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见她不说话,又转过头问朱氏:“她的生辰是何时?”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替你去问问。”朱氏叫身边的一个丫鬟进去问玉妈妈。

    不多一会儿那丫鬟出来了,对着朱氏的耳朵说了几句话。朱氏又转告给了道士。

    道士听完皱了皱眉,“虽然她这生辰给二爷冲喜合适,但时辰却冲撞了老夫人,所以今晚老夫人才会咳血,若是不采取措施,老夫人怕是性命有虞啊。”

    朱氏被这番话唬住了,便连忙问道可有解救的法子。

    “也简单,”那道士接着说道,“让她离开侯府去别院抄经七日再回来即可,等那时老夫人也好的差不多了,二爷也有人照顾。”

    朱氏似是不确信,又问道:“这样就行了?”

    “自然。”

    道士话音刚落,朱氏就叫人准备把谭媗送出去。

    谭媗习惯性地往苓月身后躲,她因为这道士的一番话嫁进侯府,如今又要因为他这番话被赶去别院,实在是没有这样的道理。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制止住这些人呢?

    没有的,她现在就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没有人会顾虑她的感受,自己的命运永远掌握在别人手里。

    虽说只是去抄经,但是从未听说过新妇成亲当日就被赶去别院抄经的,这分明就是不把她当人看!

    苓月心知这道士就是满口胡言,牢牢地把谭媗护在身后,眼睛一眯,危险地说道:“如今她是二爷房里的人,岂能随便你们处置?要我说,有这个功夫不如多请几个大夫来替老夫人看病,为难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大胆!”朱氏顿时厉声起来,“就算你们都是二爷的人,这里也是侯府,哪有你一个丫鬟说话顶嘴的份?来人,给我掌嘴!”

    听到苓月要挨打,谭媗便连忙护到她面前,说什么都不会让这些人动手打她。

    小姑娘眼眶泪莹莹的,微抖却坚定地说道:“你们就知道欺负人,不过就是因为二爷没醒,要是他醒了知道你们这样做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二嫂,”薛钰见她母亲被人顶撞也忍不住出声,“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别说现在二哥还没醒过来,府中事宜全由我母亲操持。就算二哥醒了,你又如何保证他会一味地袒护你?就算你是他的妻子,也不过是硬塞进他房里冲喜的,说不定二哥醒了就会把你休了。”

    “钰儿,”朱氏呵斥一声,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此于谭媗争执,丢了女儿家的教养。她也不啰嗦,招呼后面的婆子让她们上来钳制住谭媗。

    那些腰傍似桶的婆子刚走到跟前,就感觉到凌厉的掌风扑面而来,脸上的五官似是错了位,脚下也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几个婆子相互扶持着,看看面前的苓月,又看看身后的朱氏,一时也不知要不要再上前。没想到这姑娘看着清瘦,武功竟然如此高强,便是以一敌五也不在话下。

    “当真是放肆!”朱氏也没想到今日她的颜面就要在谭媗这里败光了,不免有些气急败坏,“你祖母因为你咳血在床,你竟然连替她抄经都不愿意。我看你这样也不适合再留在二爷身边照顾着,不如去别院反省一番。”说完,又叫了一些小厮上前。

    若是小厮过来要把谭媗带走,性质明显不同了。谭媗作为新妇,定不能和这些小厮半夜在这儿纠缠。

    更何况,谭媗抬头看了看苓月,她一个姑娘,对付几个婆子就算了,怎么能让她和这些练家子的小厮打起来呢。

    不过是抄经,总比要了她的命和旁人的命强。

    “苓月姐姐,”谭媗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晨雾化在了里面,“等会儿你就回去照看二爷吧,不过是去抄经,我本就是嫁过来给二爷冲喜的,抄经也算是积福。你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哒。”

    谭媗强撑笑意,其实她都快哭了。她念过一年学堂,字却写的不好看,抄经其实就是在为难她,但她又不敢说出来。

    “别哭,”苓月细细替她擦了擦眼睛,“夫人若是让我护着你,今天就谁也不能把你带走。若是夫人愿意去抄佛经,奴婢也不阻拦。”

    谭媗低着头,过了半天才又点了点头。然后就由着丫鬟把她带出了府,连夜送到了别院。

    苓月路过朱氏时,面不改色地道:“若是我家夫人出了分毫的差错,我定不会放过你。”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氏身后的两个女儿听着这句话差点跳起来打人。

    “娘,她一个奴婢怎敢欺上犯下?!”

    “二嫂不过今日才入府,竟能得了如此忠心的奴婢,真是好手段。”

    朱氏看着苓月离开的背影,手中的帕子都被她捏的变了形,她气的牙齿咯咯响。

    “不过就是一个丫鬟,我还能奈何不了她了?别院就不用派人过去伺候了,我看她能硬气到何时?”

    说是别院,其实不过是近郊的一个小庄子,里面像是很久没有住过人了,院子里都生了杂草。

    谭媗是在马车上第三次把头磕到车板上才醒过来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荒郊野外,隔着老远才能看见一户人家。

    低矮的土房于旷野之中并不明显,那些婆子推搡着谭媗把她扔进了院子里就自行离开,任其自生自灭。

    大门一关,不少灰尘便被带了起来,谭媗弯着腰抵着嘴,咳嗽半天才好转。

    一转头就看见墙壁上的晃动的黑影,吓得她连忙闭上眼,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才抖着眼皮缓缓睁开,发现竟是一只黄白相间的猫。

    *

    苓月回了薛珵的朗院后便径直进了主室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面有个身量近七尺,执着一个羽扇的男子在等着她。

    “军师,将军还要几时才能醒过来?”

