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红白喜事
大剌剌为未死之人停放一口棺材在院子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池尔走到棺材旁边，棺盖虚掩地斜在棺材上，遮住里头大部分，留出一小道口子。
从小口子往里看，看不见什么东西。
池尔微微俯身想靠近一点。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池尔一惊，反手发力擒住对方。
转身，对上陆延年似笑非笑的眼睛。
“姑娘好厉害的身手。”
池尔没心思听他夸自己。
她听觉异于常人，这陆延年竟然能做到不声不响出现在她身后。
跟在她旁边的两人也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池尔松开了手，心里不免更加警惕。
陆延年对几人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几位这是在做什么？”
既然主人家都在这儿了，池尔干脆开门见山。
“头一回见到家中无丧停棺不免好奇，陆少爷可否为我们答疑解惑？”
陆延年瞧了一眼那口棺材，笑着拱拱手：“家中私事，不好言说，还请姑娘谅解。”
池尔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是私事，陆少爷不想说就罢了。”
陆延年负手站在原地，眼神驻留在池尔脸上片刻，又看向另外两人。
“宅院狭小，众位还是同我一道回屋里？”
相当礼貌，但意思也相当明确。
池尔看了眼他的神色，寻常淡定，并没有慌张的感觉。
她点头：“恰好，我有事跟陆老爷商量，陆少爷能否带个路？”
陆延年脸上浮现一抹遗憾之色：“家父身患有疾卧病在床，恐怕……不过姑娘有什么事同我说也一样。”
卧病在床？
昨晚还能摆宴饮酒的人，今天就卧病在床了？
这对父子实在古怪。
池尔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说。
“也好，刚好陆少爷是当事人，既然如此，就同你说吧。”
陆延年转身，意图明显不想让她们在这个地方说话。
池尔对锦露和魏知言各递了个眼神，二人会意，跟在陆延年身后。
陆延年带着几人穿过庭院，来到一处堂屋之中。
池尔默不作声地四下打量了眼。
这屋子并不是昨晚她们吃饭的地方。
陆延年在诸位上坐下，很是有礼貌地伸手招呼她们：“几位，坐。”
池尔两步走上前坐在他旁侧。
锦露和魏知言一左一右也坐了下来。
有小丫鬟进来给她们一人添了一盏茶，随后站在旁边等着她们差遣。
陆延年挥挥手：“下去吧，这里暂时不用人。”
小丫鬟又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堂屋里只剩下她们四人。
陆延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西湖龙井，不知道各位喝不喝得惯。”
池尔端起茶盏，杯中茶水有些烫，她浅饮一口。
“姑娘，如何？”
池尔放下茶盏，语气遗憾：“抱歉，我不懂茶。”
陆延年好似心情愉悦地笑了两声：“无妨，无妨。”
说着，将手边的茶盏推到一旁：“那咱们就不聊茶了，姑娘找我爹，所谓何事？”
“自然是为陆少爷的婚事。”
陆延年抬头看向她：“哦？是有眉目了？”
池尔点点头：“李家大婶应下了，若陆少爷没有异议，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
不知为何，心属李二姑娘的陆延年在听到这话时并没露出多少喜色，反倒是微微蹙起眉。
“李家大婶？”
“李二姑娘的娘。”
陆延年叹口气：“这么说，姑娘恐怕是没见到李二姑娘吧？”
池尔眼皮跳了跳。
“陆少爷怎么知道。”
陆延年又长叹一声：“若是李二姑娘自己，是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那也未必。”
陆延年盯着手边的茶盏看了半晌，沉声说：“哦？姑娘昨日也听说了。”
“你是说从前上门的媒人通通被李二姑娘打跑了这事儿？那我的确是听说了。”
陆延年苦笑：“所以，若是同她本人商议，姑娘怕是也要被打出李家大门。”
“那自然不会。”
陆延年有些诧异她的自信：“姑娘对自己的谏才很有把握？”
池尔端起茶水喝一口：“倒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打不过我。”
……
陆延年沉默好一阵儿，才挤出几个字：“姑娘英武，陆某佩服。”
“恕我冒昧。”
池尔看向他。
“姑娘有话直说。”
“看陆少爷的样子，想必对李姑娘是情根深种，若真如此，怎会舍得娶她进门，往后再让她守寡的？”
“咳！”
对面的魏知言咳嗽一声，提醒她不要如此直白。
陆延年大概也没想到她果真这么冒昧，愣了愣，旋即自嘲地笑笑：“人性如此，姑娘就权当我恶劣自私罢。”
看似说了，却什么也没透露。
池尔笑了笑，没说什么。
“所以，其实想要李家夫妇同意这么亲事，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请诸位来，是想让诸位劝解李二姑娘，我也不想日后成亲之后所剩无几的日子里她对我只有怨怼。”
