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灵簌才猛然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她脸色一变,立刻转身要走。楚从洲却眼疾手快地将她拽了回来:

    “传递消息的事情就交给我,你不要再轻举妄动。”

    灵簌心神不定,被他这么一拉,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皱眉想要去掰开他的手:“知道了!”

    楚从洲并没有听见那句轻声呼唤,所以也不明白她为何又开始闹脾气,见灵簌挣扎着想要逃离他,他脸色一沉,抓着她胳膊的力度反而更大了,“岳子初对你有……别的心思,你千万小心。”

    灵簌以为他又要老生常谈,立刻冷了脸色:“那也是我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

    她一个大力甩开他的手,不顾他的焦急,就这么冲出了假山,一路跑回了自己房间,站在原地直喘气。

    平复了一下呼吸,灵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坐了开始出神。

    自己简直是魔怔了,为什么会对着另外一个人叫出从洲哥哥的名字呢?

    说来奇怪,她都觉得淮夙不可能明白她的暗示,却还是直接去了假山,所以她潜意识里是觉得对方与她心有灵犀?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忙摇摇头赶走这莫名其妙的念头,然后她伸手想要从袖口摸出什么东西,却脸色狠狠一变。

    “怎么会?怎么不见了?!”

    灵簌在房间翻天覆地好一顿找,却一无所获,她急得团团转,差点要哭出来。

    脑中电光一闪,灵簌咬牙,立刻拉开门拔腿就跑回了方才的假山处,却见淮夙并没有离开,而是手上拿着什么,正在怔怔出神。

    正是她楚从洲给她的那块玉佩!

    “还给我!”她冲上去一手夺过玉佩,一手将他推到了假山上。

    楚从洲正失神,被她这么一推,猝不及防地向后一跌,后背正好撞上了假山上凸起的尖锐部分。他疼得闷哼了一声,脸色开始发白,只能勉强用手扶住石头才不至于倒下。

    “为什么拿走我的东西?!”灵簌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瞪着他。

    “这……这是你方才自己掉出来的,我只是……只是捡到了而已。”楚从洲忍着疼痛,艰难道。

    灵簌一愣,这才发现他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整个人脸色也有些不好,当下有些不忍,觉得自己出手过重,面上却仍旧嘴硬道:“那你为什么站在原地不动?你,你就是别有居心……”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楚从洲深吸口气,低声道,“所以,我便等在这儿了。”

    “我们不过才认识没几天,不要说的你好像很懂我的样子!”他眉头微皱的模样令她有些心虚,她赶忙扭过头去,不肯与他对视。

    “我当然懂。”楚从洲苍白着脸,但唇畔还是牵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我也……送过我的妻子这样类似的东西,她一直贴身收着、视若珍宝。有次那东西不见了,她也像你一样这么着急,什么都不顾。而你……你与我的妻子很像。”

    灵簌正惊诧于他声音中流露出的温柔,却没想到他猛地话锋一转:“所以……像你们这种任性的小丫头,必须得有人在背后撑着,否则、否则只会坏了大事。”

    灵簌心中刚浮现的一丝感动,顿时烟消云散。

    “那我可比你的妻子幸运多了,”她冷笑,“毕竟我的夫君从不让我身入险境,而你呢,只会在外人面前惺惺作态,还不如多做些实质性的东西,让她早日脱离苦海!”

    这人,真是逮着机会就要训她,亏她方才还觉得应当向他道歉,要是真这么做了,指不定他怎么顺杆往上爬呢!

    楚从洲怔了怔,然后垂眸,好半晌后才低声道:“……你说的对。”

    看着他睫羽微垂,在脸上落下一片阴翳,唇角紧抿着,透着几分落寞,灵簌心里又开始懊恼起来。

    这个人虽然讨厌,但对妻子一心一意、忠贞不二。

    至少……值得尊敬。

    “你,你还好吧。”她不断地瞟他,手指有些尴尬地搅着裙边。楚从洲听出了她声音里明显的别扭,眼中泛起了点点笑意,瞬间觉得再重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我说过,不会跟你这种小丫头计较。”

    灵簌听着他带着宠溺的话语,心跳居然停了一拍,脸也开始隐隐发烫。

    “师弟,这里不会有人来的,放心吧。”假山另一侧忽然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有人来了?!

