了，多少有点变态。
曾不小心听见过某人拉裤链的方屿果断用耳塞一堵双耳。
“啊……”世界和平了。
…………
简单用清水冲了下脸，骨节分明的十指穿进发间又松开，丹恒随意地往旁边墙上一靠，抱臂发起了呆。
他脑海里全是方才开门时方屿抬眸望过来的样子，睫羽敛下，眼尾压着无言的悲哀和迷惘，以及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戾气。
像匹受了惊显露三分利爪的野狼。
眉目沉静淡漠的人合了会儿眼，眼前浮现出捡回方屿的那天。目测不过七八岁的女孩听见开门声迟钝地回过头时，丹恒和三月七几乎是同时神色一凛——女孩白皙柔软的脸上是不谙世事的纯粹与迷茫，怀里抱着个碎了大半的人头珍宝似的护着，指尖却刚从地上一滩尸块中抽出。青绿的液体沿着女孩白嫩小巧的指尖下滑，地面被腐蚀开一个焦黑的坑洞，“滋滋”作响，纤柔的指尖却是安然无恙。
女孩对他们的戒备毫无所觉，只是将手心的什么东西往嘴里一塞，撇了下头，乖巧地开口：
“哥哥姐姐好，我是方屿，这是我姐姐方且意。”她动了动手臂示意，两人看见她臂弯里半个脑袋破碎的面部，不语。女孩没理会他们的沉默，只是重新抬眼，无机质的冰冷目光投射过来，如同大脑过载失去自控能力的机械：
“你们，也想吃吗？”
…………
“哟吼！梦见和阿屿打枕头大战！三月七选手勇往无前，哈！”
“你是对坐椅过敏吗？坐好，吃饭。”
“……哦。”
活力四射的少女登时萎了，乖乖坐下拿起筷子，似乎还能幻视到粉发上一朵萎了吧唧的委屈小花。
方屿被可爱暴击了一下，霎时软了点眉眼。
“等出去后有时间，陪我们小三月打一晚上？”
“好耶——！”
一旁的丹恒督来一眼，没说话。
“咦，丹恒你怎么不来向‘方屿呀，你太惯着她啦’什么的？”
“我又不是杠精。”
“咱们一家仨口你是杠精……”
……
方屿坐在两人中间，偶尔掺和两句，早上的烦闷被这会的打闹冲得一点也不剩。
“好了，商量正事。”
三月七赶忙往嘴里狂塞了几口饭，方屿弯起指节敲了她脑门一下。口袋里墨迹将将干透的图纸被铺开，方屿指了下图上的一处，眉心微微皱起：“六楼，三米的层高，我们最初是选的三楼作为据点，下防变异物种，上防飞离，危急时从窗口跳下去我们的体质也不容易受伤。”
“按理来说，六米的垂直距离，左右误差不超过半米，可前天我带着物资回来的时候，三楼的位置变成了八米——六米的位置，没有楼梯。”
“没有楼梯？”三月七凑过来了点，讶异道。
“对。”方屿点了下头，纤长的指尖挑开笔盖，在二、三楼之间的楼梯上圈了一下。
鲜红的墨迹晕开，莫名的诡谲。
“那一块的楼梯出现了断层，两米左右，垂直不过三十厘米。但直觉原因，我没有去尝试触碰那一块断层，走到‘三楼’时，就已经看到在门口等我的三月了。”
“我昨天出去看了下，楼梯的断层在扩大，整体长度也在延伸。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在四楼。”
四这个数字可不怎么吉利。
“断层现在的长度我无法估计……”
“没有楼梯了。”丹恒出声打断，“我看过了，楼层之间，空无一物。”
“阿屿！丹恒！你们快看窗外！” 一声惊呼，两人闻声回头，尚算整洁的墙上挂着面破旧的铁窗，窗户关的很严实，被拿高架堵住了大半边。剩余露出的窗里露出窗外的景象——起雾了。
混浊又浓厚，将所有探究的视线拒之雾外。
就像是，牢笼。
“……丹恒，三月。”
丹恒和方屿对上视线，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凝重。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少女猛地从床上坐起，没有光亮的右眼在掌心下恐惧地乱颤。
好半天，她才堪堪从那种悲哀和绝望里挣脱。
“……”又是梦。
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年，血腥的场景却仍历历在目。
“阿屿，”清亮的女声贴了过来，“又做噩梦了吗？”
“不怕不怕，挥挥挥挥，邪魔退散！”
粉发的少女揉揉眼睛，藕白的臂从热乎的被窝里抽出来，倾身挂到方屿——或者说，方囡囡——的身上给她顺了顺额头，迷迷糊糊的腔调也欢快又跳跃，像只永无烦忧的小仓鼠。
“抱歉，三月。又把你吵醒了。”
“小事一桩！”
彻底没了睡意，方屿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顺带往隔壁房门上敲了下。