合着还想让人心甘情愿地嫁过来，还不能对他有怨。
有点意思。
池尔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陆延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在黄花梨木椅子扶手上，善解人意：“不怪诸位，是昨晚老爷子没把话交待清楚。”
“嘶，”池尔面露难色，“那看来今早和李家大婶谈的就不作数了。”
“辛苦姑娘，还得劳烦几位再费心一些。”
陆延年说着劳烦，人已经站了起来。
“若没有别的事，陆某还有些要事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陆少爷慢走。”
陆延年又同她们行了个礼，转身，身影消失在堂屋后头。
池尔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池尔！”
锦露喊她。
“怎么了？”
锦露走到她边上：“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咱们怎么办？再去一趟？”
池尔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急什么，才去过，现在再过去像什么样子。”
“那……”
池尔看她一眼。
……
锦露又把话咽进肚子里。
魏知言靠过来：“你怎么想的？”
池尔看着他这副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一伙人的姿态，颇为好笑。
“我怎么想的，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魏知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他有点郁闷。
大约水没想到分明一起在上一站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再见时池尔对他的态度却这样陌生。
他张口，欲言又止。
气氛有些尴尬。
仅限魏知言和锦露两个人的尴尬。
锦露出来打圆场：“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跟我来。”
池尔说完转身就走，锦露同情地看了眼魏知言，立刻迈步跟上。
魏知言咬咬牙，还是厚着脸皮一块儿跟了上去。
池尔回到她们的住处。
“这是？”
锦露一眼便看见隔壁房间的门锁上多了几条墨线。
池尔没说话，抬手在门上轻敲三声。
几秒钟后，门内传来脚步声。
木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开门时吱呀的声音听得人抓心挠肝的。
“红梅姐。”
池尔对着门口的人喊了一声。
涂红梅点点头，一脸阴沉：“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昨晚去了哪里？”
锦露扭头看她，一脸“你也太直接了”的表情。
池尔视而不见，只盯着涂红梅的眼睛。
涂红梅警惕地盯着门前几人，脸色不善，语气也不怎么耐烦：“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锦露赶紧开口解释，希望对方别太敏感。
“让我猜猜，你去塔楼了，对吗？”
镇上有座很高的塔楼，就在甜酒巷子后头，离李家不远。
那塔楼很高，从上往下俯瞰，大约能看见镇子的全貌。
涂红梅脑袋一下转过来，死死盯着池尔的脸。
“你跟踪我？！”
“你误会了，我一直待在屋子里呢。”
涂红梅显然不信她的说辞：“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去了哪里？”
池尔其实只是猜测，不过如今看涂红梅这个反应。
她笑笑：“看来我猜对了。”
涂红梅眯了眯眼睛，想从池尔脸上探究到什么。
但她看起来实在是冷静又镇定，涂红梅一时间判断不出她是否在说谎。
“那塔楼很高，看上去荒废许久了。”
她自顾自地说。
涂红梅没有接话。
“那种荒废程度，嵌在上头的梯子也朽了吧？红梅姐，你能爬到上头去还是挺厉害的。”
“想必也费了些功夫，否则怎么会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上下。”
涂红梅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尔抿唇：“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伸手，摸了摸门上原本不存在的墨线。
墨水未干，池尔的指尖染上一点黑色。
看得出是新画上去的。
“安鬼镇宅，驱邪避祟的符文。看来红梅姐也是深谙风水之道的人。”
涂红梅有点惊讶：“你竟然认得！”
池尔不置可否
今早在大街上遇到蔺怀琛时，他时俯身在她耳边不光问了她睡得怎么样，还提醒了她涂红梅房门口多出了些东西。
