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人从门外走进,说道:“要拿龙首刀,好大的口气!”话音雄豪。明千霜向说话这人看去,见是蒋生提剑缓步走进。

    明千霜同身旁的柳惜见道:“金家来的人到底有多少?”

    柳惜见道:“这里有十四个,去救金化机和江时安的有十二个,埋伏在东边松林的有二十个,都是好手。”

    猛地里有个身穿白衣的金家弟子直朝明、柳二人所站阁楼飞来。眼看一足便要踏在明千霜身前的朱栏上,明千霜右足踢出,那人临变,身子微微下沉,双手抓在望柱上,身子一翻,跳入楼上。

    明千霜左足横扫,那人闪跃开去,柳惜见此时离他约摸三尺,也提掌向他左肩击去。那白衣人竟像是有所知觉一般,将左肩一旋,躲让开去。

    柳惜见攻敌,少有落空,这一掌劈空,竟觉羞愧,面颊微微泛红。明千霜也觉这白衣人出招甚快,且攻势凌厉,不可小觑,一下生了好胜心,叫道:“让我来。”

    柳惜见只得退立一旁,看明千霜与那白衣人相斗。他二人拆了十余招,那白衣人渐落下风,忽从靴中拔出一把铁扇,抖了张开,呈出银黑色半团,上有镂空花纹。

    明、柳二人一见此物,齐呼:“东方文卯!”

    这人正是东方文卯,他是徽州金氏八大高手之一东方五弦的侄儿,拜金起陆为师,是金起陆的第三弟子。他所用兵刃便是一把铁扇,因此又有个“小扇官”的外号。

    东方文卯挥了挥铁扇,笑道:“正是区区在下。”

    明千霜抽出腰中软剑轻晃两下,道:“别说我瞧不起你。”他意思是东方文卯用兵刃他也用兵刃,不然有轻视东方文卯之心。

    东方文卯明白他心意,说道:“好。”说罢,出招攻向明千霜,明千霜舞剑迎敌,霎时间只闻得“铿铿”的精铁相撞声,斗到急处,两件兵刃相交,迸出点点火花来。及至后来,只见一黑一白两个虚影混为一处,明千霜软剑白光飞逝如电,东方文卯铁扇旋如黑风。

    柳惜见平素也是练快剑,这时见明千霜与东方文卯两人出招之快绝不亚于自己,不禁暗赞。正醉心于明千霜他们二人相斗之际,眼角划来一抹黑,她一面后跃一面拔出剑来。待看清来人真面目,柳惜见笑道:“杨斌,在洛水镇时没见到你,还以为你伤没好,见阎王去了呢。”

    杨斌嗔目切齿,道:“你还我师父命来!”他师父是罗松云,在洛水镇被柳惜见用计所杀。

    柳惜见道:“不还。”

    杨斌递剑上前,柳惜见身后已是壁墙,再无可退之处,杨斌攻来,她只得凌空跃起。躲开杨斌刺来那一剑,同时在空中挽了个剑花,往杨斌头顶罩去。杨斌只觉头上生风,矮身欲躲,柳惜见知他用意,双足绞勾住阁楼拐角的一木柱,出剑在杨斌前上方平圆环绕。杨斌跳躲开她剑锋,由下而上撩去,却止不住柳惜见长剑流溯,额角眉梢已被柳惜见兵刃划到,流下细细一血柱。杨斌忙也将剑舞成一团银光,护住头身。

    楼上楼下混战一片,一人大喝一声,震得瓦沿上轻尘簌簌惊落。原先打斗诸人竟全都被这人声所慑,尽数停招罢手,柳惜见从柱上落下,往声音来处看去。

    大喝声本是从空发来,柳惜见举目看去却不见什么人,杨斌朝东方文卯看去,说道:“东方师叔来了。”

    柳惜见吃了一惊,心道:“是东方五弦,他内功竟已如此厉害了吗?”

    众人正心惊之时,空中又传来一长声吟啸,各人只觉目眩神摇,心头惊悸,啸声似穿肤入骨,脖颈、腰间肌肤也隐隐跟着浮动起舞。一些功力弱的弟子双手捂耳,内力稍有根底的,竭力运气宁神。

    西边屋顶处传来一人声道:“多年不见,常庄主的内力是越发精进了。”

    东边屋上一人道:“东方老弟,你的内力也远胜往昔啊。”

    这后来的吟啸声,乃是常泽所发。

    万古山庄弟子与金家弟子一齐抬头上望,见屋顶与天相接之处,一左一右飘下两个人来。左边那人一身蓝白色长袍,落入金家弟子聚集的地面上,金家众弟子躬身行礼,有的称他“东方师伯”,有的称他“东方师叔”。右边一身穿绀蓝色衣裳的男子,落入万古山庄群弟子中,众人齐躬身道:“庄主。”

    常泽微微颔首,上前两步,朝东方五弦道:“东方老弟,不知你今日要来,我叫了许多弟子来这练剑,莫怪莫怪。”

    东方五弦随即道:“不敢,常庄主。”

    东方五弦此来是奉了金起陆之令,一为救金化机、江时安而来,二是为抢夺龙首刀而来。挑在这时节,便是因周萦等人丧事刚过,万古山庄杂务未尽,必然分心。他知夺龙首刀不易,心想救了金化机和江时安两人便走,可侄儿东方文卯不依,硬是要带一批人来闯宝界山。