    灵簌看了淮夙一眼,只见他的表情也渐渐凝重了起来:“他们在往这边走。”

    假山左侧有一块洞穴,十分隐蔽,躲进去是个死胡同,若被人发现定会无路可逃。可他们若现在溜走,又会引起来人的注意。

    灵簌把心一横,拉着他一把跨进了那个洞穴通道,躲在了石块后面,竖起耳朵听着外面人的声音。

    “师兄,再这么下去,他就要一手遮天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

    “他已经一手遮天了……哎,师弟,之前没听你的是我大意了,这才让他踩到了我们头上。”

    是两个右盟宗弟子正在议论岳子初。

    灵簌用肘轻捅了捅身后的人,却察觉到了不对劲。

    转头一看,见淮夙脸色极差,眉头紧蹙,身形有些摇晃,似乎在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喂!你怎么了?”灵簌一惊,赶忙转身架住了他的胳膊,用极小的声音道。

    “旧疾复发,没、没事的……”楚从洲轻轻喘着,努力压着不适。

    方才灵簌拽他那一下,激发了他被撞的后背伤处,再加上这儿粉尘飘飞,他想要咳嗽,却只能拼命忍着,混杂着心脏的剧痛,令他疼痛难忍。

    不一会儿他的脸就从惨白变成了通红。

    灵簌也明白是她冒失了,咬唇低声道:“对不起,我……”

    楚从洲抬眼撞进她的视线,不禁心头一颤。她离他那么近,瞳仁里倒映着自己。

    欢喜是为他,忧虑也是为他。

    一如从前。

    他多日来压抑的情愫瞬间决堤,伸手将她搂入了怀中。灵簌吓了一跳,挣扎起来,楚从洲立刻收紧了手臂,低低在她耳畔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那声音带着几分祈求,甚至还有一丝委屈的味道。灵簌呼吸一滞,竟然鬼使神差地听了他的话,缓缓放松了身体。

    楚从洲眼前已经一阵阵发黑,他只能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肩上,用力紧紧抱住她,好像这样就可以汲取一些力量。

    外面的脚步声停在了假山另一侧,与他们一石相隔。

    “给我……输一些内力……”他的吐息喷洒在她耳侧,眼神都开始不清明了。

    灵簌咬牙心一横,不管了!

    她立刻扶他坐下,将头上的簪子拿下来,拨开尾端的机括,把仅有的一枚恢复内力的药丸拿了出来,张嘴吞了下去,接着又从袖口拿出了保命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几乎是立刻,丹田处有一股热流涌动,涌向了四肢。

    她与他相对盘坐,双手抓住他的手掌,开始运功。

    外间的两个人还在说着什么,可灵簌没听进去,她只觉得输送过去的所有内力都如石沉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就算对方是个普通人,她也应该能感受到内力在周身循环的波动,只是大与小、强与弱的差别罢了,怎么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呢?

    她又反复试了好几次,却都是一样的结果。

    刚想收回手问他怎么回事,对面的男人却猛地回握住她的双手,用口型示意她:“继续。”

    他的脸色虽然还是有些苍白,但比方才已经好了一些。灵簌便也不再犹疑,听从了他的指示。两刻钟后,楚从洲的身体终于暖了起来,呼吸也平稳了不少。

    灵簌长舒一口气,慢慢地扶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

    这次发作是因为蛊虫受到了外力惊扰,不受控地躁动。按照以往,楚从洲自己用玄冥神功调息,将蛊虫安抚好即可,但今天灵簌在身旁,为了隐藏身份,他不得不请求她来做这件事情。

    灵簌以为她只是输了些内力,是普通的治疗,但其实是她的玄冥神功与楚从洲以往喂食蛊虫的功力一脉相承,而她的内力又叠加了以前楚从洲十几年的功力,所以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令他完全恢复如初。

    甚至还多余了一些内力,储存在了偃甲中。

    不过这些事情楚从洲是不可能告诉她的。

    他任由她扶着起来,余光瞥见她的发丝落在额头上。他下意识想要伸手替她把头发挽至耳后:“你……”

    才说出一个字,对面的女孩儿就扑了上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一脸紧张、如临大敌,眼睛不住的往外瞟。

    楚从洲默了默,“……人已经走了。”

    灵簌细细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确实已经没声儿了,松了口气,这才发觉面前的男人正低垂着目光凝视她,眼中似有笑意。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她这次扑上来的时候踮起了脚,用手隔在了他的后脑勺上,确保他不会被她的粗鲁动作再次伤到。所以她现在一手扣住他的头,一手捂住了他的半张脸,整个人都贴进了他怀里。

    “抱歉抱歉。”她赶忙放开他后退两步,一脸尴尬。

    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到他面前就各种出错!

    楚从洲敏锐地感觉到了她对他的态度松动,低笑一声:“你的武功,这样靠药物反复折腾,不会对身体有害吗?”

    灵簌一愣,他是在关心她?

    “我心里有数,无碍的。”

    灵簌觉得今天的淮夙似乎和平日里不太一样,心里有种怪异感升起。但她不想再与他私下有牵扯,遂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

    “方才那两个人好像在谋划什么,你有听见什么吗?”

    “嗯。”楚从洲点头,朝她微微一笑:“我会如实向二公子禀告的,你赶紧回去吧,否则要惹人怀疑。”

    明明他的样子很丑陋,笑起来很是奇怪,可灵簌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几分楚从洲的影子。

    有病!

    灵簌觉得一定是自己太过思念楚从洲,而这个人又确实在某些方面与他相似,所以她有些恍惚了。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在心里唾弃了自己几句,再不理他,转身逃跑似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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