至于效用，自然也是他说的。
若她自己，大概也会发现涂红梅门上的异样，至于究竟是什么意思，还得花时间去查。
不过现在看来，蔺怀琛倒是没骗她。
池尔走到棺材旁边，棺盖虚掩地斜在棺材上，遮住里头大部分，留出一小道口子。
从小口子往里看，看不见什么东西。
池尔微微俯身想靠近一点。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
池尔一惊，反手发力擒住对方。
转身，对上陆延年似笑非笑的眼睛。
“姑娘好厉害的身手。”
池尔没心思听他夸自己。
她听觉异于常人，这陆延年竟然能做到不声不响出现在她身后。
跟在她旁边的两人也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池尔松开了手，心里不免更加警惕。
陆延年对几人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几位这是在做什么？”
既然主人家都在这儿了，池尔干脆开门见山。
“头一回见到家中无丧停棺不免好奇，陆少爷可否为我们答疑解惑？”
陆延年瞧了一眼那口棺材，笑着拱拱手：“家中私事，不好言说，还请姑娘谅解。”
池尔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是私事，陆少爷不想说就罢了。”
陆延年负手站在原地，眼神驻留在池尔脸上片刻，又看向另外两人。
“宅院狭小，众位还是同我一道回屋里？”
相当礼貌，但意思也相当明确。
池尔看了眼他的神色，寻常淡定，并没有慌张的感觉。
她点头：“恰好，我有事跟陆老爷商量，陆少爷能否带个路？”
陆延年脸上浮现一抹遗憾之色：“家父身患有疾卧病在床，恐怕……不过姑娘有什么事同我说也一样。”
卧病在床？
昨晚还能摆宴饮酒的人，今天就卧病在床了？
这对父子实在古怪。
池尔不动声色，顺着他的话说。
“也好，刚好陆少爷是当事人，既然如此，就同你说吧。”
陆延年转身，意图明显不想让她们在这个地方说话。
池尔对锦露和魏知言各递了个眼神，二人会意，跟在陆延年身后。
陆延年带着几人穿过庭院，来到一处堂屋之中。
池尔默不作声地四下打量了眼。
这屋子并不是昨晚她们吃饭的地方。
陆延年在诸位上坐下，很是有礼貌地伸手招呼她们：“几位，坐。”
池尔两步走上前坐在他旁侧。
锦露和魏知言一左一右也坐了下来。
有小丫鬟进来给她们一人添了一盏茶，随后站在旁边等着她们差遣。
陆延年挥挥手：“下去吧，这里暂时不用人。”
小丫鬟又静悄悄地退了出去，堂屋里只剩下她们四人。
陆延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西湖龙井，不知道各位喝不喝得惯。”
池尔端起茶盏，杯中茶水有些烫，她浅饮一口。
“姑娘，如何？”
池尔放下茶盏，语气遗憾：“抱歉，我不懂茶。”
陆延年好似心情愉悦地笑了两声：“无妨，无妨。”
说着，将手边的茶盏推到一旁：“那咱们就不聊茶了，姑娘找我爹，所谓何事？”
“自然是为陆少爷的婚事。”
陆延年抬头看向她：“哦？是有眉目了？”
池尔点点头：“李家大婶应下了，若陆少爷没有异议，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
不知为何，心属李二姑娘的陆延年在听到这话时并没露出多少喜色，反倒是微微蹙起眉。
“李家大婶？”
“李二姑娘的娘。”
陆延年叹口气：“这么说，姑娘恐怕是没见到李二姑娘吧？”
池尔眼皮跳了跳。
“陆少爷怎么知道。”
陆延年又长叹一声：“若是李二姑娘自己，是断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那也未必。”
陆延年盯着手边的茶盏看了半晌，沉声说：“哦？姑娘昨日也听说了。”
“你是说从前上门的媒人通通被李二姑娘打跑了这事儿？那我的确是听说了。”
陆延年苦笑：“所以，若是同她本人商议，姑娘怕是也要被打出李家大门。”
“那自然不会。”
陆延年有些诧异她的自信：“姑娘对自己的谏才很有把握？”
池尔端起茶水喝一口：“倒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们打不过我。”
……
陆延年沉默好一阵儿，才挤出几个字：“姑娘英武，陆某佩服。”
“恕我冒昧。”
池尔看向他。
“姑娘有话直说。”
“看陆少爷的样子，想必对李姑娘是情根深种，若真如此，怎会舍得娶她进门，往后再让她守寡的？”
“咳！”
对面的魏知言咳嗽一声，提醒她不要如此直白。
陆延年大概也没想到她果真这么冒昧，愣了愣，旋即自嘲地笑笑：“人性如此，姑娘就权当我恶劣自私罢。”
看似说了，却什么也没透露。
池尔笑了笑，没说什么。
“所以，其实想要李家夫妇同意这么亲事，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请诸位来，是想让诸位劝解李二姑娘，我也不想日后成亲之后所剩无几的日子里她对我只有怨怼。”
合着还想让人心甘情愿地嫁过来，还不能对他有怨。
有点意思。