    东方文卯心想同击两处,让万古山庄弟子难以兼顾也是一个计策。东方五弦苦劝不住,便答应了,只嘱咐东方文卯尽力而为,他则带了十二人去救金化机和江时安二人。早几日他便派人潜入万古山庄打听得金化机和江时安二人的下落,谁知今日赶来救人时,金化机、江时安俱都不在了原来的屋中。

    东方五弦情知万古山庄已觉察,生怕前来夺龙首刀的一批弟子受万古山庄屠戮,也不管金化机和江时安尚未救出了,忙转到宝界山收藏龙首刀的倾鬟水阁,救助东方文卯、杨斌这一批弟子。现今见常泽并未责难,虽不知他用心,但总比雷霆震怒要好,便也恭谨应付。

    常泽瞥眼见还有弟子举剑对着东方五弦一行人,微笑道:“收起剑,咱们不能对客人无礼?”那几个弟子将剑放下,却没人将剑收回鞘中。

    东方五弦也示意金门弟子放下兵刃。

    常泽道:“远客既来,咱们便到前面说话吧,这里地狭人促,不便待客。”

    东方五弦含笑道:“是。”

    常泽道:“各位金家的小英雄也一起到前厅去吧。”说罢,在前引路,东方五弦朝身后子弟一招手,金门弟子跟着出了倾鬟水阁。

    杨斌和东方文卯互视一眼,均心有不甘,一人想要杀了柳惜见为师报仇,一人想要拿得龙首刀争功。但事已至此,再争无益。东方文卯恨恨下了楼,杨斌瞪了柳惜见一眼,也愤愤纵下楼去,跟上同门。

    明千霜大惑,说道:“这是做什么?你们对敌人还真是好得出奇呀!这天罗地网布来有什么用!”

    柳惜见也不明白师父怎会这样做,照原先商定的,今日金家弟子一个都不能放过。这时明千霜问起,她也是一脸惘惑,道:“我也不知道啊。”

    此时,听得另一侧的邢玿说道:“程师姐,是你求庄主这么做的吧?”

    柳惜见和明千霜听了这话,心觉奇怪,一前一后从暗道中出来,走到程秀他们所在前楼,见程秀、邢玿分坐左右。

    邢玿见柳、明二人回来,站起身来,看着程秀叹了口气,扬手说道:“罢了。”走下阁楼去。

    程秀缓缓抬起头来,若无其事,道:“你们两个也跟去前头看看,庄主是怎么裁处这事的吧。”她语气神情虽与往常无异,但方才邢玿的话似是说常泽如此轻易放过金家弟子,是因她。明、柳二人觉出此意,均想向程秀问明,岂料程秀同他二人交代了这一句,便也下楼去了。

    柳惜见道:“师兄,你要去前头瞧瞧吗?”

    明千霜道:“去!我要看看常泽脾气能有多好!”话音才落,便已纵身下楼,往先前金家弟子走的方向奔去。

    柳惜见也想知道师父如何处置今日之事,跟着明千霜出了倾鬟水阁。两人到了万古山庄常用以待客的前厅时,金家弟子也才坐定。常泽见他二人进来,拉过明千霜,同东方五弦道:“这是我的三弟子,明千霜。“言罢,又转视明千霜,说道:”千霜,见过东方前辈。”

    明千霜在人前总还愿给常泽面子,当即躬身行礼,口道:“晚辈见过东方前辈。”

    东方五弦起身,细细瞧了他,点头说道:“四年前听说你在河安道上杀了河安三魔,果真是少年英雄。”

    明千霜向来不喜虚假客套,何况东方五弦方才要领人夺万古山庄之物,此时他余怒未平,又怎会有好气,东方五弦赞完他,他只道:“河安三魔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该杀!”

    东方五弦道:“不错。”

    明千霜一笑,又道:“东方前辈也觉劫掠强抢之辈,该杀了?”

    常泽嘴角含笑,瞧着东方五弦身后的金家弟子。

    东方五弦听明千霜话中另有深意,道:“劫掠强抢,自然是不仁义的。”

    明千霜冷笑一声,道:“方才不知是听金家的哪位师兄说,要抢龙首刀来着。”

    金家一众弟子以为万古山庄又要再追究,人人拿紧了手中兵刃,双目直视明千霜。

    东方五弦微微一笑,说道:“天下有个‘不’字,有仁义,便有不仁义,有做,便有不做。明师侄,多半只能怪古圣贤造出这个‘不’字来了,若无这个‘不’字,天下便只有仁义,只有做仁义之事,而无做不仁义之事了,你说是也不是?”

    常泽上前两步,说道:“东方老弟高见,咱们的仁义行一半,不仁义也行一半,仁义对不会武艺之人,这不仁义嘛,便对会武的同道了,这也不负古圣贤造出这一个‘不’字了。”说着哈哈大笑。

    众人知道他二人此论荒谬,但此时两家言语你来我往,有暗暗争较之意,小辈弟子谁也不敢放肆说话。

    明千霜脸现不屑,向东方五弦拱手笑道:“晚辈受教。”

    常泽走到柳惜见身旁,面朝东方五弦,道:“这是我最小的弟子,柳惜见。”

    金家众人中有识得柳惜见的,也有不识她的,但人人均知柳惜见是本门大仇敌,此时一听:“柳惜见”三字,众人目光齐刷刷往她身上刺去。

    东方五弦也是神色一凛,直直往柳惜见面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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