    张生虽身形瘦削看起来弱势,却动作款款,张弛有度。

    “你与夫人相处的如何?”

    苓月见他并未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头便低了低道:“夫人性子单纯,宛如婴孩。只是这府中对她似有争议。”

    “哦?”张生不紧不慢地摇了摇扇子,“要人进来的是她们,处处诟病的也是她们,当真是难伺候。”

    苓月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夫人她这也是无妄之灾。”

    “嗯,”黑夜中,张生一双眼睛却是透亮,“时候未到,在此之间还是要维持现状安稳。至于将军要拿夫人怎么办,等他自己醒来再做定夺。”

    “嗯,苓月知道。”

    “夫人也回来了?”

    “没有,夫人被大房的那个女人赶去了别院,要七日之后才能回来。”

    张生闻言皱了皱眉,似再思考什么,良久才对苓月摆了摆手,“罢了,你且去忙吧,她们的手还伸不进我们这里来。”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躺在那张尚被大红绸布装饰的床上的男人似有所感的动了动眼皮。

    这别院落灰已久,但谭媗困倦地两眼昏花,顾不得打扫,就寻了间有床的屋和衣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就看见那只花猫蹲在她的床头,慵懒地“喵喵”叫着。

    谭媗揉了揉眼睛,反应半天自己这是在何处之后又仰躺在床上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出神。

    她心里乱糟糟的,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只是觉得与其受人欺侮,不如攒点钱准备逃走。

    正当她胡乱地想着时,苓月背了个包袱便进来了。看见自家小夫人毫无形象地躺着,不由得一笑。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苓月的声音,谭媗心口的乌云便散了三分,欢快地从床上做起来,待看见苓月那张熟悉的脸又小嘴一瘪,似是要哭。

    “苓月姐姐,你怎么来了?”

    苓月把包袱放下,说道:“我怎么放心夫人一人待在这里?”然后又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的环境,面上不愉,“说是叫夫人抄经,连个笔墨纸砚都没有。”

    谭媗才不在乎有没有什么笔墨纸砚呢,她刚刚躺在床上想的是这些人就是把她扔在这里自生自灭的。

    “我给夫人带了衣物来,等会儿便换上吧。”苓月似是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我刚刚去厨房看过了,里面锅都生锈不能用了。等会儿我去给夫人买点吃的吧。我不知道这里条件这么差,应该刚刚在路上就买来的。”

    见苓月自责,谭媗连忙摆手,“苓月姐姐不必自责,我晚些时候吃早饭也不碍事的,就是还要苓月姐姐多跑几趟。”

    “无妨,”听到谭媗这么说,苓月豁然一笑,“奴婢脚程快,等夫人洗漱完奴婢就能回来了。”

    谭媗便笑着点点头,看苓月的身影又消失在屋内。

    她正要换衣服时,屋里的那只猫冷不丁地又“喵”了一声,谭媗解衣带的手一愣,低下头去看着那团毛绒绒。

    谭媗抿了抿唇,蹲到猫的面前,先是小心地摸了摸它的颈窝,见猫没有反抗,又细声说道:“我要换衣服啦,你出去吧。”说完,便抱起猫,把它放到门外,然后关上了门。

    那猫用爪子挠了挠木门,又“喵”了几声。见里面的人真的不准备开门,又一个跃身跳上墙,转身消失在院子里了。

    谭媗换好衣服出来,刚打好井里的凉水准备洗脸,就听见大门被人一脚“咚”的踢开,吓得她手里的帕巾“哗”的一下掉进了盆里。

    待她走出去一看,没想到是昨晚那个道士,他身后还带了几个小徒弟。

    对方看见她,小眼睛眯起不怀好意的笑,朝她这边走了几步。

    谭媗没来由地心慌,向后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

    那道士扫了她一眼,挥了挥手,身后的人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谭媗认出那正是要她抄经所用的笔墨纸砚。

    “夫人就好生在这里抄经,”道士捏着一只狼毫走到谭媗的面前,贪婪地盯着她眼下的那颗小痣,然后趁谭媗不注意用笔尖轻佻地在上面点了点。

    谭媗被吓得忘了躲开,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像是要跑,只是这些人堵住院门,她根本找不到机会。

    谭媗袖子下的手剧烈地抖着,她眼睁睁地又看着那道士朝她走过来,二话不说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凑近她的耳边,用粘腻如蛇信子的语气说道:“你现在难道不知道你这条命是有我说了算吗?二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能人道。你若是不想死就乖乖地听我的话,日后跟着我保管你是快活的。”

    她早就知道这道士就是个神棍,想来一定还用这种方法骗了不少女子。

    谭媗四肢百骸像是被蚂蚁啃噬,后脊一阵一阵地发凉。

    “好好想清楚,是想痛苦的死,还是跟着我快活呢?不急不急,”那道士的目光泛着淫.威,“你还有六日思考的时间,我会再来看你的。”

    那道士做这一番事时身后的徒弟都低着头默不作声,谭媗的心却如坠冰窟,凉的彻底。

    一直等那道士走了,她还依旧呆愣地站在院中。

    日头逐渐东升,墙外一棵大树从院外长到了院内,在院里投下一大片灰色的阴影。

    谭媗一张小脸刷白,双眼无神。

    苓月刚到门口,看见敞开的大门心中一紧,然后又看见谭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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