池尔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看来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陆延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在黄花梨木椅子扶手上，善解人意：“不怪诸位，是昨晚老爷子没把话交待清楚。”
“嘶，”池尔面露难色，“那看来今早和李家大婶谈的就不作数了。”
“辛苦姑娘，还得劳烦几位再费心一些。”
陆延年说着劳烦，人已经站了起来。
“若没有别的事，陆某还有些要事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陆少爷慢走。”
陆延年又同她们行了个礼，转身，身影消失在堂屋后头。
池尔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池尔！”
锦露喊她。
“怎么了？”
锦露走到她边上：“我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咱们怎么办？再去一趟？”
池尔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急什么，才去过，现在再过去像什么样子。”
“那……”
池尔看她一眼。
……
锦露又把话咽进肚子里。
魏知言靠过来：“你怎么想的？”
池尔看着他这副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一伙人的姿态，颇为好笑。
“我怎么想的，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
魏知言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空白。
他有点郁闷。
大约水没想到分明一起在上一站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再见时池尔对他的态度却这样陌生。
他张口，欲言又止。
气氛有些尴尬。
仅限魏知言和锦露两个人的尴尬。
锦露出来打圆场：“那咱们现在做什么？”
“跟我来。”
池尔说完转身就走，锦露同情地看了眼魏知言，立刻迈步跟上。
魏知言咬咬牙，还是厚着脸皮一块儿跟了上去。
池尔回到她们的住处。
“这是？”
锦露一眼便看见隔壁房间的门锁上多了几条墨线。
池尔没说话，抬手在门上轻敲三声。
几秒钟后，门内传来脚步声。
木门被人从里头打开，开门时吱呀的声音听得人抓心挠肝的。
“红梅姐。”
池尔对着门口的人喊了一声。
涂红梅点点头，一脸阴沉：“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昨晚去了哪里？”
锦露扭头看她，一脸“你也太直接了”的表情。
池尔视而不见，只盯着涂红梅的眼睛。
涂红梅警惕地盯着门前几人，脸色不善，语气也不怎么耐烦：“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别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锦露赶紧开口解释，希望对方别太敏感。
“让我猜猜，你去塔楼了，对吗？”
镇上有座很高的塔楼，就在甜酒巷子后头，离李家不远。
那塔楼很高，从上往下俯瞰，大约能看见镇子的全貌。
涂红梅脑袋一下转过来，死死盯着池尔的脸。
“你跟踪我？！”
“你误会了，我一直待在屋子里呢。”
涂红梅显然不信她的说辞：“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去了哪里？”
池尔其实只是猜测，不过如今看涂红梅这个反应。
她笑笑：“看来我猜对了。”
涂红梅眯了眯眼睛，想从池尔脸上探究到什么。
但她看起来实在是冷静又镇定，涂红梅一时间判断不出她是否在说谎。
“那塔楼很高，看上去荒废许久了。”
她自顾自地说。
涂红梅没有接话。
“那种荒废程度，嵌在上头的梯子也朽了吧？红梅姐，你能爬到上头去还是挺厉害的。”
“想必也费了些功夫，否则怎么会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上下。”
涂红梅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池尔抿唇：“我就是想知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伸手，摸了摸门上原本不存在的墨线。
墨水未干，池尔的指尖染上一点黑色。
看得出是新画上去的。
“安鬼镇宅，驱邪避祟的符文。看来红梅姐也是深谙风水之道的人。”
涂红梅有点惊讶：“你竟然认得！”
池尔不置可否
今早在大街上遇到蔺怀琛时，他时俯身在她耳边不光问了她睡得怎么样，还提醒了她涂红梅房门口多出了些东西。
至于效用，自然也是他说的。
若她自己，大概也会发现涂红梅门上的异样，至于究竟是什么意思，还得花时间去查。
不过现在看来，蔺怀琛倒是没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