“丹恒？你起了吗？”
“嗯。”
清冷若山间泉泓的男声在门的另一端响起，门把手向里旋动，再抬头，已经是丹恒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了。
“洗漱一下，待会我们商量下出这所公寓的对策。三月还在睡，我一会儿去喊。”
…………
十年前的事，以一位名为“卡芙卡”的女性到来划上终止符号。极端美艳又杀机四伏的景象，至今难忘。
她得了救，右眼却被腐蚀得干净，无力回天了。不说视物，尚且完整留着已经算得上近乎诡异的奇迹。不过相应的，几年下来她的听力增强速度几乎甩了非人物种十条街。现下耳远响着“哗哗”的水流声，方屿却能将另一间房中丹恒指尖捋过墨色发间的细碎响动听得一清二楚。
……咳，别听了，多少有点变态。
曾不小心听见过某人拉裤链的方屿果断用耳塞一堵双耳。
“啊……”世界和平了。
…………
简单用清水冲了下脸，骨节分明的十指穿进发间又松开，丹恒随意地往旁边墙上一靠，抱臂发起了呆。
他脑海里全是方才开门时方屿抬眸望过来的样子，睫羽敛下，眼尾压着无言的悲哀和迷惘，以及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戾气。
像匹受了惊显露三分利爪的野狼。
眉目沉静淡漠的人合了会儿眼，眼前浮现出捡回方屿的那天。目测不过七八岁的女孩听见开门声迟钝地回过头时，丹恒和三月七几乎是同时神色一凛——女孩白皙柔软的脸上是不谙世事的纯粹与迷茫，怀里抱着个碎了大半的人头珍宝似的护着，指尖却刚从地上一滩尸块中抽出。青绿的液体沿着女孩白嫩小巧的指尖下滑，地面被腐蚀开一个焦黑的坑洞，“滋滋”作响，纤柔的指尖却是安然无恙。
女孩对他们的戒备毫无所觉，只是将手心的什么东西往嘴里一塞，撇了下头，乖巧地开口：
“哥哥姐姐好，我是方屿，这是我姐姐方且意。”她动了动手臂示意，两人看见她臂弯里半个脑袋破碎的面部，不语。女孩没理会他们的沉默，只是重新抬眼，无机质的冰冷目光投射过来，如同大脑过载失去自控能力的机械：
“你们，也想吃吗？”
…………
“哟吼！梦见和阿屿打枕头大战！三月七选手勇往无前，哈！”
“你是对坐椅过敏吗？坐好，吃饭。”
“……哦。”
活力四射的少女登时萎了，乖乖坐下拿起筷子，似乎还能幻视到粉发上一朵萎了吧唧的委屈小花。
方屿被可爱暴击了一下，霎时软了点眉眼。
“等出去后有时间，陪我们小三月打一晚上？”
“好耶——！”
一旁的丹恒督来一眼，没说话。
“咦，丹恒你怎么不来向‘方屿呀，你太惯着她啦’什么的？”
“我又不是杠精。”
“咱们一家仨口你是杠精……”
……
方屿坐在两人中间，偶尔掺和两句，早上的烦闷被这会的打闹冲得一点也不剩。
“好了，商量正事。”
三月七赶忙往嘴里狂塞了几口饭，方屿弯起指节敲了她脑门一下。口袋里墨迹将将干透的图纸被铺开，方屿指了下图上的一处，眉心微微皱起：“六楼，三米的层高，我们最初是选的三楼作为据点，下防变异物种，上防飞离，危急时从窗口跳下去我们的体质也不容易受伤。”
“按理来说，六米的垂直距离，左右误差不超过半米，可前天我带着物资回来的时候，三楼的位置变成了八米——六米的位置，没有楼梯。”
“没有楼梯？”三月七凑过来了点，讶异道。
“对。”方屿点了下头，纤长的指尖挑开笔盖，在二、三楼之间的楼梯上圈了一下。
鲜红的墨迹晕开，莫名的诡谲。
“那一块的楼梯出现了断层，两米左右，垂直不过三十厘米。但直觉原因，我没有去尝试触碰那一块断层，走到‘三楼’时，就已经看到在门口等我的三月了。”
“我昨天出去看了下，楼梯的断层在扩大，整体长度也在延伸。我们现在的位置应该在四楼。”
四这个数字可不怎么吉利。
“断层现在的长度我无法估计……”
“没有楼梯了。”丹恒出声打断，“我看过了，楼层之间，空无一物。”
“阿屿！丹恒！你们快看窗外！” 一声惊呼，两人闻声回头，尚算整洁的墙上挂着面破旧的铁窗，窗户关的很严实，被拿高架堵住了大半边。剩余露出的窗里露出窗外的景象——起雾了。
混浊又浓厚，将所有探究的视线拒之雾外。
就像是，牢笼。
“……丹恒，三月。”
丹恒和方屿对上视线，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凝重。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